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體流入她的體內,溫熱的指尖拂動她被液體侵襲過的血脈,一點一點的溫暖着。
“我以前有想過,我們可以生很多寶寶,一定要有一個哥哥,還要有一個妹妹,如果可以,還要再生一個。”
“我就想着以後陪你出去,揹着一個,抱着一個,手裡還要牽着一個。”
“可是,任何人都比不上我的菁菁,我不能讓他們耗費我菁菁的生命,一個也不行。”
“原諒我菁菁,我們以後再要寶寶好不好?”
溫熱的液體滑過手背滾落在她的掌心裡,男人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不能放開,一輩子都不要放開。
手術室內,無影燈下,婦產科主任正準備着最後手術器材,卻在褪下女人病服之後,明顯的感覺到手下之人的顫抖,隨後,愕然的瞪大雙眼。
護士驚怵,“她醒了?”
許菁菁初時是懵懂,隨後是恢復半分清明,眼前的景象告訴自己,此時此刻她正躺在手術檯上,難怪渾身無力,可是她爲什麼會在這裡?難道心臟出問題了?
護士湊到她面前,試着擰了擰她的大腿,“能感覺到疼嗎?”
許菁菁虛弱的搖搖頭,氧氣罩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她只得看見女人的模糊輪廓。
“開始手術。病患年齡。”婦產科主任問道。
“許菁菁,二十五歲,已婚,因身體原因終止妊娠。”護士一一彙報。
許菁菁精神疲憊,本是昏昏欲睡的神經卻在下一刻猛然驚醒,她感覺不到身體,甚至連雙手雙腳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她的眼睛看着護士,直到她察覺到異樣回過頭。
護士上前,“有什麼事嗎?”
許菁菁眼睛往下挑動,“你……剛剛說……了什麼?”
護士翻開資料,“沒什麼,睡吧,醒來後就沒事了。”
許菁菁搖搖頭,“你們……在做什麼……”
“正在爲你終止妊娠,放心吧,沒事的。”護士安慰道。
許菁菁瞪大雙眸,憤力的搖頭,“你們……你們不能……我……我沒有同意……同意手術。”
護士驚愕,擡頭看向主任。
主任親自走上前,眉頭微蹙,“可是院長說過您先生已經同意了。”
許菁菁再次搖頭,“我……我沒同意……你們……不能……做。”
主任吩咐護士:“去請院長,手術暫停。”
徐琛小跑進入手術室,他沒有想到許菁菁已經對麻醉藥物產生了抗藥性,竟然在手術前就醒了,而他自己竟然失策到忘記吩咐婦產科主任別說實話,這下倒好,直接說個清清楚楚。
許菁菁身體依舊沒有知覺,只是意識稍稍恢復了些許,瞪着徐琛的眼恍若千萬伏特的高壓電流。
徐琛虎軀一震,苦笑道:“嫂子你醒了,放心,只是一個小手術,睡一覺就會好了。”
許菁菁目光如炬,“我要……聽實話。”
徐琛三指朝天,信誓旦旦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徐醫生,我求求你。”
徐琛心軟,放下高舉的手,“嫂子,你應該也知道你這無疑是在拿命換命,我們都體諒大少的這個決定,用一條命換一條命,你說他會選擇誰的?”
“可是……那是孩子啊,那是我們……的孩子啊。”許菁菁閉上眼,眼淚滑出眼尾,“沒有之前……我不強求……可是懷上了……爲什麼要……忍心殺了他?”
“嫂子,你再想想,我們誰都捨不得傷害這個孩子,可是他來的不是時候。”徐琛讓所有人退出,走出手術室,按下一串號碼。
沈宸燁被護士推進時,手術室內的人早已是各自散去,無影燈依然奪目的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幾乎是沒有任何血色,而她卻是雙眼呆愣的望着頂樑,眼角淚痕再現,液體又一次藏匿在發中,溼了一片。
沒有人打破沉默,整個手術室都像是無人的沉寂。
許菁菁側過頭,目光毫無起伏的落在他的身上,隨後,眼淚模糊了他的影子。
“菁菁,以後會有機會的,不是嗎?”沈宸燁握緊她的手,替她溫暖那冰冷的恐懼。
許菁菁藏進他的懷裡,放肆大哭,“大叔,不要,不要帶走他。”
“那你就捨得拋下大叔一個人嗎?”
