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和餘榮押着君蒙回了基地,剩顯冬和晉華在這裡照看昏睡不醒的宋雪年。
“你怎麼知道宋雪年是我們的小師妹的?”晉華問道。
“有一次,還是在大師兄去歷劫之前,我在無名林前面的空地上看到過她。”那天陽光正好,頭頂上的圓月依舊佔據了大半的天空,上面因爲凹凸不平留下的陰影清晰可見。顯冬遠遠地看到坐在空地的陽光裡的她和那隻毛色漂亮泛着金光的劍齒虎,沒來由地只覺周身一片寒冷。匆匆一瞥,只覺得這一人一虎怪異無比,但就是這一眼就讓這人彷彿在心裡生了根。再見時,是在六界混戰就要塵埃落定的時候。通天塔下,遍地鮮紅中那一抹引人注目的月牙白。烏髮白衣素手,揮舞着被血浸透了的雁翎刀,一招一式中都帶着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絞殺着身邊不斷聚攏的敵人,在那樣的絕地中悲壯又美到令人窒息。
顯冬鬱卒地抹了把臉,“你先回去把,她應該會睡很久。”
晉華聽出這不是宋雪年第一次昏睡不醒,有些奇怪地問道,“以前也出現過?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清明節。”
聽到答案後晉華猛地眯起了眼,眼神中是利如刀鋒的冰冷,他緩緩道來,“清明節時宋雪年去了西郊,清明後尾音便在西郊受了傷,況且宋雪年在尾音受傷後的一切反應不可謂不古怪。”
顯冬聽到這一番話蹙起眉頭,“你想說明什麼?”
“我們似乎從來沒懷疑過那詛咒和宋雪年是不是有關係!”晉華瞧見顯冬不置可否的樣子有些着急,“在醫院,尾音還沒醒之前,我看見宋雪年在讓他喝自己的血。這樣陰毒的治療根本聞所未聞!”
“喝血?!”
顯冬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腦海裡閃現,不等他細想一股猛烈的氣息波動在屋子裡的空氣中振動開打斷了他的思路。客房裡,傳來一連串東西落地的聲響。
久別的熟悉氣息令屋裡的兩個人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巨大的喜悅感貫穿了全身。待回過神後,顯冬一個健步衝上去打開了客房的門。
屋內一片狼藉。擺放在架子和桌子上的東西全部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房頂的吊燈只剩下一個燈芯,震碎的燈罩碎片散落在地上。
只見本該睡在牀上的宋雪年此刻上肢前伸以一個祭拜的姿勢趴跪在地上,及腰的墨發凌亂得散開至地上和身上散開的黑紗衣混在一起,在這一片混亂中竟然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壓抑陰沉的靈堂,升起一種悲涼肅穆之感。
“宋雪年?”
顯冬蹲下|身想把她拉起來,觸手的肢體卻僵硬得不像是活人的身體,隔着衣服都可以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溼冷。他心下一驚,抓着宋雪年的肩膀把她翻過來攏在懷裡。是鬼修的問題嗎?
宋雪年圓睜着眼睛表示她明顯是清醒的,似乎也被嚇得不輕。她把手慢慢縮回來環抱在胸前,消瘦到骨節突出的雙手死死攥住手臂上的衣服,素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她的雙腿依舊不正常地僵直着,蒼白的臉上有幾處擦傷滲出了腥紅,紅脣微張,幽黑的眸子中盛滿了不可思議。
顯冬抱着這幅樣子的她不知所措。宋雪年是漫不經心的,是玩世不恭的,是從容不迫的,是可以目空一切,卻不該是這般害怕無助的。
晉華急切地想知道剛剛那陣屬於他消失已久的大師兄的氣息是怎麼回事。他彎腰一把從他懷裡把宋雪年提了出來,“宋雪年!宋雪年!你看見我師兄滕蓮筠了嗎?”晉華一雙眼緊緊地盯着宋雪年,生怕錯過了她臉上一丁點兒的表情。
幽幽轉醒的宋雪年讓他失望了。恢復了清明的宋雪年換上了一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面孔,她稍稍扭身從晉華的手中掙脫出來,低着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然後悄聲問道,“君蒙呢?”
晉華整個人身上浮起一種巨大的失落感,他不死心地試圖與宋雪年對視,“宋雪年,我師兄是不是來過?”
對面的人看向他,若有所悟地擡起一隻手撫上心口,“我要去見君蒙。”
“宋……”
晉華被顯冬一揮手打斷了。
慢慢站起來的顯冬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懷孕了,要好好休息。”
宋雪年擡眸看向他,幽黑的眸子裡盛滿了像個走丟的孩子一樣的無助,“我沒有。我要見君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