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保鏢不敢吭聲,見如同從地獄盡頭緩步走來的身影,一個個紛紛讓道。
夜空中,寒星微微閃爍,風吹拂,帶來陣陣作嘔的濃烈血腥。
許菁菁半躺在樹幹後,血,宛若水流般染紅了那本是墨黑的外套,沉重的溼潤感,自手心瀰漫開。
她眨了眨眼,月明星稀的一晚上,天邊星辰對着她眨了眨眼。
縱觀這二十五年的青春歲月,四歲父母雙亡,被迫寄居在小叔家中成爲養女。
二十歲熱戀,以爲他便是人海茫茫中能救贖自己的那個真命天子,無奈,雙眼矇蔽,悔不當初。
如今,爲了救一個只認識幾天的陌生男人,誤把性命覆水東流。
真心不甘,是不是這一次死了,還有機會重生?
可不可以洗洗牌,至少換一個白富美?
星光微動,一道模糊的人影從漆黑的林中步步沉穩而來。
他的身後,披着冷月餘暉,就像是一道光從他頭頂上照耀而下,瞬間,如天使蒞臨。
“許菁菁?”沈宸燁不由自主的皺緊了眉頭,因着獵人的本性,空氣裡沉重的呼吸來自地上那個正漸漸渙散目光的主人。
許菁菁嘴角輕揚,聲音……好熟悉。
沈宸燁蹲下身子,覆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涔涔冷汗滴落。
“我……以爲……你也死了。”許菁菁苦笑,僅剩的力氣伸着雙手環繞在他的頸脖間,哽咽道:“我好冷。”
沈宸燁接住她癱軟下的身子,月光清晰的遺落在她的臉上,蒼白無色。
指尖,嘀嗒的流落下什麼溼溼的液體,他攤開掌心,夜色正濃,那詭異的紅霜越發妖冶刺目。
“許菁菁,什麼時候……”他驀地瞪大雙眼,抱起她,一路疾馳走過那滿是屍身的野外。
姜宇掛斷電話,回頭就見沈宸燁驚慌失措的從林子裡奔涌而出,那速度,如同當年在部隊上與豹搏命的錯覺感。
“找最近的醫院。”沈宸燁坐上越野車內,胸口處劇烈的起伏,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這麼擔驚受怕的活着了?
姜宇不敢多言的坐上車,暗示司機立刻出發。
車廂內,血腥味越來越刺鼻,姜宇透過後視鏡瞧着沈宸燁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容時,心底狠狠的揪了一把,那個女人跟大少爺有何關係?
從未失措的沈大少,竟在顫抖?
沈宸燁輕柔的托住她昏迷的身體,小心翼翼的脫開她的外套,胸口處,瀰漫的血色妖姬紅豔奪目。
“疼。”一聲嚀吟,許菁菁緊緊的抓住身前的手,“好痛。”
“馬上就到醫院了,忍一忍。”沈宸燁低下頭靠在她的額頭上。
車內燈光太暗,姜宇不敢多看,但從他的視線裡不難看出自家大少在做什麼,他的脣緊貼着女人的皮膚,那樣的悉心呵護,那樣的溫柔如水。
司機雙手緊扣着方向盤,心底處鼓動難掩,那麼驚悚的一面,看到從來不苟言笑的大少軟玉在懷,還能一睹兩人卿卿我我的真顏,會不會隔日便被拉去填海了?
“醫院怎麼還沒有到?”沈宸燁一聲怒吼,驚得車內二人渾身顫慄。
姜宇吞吞吐吐解釋道:“附近沒有醫院,最近的醫院是在離城區十公里外的善育療養院。”
“善育?”沈宸燁沉下臉色,“電話給我。”
“是。”姜宇忙不迭的送上通訊器材。
夜色中,手機屏幕燈光閃了閃。
“葉秦,三十分鐘內趕到善育療養院。”沈宸燁再一次皺了皺眉,不放心的再次按下手機,“徐院長,三十分鐘內安排第一醫院所有心胸外科精英待命善育療養院,把徐琛也叫上。”
姜宇埋首在雙腿間,抵禦着心口處那不安分的心臟,再這樣驚嚇下去,恐怕明天自己也得去檢查檢查心臟了。
沈宸燁掛斷手機,丟在姜宇身上,“讓沈宸繹乖乖的待在那迷你別墅裡,沒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他出林子一步。”
“是……是大少。”
“今晚發生的事,一個字也不許透露出去,任何人,沈宸渢和沈宸繹那邊也保持沉默。”
“可是大少,今晚上……”
“我不喜歡重複自己說過的話。”沈宸燁見着醫院的招牌,手中的力量越發的不能控制。
姜宇不再作聲的看着醫院移動病牀送上,安靜的站在一旁,夜風肆掠,吹得他冷顫不已。
沈宸燁雙手交叉放在腹上,閉上眼,身前的手術紅燈自始至終都亮着,從昨晚開始,手術一直進行到今早清晨。
子彈穿心而過,失血過多,時間流淌時,也是她生命離去,他摸了摸掌紋中那殘留的紅色痕跡,擡起一手輕輕的放在自己胸口處,那種感覺,就像是那顆子彈從自己心口處穿透而過,窒息、茫然、無措、彷徨。
“叮!”手術室大門緩緩打開,一人筋疲力盡的走出。
沈宸燁一動不動的坐着,依舊保持最初的動作。
葉秦輕輕扭動脖子,坐在他身邊,“她是你什麼人?”
“手術怎麼樣?”沈宸燁避而不答。
“手術還算成功,只是傷了心臟,好好養着吧,不過我對她越來越好奇了,沈大少這樣一個32年的人生,從不近女色,如今竟然抱着一個重傷差點一命嗚呼的女人,還大老遠把沈家的私人醫生團隊從A市召喚過來,告訴我,我應該沒誤會什麼吧?”葉秦興致高昂的盯着某個不言不語的身影,嘴角笑意更濃。
“葉大醫生,你沒誤會什麼,這麼明顯的用意,還需要挑明嗎?”徐琛疲憊的坐下,“看來咱們得好好的照顧未來大少夫人了。”
“她不是我的女人。”沈宸燁面無表情的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從手術室內推出的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氧氣罩下,精緻的小臉掩蓋其中,如果不是看到身旁的心電檢測儀上還在跳動的心脈,他幾乎以爲她是不是已經不存在了,那張臉,太過蒼白,蒼白到讓人心底狠狠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