許菁菁狠狠的抓扯着牀單,狠命的搖頭,“不、都不要。”
“菁菁,我已經貪心的許過一次願了,我不想再賭了,我賠不起的,我真的賠不起的。”
“不會,不會輸,大叔,最後賭一次,就這一次,你讓我任性一次好不好?”許菁菁抓住他的手放在腹上,“他那麼小,怎麼可以讓他剛來就離開?”
沈宸燁牙關緊咬,那隱忍的額角青筋突顯,他的手停放在她的肚子上,不敢觸碰,怕只要心軟一份,她就會離自己遠一步,輸不起的,賭注太高,他傾家蕩產都贖不回的。
病房內,徐琛徘徊在外,看向坐在家屬椅上一動不動已經一個小時的男人,悄聲走上前,長嘆一口氣。
沈宸燁靠在椅背上,“現在我該怎麼辦?”
徐琛思考半響,回覆道:“可以在七個月後提前剖腹。”
“那這幾個月呢?”沈宸燁嘴角微露勾勒一絲弧度,卻是寫滿的苦澀,“徐琛,如果要割捨,我真的不想這般絕情,可是我不能不絕情。”
“她已經知道了,事已至此,大少,我們會盡全力的。”
齊江臨送上兩杯咖啡,身體靠在牆壁上,“宸燁,你應該開心點,畢竟那也是你的孩子。”
沈宸燁抿下一口沒有甜味的苦咖啡,任憑苦澀的味道充斥在口腔裡,他低下視線,望着身前那兩道交錯的影子,“我會笑的,會笑的很開心的。”
花香淡淡,一縷陽光纏繞在地板上,映上窗臺上放置的百合,金輝灑落,水珠晃動,灼灼而閃爍。
許菁菁睜開眼,墨色的身影,修長的雙腿,帶着淡淡薄荷氣息的空氣,她嘴角上翹半分,未曾開言,從牀上走下,溫柔的抱住窗前安靜站立的男人。
腰間一暖,沈宸燁的手順着她的小手溫柔的握住,“醒了?”
“嗯,感覺睡了好久。”許菁菁靠在他的背上,闊別已久的真實味道,好舒服。
沈宸燁轉過身,摩挲過她蒼白的顏,“剛剛纔醒來,餓不餓?”
許菁菁搖頭,“大叔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不是你一直在叫我回家嗎,我聽到了,就回來了。”
“我叫了你那麼久,可是你卻纔醒來,大叔,你偷懶了。”許菁菁撲在他身上,雙手捧住他的俊顏,那眉宇之間卻是帶着一點點褶皺,她的指尖覆蓋而過,企圖替他撫平那道痕跡。
沈宸燁抓住他的手,本是微蹙的眉頭這下更是緊蹙,“小心點,別亂動。”
許菁菁心知肚明,點點頭,“我以後會加倍小心的。”
“那乖乖的回牀上躺着。”沈宸燁想了想,又覺得看她雙腳着地也是危險重重,索性毫不遲疑的將她抱起。
許菁菁面頰一紅,“我自己能走。”
“我不放心。”許菁菁苦笑,“這裡有地毯,就算摔倒也傷不到的。”
“不許說摔倒這個詞。”沈宸燁越發緊張,把她放回牀上,又左顧右盼一番,將屋內所有看着有潛在危險的物品一一移出,最後只剩一張牀空蕩蕩的留在屋內。
許菁菁被勒令禁足,連翻身也要經過沈大少的親自批准。
本是躺了一整天,現在又被強行抱回牀上,身前還有一個千萬伏特時刻緊盯着,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大叔,不用那麼緊張,現在孩子那麼小,徐醫生也說了,沒負擔,也沒什麼影響,你別這個樣子。”
“不行,防患於未然,必須杜絕一切傷害因子。”沈宸燁繞着病房轉上兩圈,最後踩了踩腳下的地毯。
許菁菁心底一驚,似乎已經預料到他接下來想做什麼。
果不其然,某個表情嚴肅,眼神凝重的男人拿出手機。
裴章領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闖入病房,在大少的親自監督下,在整個病房四周角落鋪上三層羊絨加厚地毯,確保腳踩上去也感覺不到地板的存在後才滿意的點點頭。
徐琛站在病房外,皺眉苦笑,“大少,你緊張過度了。”
沈宸燁依舊如常的不苟言笑,“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安全,萬一她摔倒了一定會受傷,得重新改建整個病房。”
