待蒼修帶着宋雪年和黃黃消失許久之後四個人才緩過神來,卻還是沒能消化剛剛發生的一連串事。
“那人是珝白上仙。”顯冬低沉開口,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君蒙攏了攏身上的衣袍,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後猶疑地開口,“那個是魔尊?”
兩個人都沒指清說的是誰,在場的人卻彼此心知肚明。
“乖乖!”思嬋一臉震驚地收回前伸的脖子,掰着指頭細數,“魔尊青夜和領主的糾葛看來複雜的很,被仙界驅逐的珝白上仙跟領主交情不淺,那西郊囚禁魔尊的封印竟是折了十三條性命爲了淨化魔障。領主幹的都是什麼事兒?宗主都不知情嗎?”
顯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走進審訊室,站在宋雪年消失的地方靜立。想到宋雪年剛剛勉力支撐的樣子,他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兩拳。他看向角落裡還亮着的攝像頭疲憊地開口,“Maggie,宋雪年去哪兒了?”
“對不起,您沒有查詢的權限。”
Maggie機械的聲音像一種冷漠的嘲諷。顯冬深吸一口氣,“去把契歌和樑先生找來。”
莫名其妙被拽過來的樑先生來之前正堵在家門口黑着臉等他家閨女,順便要找那個橫看豎看都看不慣的尾音不痛快。於是三個人一起被帶了過來。樑先生不情不願地黑了Maggie查過所有的後臺記錄後確認沒有任何宋雪年的蹤跡。
顯冬的臉慘白慘白的,“所有沒任務的人都去給我找宋雪年……動靜小一點。”
尾音自從被宋雪年吩咐當樑雪信的老師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帶着小姑娘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看顯冬的神色就猜到了事情的嚴重程度。
“阿年又不見了?”一直縮在後面不被人注意的孩子突然驚呼,在發現自己引起了一屋子的人注意後變得手足無措。樑先生看了看這幾個人的神色,有些不滿。他朝自家閨女招招手,“信子,過來。”
領主丟了是件大事。不管宋雪年管不管事,有她坐鎮燕宿起碼不會顯得他們這一羣人羣龍無首一盤散沙。除了晉華、餘榮、白竹守在封印處走不開,其餘的都在。九野裡來了六個,依舊對自家領主的去向摸不到頭腦。
樑先生看着他們無計可施的樣子窩了一肚子火, “宋雪年這些年銷聲匿跡的本事看來真的長進了不少,六個護衛居然連個影子都摸不着。”
樑先生早先在燕宿的時候和宋雪年狼狽爲奸,兩個人整天神神秘秘,自然招了不少白眼。況且在一幫大仙中他這樣的科學家難免顯得另類。這一番明顯的嘲弄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樑雪信從沒見過她不着調的爸爸這個樣子,,對着這些幾乎可以翻雲覆雨的仙人這麼不屑。她微微有些錯愕,更有些害怕。
他似乎沒意識到其他人的眼神,低頭斂眸繼續自顧自道,“你們何必找她,讓她在外面自生自滅不是遂了很多人的心意?”
“我赤門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雖然這事沒像魔尊青夜的消息一樣在赤門人盡皆知但在場的六個護衛基本都是知情的,饒是如此君蒙還是有一種被拆穿後的惱羞成怒。
“夠了!”顯冬出聲喝止他。
而後顯冬轉向樑先生,穩住心神,一臉恭敬地問道,“不知樑先生可知道什麼?”
“顯冬你一直在她身邊難道你什麼都看不出來嗎?我在她身邊的日子遠不及你,甚至與你們的生命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可也看得出來宋雪年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連我這個普通人都能察覺到她現在以至油盡燈枯,而你們卻毫不知情。你們真當過她是你們的同族嗎?!”
顯冬默默嘆了口氣,“樑先生,她是我們的師妹啊。”
樑先生怒極反笑,“喝,那我到有一事要問問在座各位了。她一個神仙又怎麼能墮成鬼修的?難道你們不知道這灼灼日光對她來說每日都是煎熬,就如同業火焚身、生不如死嗎?!你們不過是隻看到了你們想看到的。”
所有人無言以對。細細回想六千年的過往,關於宋雪年的那部分記憶竟然是一片空白的。他們一直記恨着她繞過了大師兄不清不楚地登上領主的位置,可沒有人敢忤逆宗主,於是漸漸也不在意了,只是不滿已經根深蒂固了。人們不想知道真相時冷漠得可怕,想知道真相時又費盡心思、不依不饒地尋求。
“你們現在不如好好守着封印。”樑先生拉起樑雪信的手,“麻煩尾音把我們送回去吧。”
尾音點點頭,走到門邊伸開手臂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樑雪信有些擔憂地拉了拉她爸爸的衣角,“爸爸,阿年不會有事的吧。”
樑先生朝她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宋雪年的時候。他癱坐在漆黑巷子的角落裡任由自己消沉頹廢。那個古怪的女子就在這時徑直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帶着某種不見起伏的蒼涼語調,“你還想見到她嗎?我可以幫你。”他答應了,跟在她身邊。在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和那些漫長孤獨的年歲後,卻總下意識地把她當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跟着她看盡了這世間光怪陸離、輪迴往復、無能爲力,方知她當初爲了他心愛的人逆天改命到底有多不易。他問她爲何這麼做。那時她低眸斂盡眼裡的神色,“這世間已經有太多苦難。”她那時已經每日與鬼怪爲伍,時常還會挖墓掘墳。樑先生覺得難以置信,一個神仙做什麼要幹這種晦氣損陰德的事情?當某天一個不經意地回頭正好對上宋雪年在背後看他的視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當愛人重新回到了他身邊後,宋雪年再沒有出現。那天在醫院面談後她離開時落寞孤寂的樣子,樑先生於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