“大少爺,別,別這樣,聽我說,你們只在這裡住兩天,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安全,我覺得你應該趁還有時間回去把你的豪宅收拾收拾,那些什麼堅固物體一一甩出去,如果你不要了,記得通知我,我替你回收。”
許菁菁聽罷,嘴角一抽,開口說道:“大叔,我現在感覺很好,我不下牀了,你別那麼——”
話音未落,是某個男人再次掏出手機的動作。
許菁菁眉頭擰緊,他不會真的打算……
是的,他真的這麼打算了。
沈宸燁面無表情,語氣平常,“加派人手,把我公寓裡的所有棱角抹去,加厚地毯,把臥室內除了那張牀以外所有東西都移出去,洗手間內的任何只要是尖銳堅硬的東西,全都丟了,防滑墊,防護措施不容有失。”
“如果我不是因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恐怕看到現在的沈大少會以爲他出車禍後導致性格變異。”劉絮凝站在門前,掩嘴微笑。
許菁菁苦笑道:“他太緊張了。”
“只有你最隨意。”齊江臨隨後走進,將瓶子裡的百合換上一束最新鮮的。
劉絮凝坐在病牀一側,“不能怪宸燁緊張,誰第一次做父親也是這樣。”
“不過這地毯——”齊江臨踩了踩,一笑,“宸燁你這樣確定不會適得其反?”
沈宸燁面帶憂色,“我好像關心則亂了。”
“讓我來吧,這種時候你還是安靜的坐在這裡,陪你的老婆孩子多說話。”劉絮凝將男人安坐在椅子上。
齊江臨笑道:“我幫你吧。”
“都不用麻煩了,這病房都被沈大少給清空了,我覺得兩位如若真的想要幫忙,不如趁着還有機會趕快去他家,不然我怕遲一步時,那裡的情況也會這般。”徐琛打趣道。
齊江臨放下挽起的袖子,點頭道:“也對,這裡畢竟明天就出院了,宸燁你就在這裡好好陪着菁菁,我去替你們把公寓整理好,再請幾個伶俐一點的保姆。”
“不、不用了,叔叔,林姨的假期也到了,我通知她回來就行了。”許菁菁扶額,這兩個男人究竟想要鬧那樣啊。
“一個怎麼夠?你現在身體特殊,不得有失,交給我去做就行了。”齊江臨不等回覆便走出了病房。
劉絮凝緊跟而上,兩人站在電梯前,相對一笑。
“齊先生很疼愛菁菁啊,任誰都看出您是一個好父親。”劉絮凝道。
齊江臨按下電梯,“我愧對了她的母親,現在對她好也是應該的。”
“齊先生和江伯母之間的事我也多少聽了點,只是沒想過齊先生這麼些年都只愛那麼一個女人,江伯母是幸福的,有齊先生這個養父,菁菁的未來也會是幸福的。”
“這是我希望的,她幸福就好。”
電梯敞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
劉絮凝提着皮包,安靜的站在一旁,身邊的男人身上有股很淡的香水味,好像是當季ck推出的最新產品,味道很淡,卻能長久縈繞,聞着就像是自然而然的體香,不濃烈,不撲鼻,很純很純的香氣。
“劉小姐日後也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唯有的幸福。”齊江臨眸光溫柔,含笑道。
劉絮凝莞爾,“我相信緣分可遇不可求。”
“你很善良,會找到的。”
“我很期待他的出現。”
眼見熱騰的病房瞬間安靜下來,陽光餘暉一如既往的灑落,一躺一坐,兩人彼此深情凝望。
“喝點熱粥好嗎?”沈宸燁盛碗端在手裡。
“大叔,我自己來。”許菁菁伸手準備捧過,卻被男人躲過。
沈宸燁淡笑,“我來餵你。”
許菁菁張開嘴,隨意男人的餵食。
“咳咳,我總覺得我出現的不是時候。”門外一人倚門而站,眉宇間帶着些許戲謔表情。
“舅舅。”沈宸燁站起身,“您回來了?”
“不過就是小事,來回不過半天而已。”秦秋夜走入病房,“不知道女孩子喜歡吃什麼,那些店員都說女孩子都愛巧克力。”
許菁菁接過盒子,又喵了眼神色如常的沈宸燁,這才安心的放回自己的小金庫裡。
沈宸燁輕咳一聲,“舅舅坐吧。”
秦秋夜笑意滿滿的坐在沙發上。
沈宸燁倒上一杯咖啡放在男人身前,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面前這個滿身戾氣的男人此時此刻眼瞳裡折射的竟是溫柔,那似水柔情的朦朧氣息撲面而來,男人的氣場似乎變了。
“怎麼了?”秦秋夜察覺到男人的異樣目光,擡頭四目相對。
沈宸燁微微一笑,“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見舅舅送人東西。”
“這不過就是爲了恭喜你們而已。”秦秋夜喝了一口咖啡,嘴角輕揚,“不過你把屋子弄成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
“這裡不安全。”言簡意賅,沈宸燁輕描淡寫回復一句。
“你顧慮太多。”秦秋夜身體前傾,略微靠近沈宸燁,輕言:“放鬆點,如同以往那樣就可以了。”
“舅舅現在說的如此雲淡風輕,如果有一天您也娶妻生子了,就會明白我的心情。”
秦秋夜笑而不語,身體斜靠在椅背上,“我也挺期待那一天。”
“咚咚咚。”門外輕響,一人輕輕推開緊閉的門。
沈宸燁面無表情的注視着探頭探腦現出半顆腦袋的女人,面露不悅。
“那個我聽說菁菁在辦公室裡暈倒了,特地過來看看她。”吳瑜苦笑着站直身體,來之前就該想到這種情況。
沈宸燁點點頭,“她在裡面,你進去陪陪她吧。”
吳瑜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卻在踏出第一步時猛然一驚,坐在沙發上一副慵懶表情的男人,眉梢眼波帶着些許如鬼剎的狠劣,她心底一驚,正巧對上男人探索過來的目光,那棕色眸子格外透亮,卻在不知不覺間冰冷氣場迎面而來,在她的心口處橫衝直撞,嚇得她忙不迭的低下頭。
秦秋夜嘴角微微上揚,手中的咖啡杯輕晃着,液體流動,晃開一層一層漣漪。
“咚。”吳瑜慌亂的將房門掩上,單手撐在心口處,這裡正儼如一場戰爭,千萬匹駿馬踩踏而來,擾的她紛亂不安,心緒不寧。
“吳姐,你怎麼了?”許菁菁坐在牀上,手中的遙控器被女人的一個驚顫給嚇得險些落地。
吳瑜拍拍胸口,“你外面的那個男人是誰?比、比大少還看着冷。”
“他是宸燁的小舅舅。”許菁菁語氣平靜。
吳瑜面上一愣,苦笑道,“就是那個你說的混黑道的男人?”
“其實小舅舅人也很好。”許菁菁探了探平常無動靜的外間,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拿出那盒精裝巧克力,“這是他送給我的。”
吳瑜瞠目,“看不出來啊。”
許菁菁打開盒子,“要不要嘗一塊?”
“別,別,我怕消化不起。”吳瑜坐在椅子上,雙手撐在牀頭上,“話說病人應該是沈大少纔對,怎麼倒成了你了?”
“我只是太累了,明天就出院了。”許菁菁模棱兩可的回覆。
“不過這地毯是怎麼回事?”吳瑜踩了踩,這到底是鋪了多少層啊。
許菁菁掩嘴偷笑。
“還有你確定這是vip病房?”吳瑜站起身左右環顧,“怎麼跟我上一次來探病時看到的是截然相反的感覺?”
“有什麼不對?”許菁菁忍俊不禁,輕咳一聲,“你多慮了,沒什麼不同。”
“不對,好像少了很多東西。”吳瑜指着本應該有個櫃子的地方,又指向窗臺前的那張小型辦公桌,還有書桌旁的兩個對坐沙發,怎麼都沒有了?
“沒什麼,那些東西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別用途。”許菁菁含下一塊巧克力,半躺在牀邊,看着左右轉悠很執着尋找那些消失東西的吳瑜,更添笑意。
吳瑜輕喘,“菁菁,爲什麼我覺得你今天不一樣?”
許菁菁輕笑,“我有什麼不一樣?”
“說不出來,就覺得不一樣。”吳瑜湊上前,托起她的下頷,仔細觀察,“是不是我誤會了什麼?”
“你想說什麼就說。”許菁菁笑道。
吳瑜目光下挑,落在被子上方,“總覺得你今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別樣味道。”
“什麼味道?總不至於因爲一晚上沒洗澡,身上有怪味了?”
“不,是母性味道,許菁菁,老實交代,是不是懷上了?”
許菁菁掩嘴一笑,不做回覆。
“真的?”吳瑜扯開她的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肚子,“怎麼看不出來?”
“吳姐,好歹你比我多經歷一些,這些事你還會犯傻?”許菁菁尷尬的遮下肚子,“現在才一個月,還要等一段時間。”
“也對,難怪感覺這屋子不對勁。”吳瑜偷笑,“不過大少爺太過緊張了,你只要乖乖的躺着,這些準備工作都是白忙一通。”
“我理解他的擔心。”許菁菁莞爾笑意滿滿。
沈宸繹推門走進時,便是見到眼前這一幕。
兩個男人坐在沙發前相談甚歡,表情平淡無奇,但前提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沈宸燁嘴角輕揚,“我覺得這一次有必要清理乾淨了。”
秦秋夜附和:“能把我沈家的人弄成現在這副德行,就算不用你出手,我也會讓他知道得罪沈家和秦家的下場。”
沈宸燁敲了敲腿,雖然靈活度還沒有怎麼恢復,但已經不阻礙他日常行爲,“這事不需要舅舅出手,我想自己動手。”
“我會給你留一口氣的。”秦秋夜挑眉,語氣如常。
沈宸燁點點頭,“我會讓他這口氣想嚥下都咽不下。”
“如今江氏資金鍊還未受損,如果現在就準備收網,會不會打草驚蛇?”秦秋夜問道。
沈宸燁輕輕的旋轉指間戒指,笑意拂面,“舅舅,您交過我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做事毋需畏首畏尾,只要能一舉打下敵人七寸,什麼前提,什麼後果,都是懦夫的藉口。”
“這話的確是我曾經說過。”
“如今菁菁身體不好,這件事已經不能拖了。”沈宸燁站起身,碰巧對上沈宸繹躲閃的目光。
見自己偷聽被現場逮住,沈宸繹尷尬的走近,“舅舅,大哥。”
“你怎麼跑來這裡了?”沈宸燁透過玻璃看了眼躺在病牀上笑逐顏開的女人,嘴角也是情不自禁的揚了揚。
沈宸繹坐在一側,“我聽說嫂子懷孕了?”
“如你所見。”秦秋夜嘴角上揚,“宸繹,你難道沒感覺到你大哥的氣場都變了?”
沈宸繹低下頭,掩嘴輕笑,“看到了。”
“好了,菁菁需要休息了。”沈宸燁回頭瞪着兩人,言外之意,不送客了。
沈宸繹皺眉:自己好像剛剛纔坐下吧。
秦秋夜不以爲意的站起身,雙手斜放在口袋裡,“你好好的在這裡,那個男人,我替你捉過來。”
“我知道了。”沈宸燁輕輕推開門。
吳瑜察覺到身後的一道炙熱目光,後背發涼,扭過頭,“大少。”
沈宸燁微微點頭,走到牀邊,擡起手放在許菁菁的額頭上,“今天說了很多話了,休息會兒好不好?”
“可是——”許菁菁瞥向門外的兩人,再看看屋內的吳瑜,“我還不累。”
“你不累,寶寶也累了。”沈宸燁將牀位降低,坐在牀側,目光幽幽的落在吳瑜身上。
吳瑜渾身僵硬,機械式的站起身,“那個公司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菁菁,等你出院我再去看你。”
“吳姐,你慢走。”許菁菁掩過被子,枕在男人的懷裡,安然沉睡。
病房外,秦秋夜笑而不語的斜靠在牆壁上,依舊如同往常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吳瑜嘴角微微抽動,這男人這麼看着自己想做什麼?
秦秋夜上前兩步,狹長的眼尾妖冶的上揚,“不介意請吳小姐喝一杯吧。”
“你、你怎麼知道我姓吳?”吳瑜大驚失色,這男人不會藉着吃飯的名義然後綁架自己,並且像新聞裡那些失聯的女人那樣被折磨至死?
秦秋夜輕擡起她的下頷,眉頭微挑,“菁菁喚你吳姐。”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被暴露了。
嫺靜的咖啡廳內,週五的早上,往來的人有些稀少,整個咖啡廳就像是被包場,逐漸只剩下他們兩人。
吳瑜坐如針扎,這種氣氛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將暴露,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秦秋夜輕抿一口咖啡,眉頭下挑,落在女人彷徨失措的身影上,“吳小姐是不喜歡喝咖啡?”
“沒、沒有。”吳瑜戰戰兢兢的拿起杯子,“那個、那個秦先生請問你有事嗎?如果沒事,我需要回公司了。”
“當然。”秦秋夜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身體前傾,“吳小姐跟菁菁很熟悉?”
“也不算,我們以前是同事,雖然只做過很短很短的一段日子,但好歹也算合的上脾氣,菁菁人很友善,又溫柔,現在又是我的老闆夫人。”
“既然如此,那吳小姐能跟我說說她上班的事情嗎?”
吳瑜愣怵,擡頭壯着膽子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面前這個成熟的男人。
秦秋夜嘴角自然而然的上翹,露出自己很是真誠的表情,“或許你會誤會,放心,我沒有惡意。”
“不是,秦先生,你爲什麼想要知道菁菁的事?”
“因爲挺好奇的。”秦秋夜回覆,“什麼樣的女人能夠綁走我家大外甥的心,身爲同樣的男人,我很想知道原因。”
“其實秦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爲何不去問大少?”
“你認爲他會告訴我?”秦秋夜地垂下視線,目光冷冷的落在杯中如墨的咖啡上。
吳瑜突覺空氣冷了半分,急忙回答:“若要真問大少爲什麼會看上菁菁,那大概就是緣分。”
“我不相信什麼緣分。”秦秋夜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對坐女人,“今天多謝吳小姐賞臉陪我喝一杯,我還有事先走了,改日有空再續。”
吳瑜見着那道匆匆離開的背影,上懸的心臟終於漸漸歸位,不禁腹誹道:誰要跟你再續。
夜色如墨,在郊外的山道上大片暈染。
沒有月光照耀,沒有路燈閃爍,整個山道恍若一條藏在山澗的密道,清風一拂,帶來陣陣詭異的寒。
裴章從車內走出,擡頭望了眼不見盡頭的山路,蜿蜒崎嶇,黑沉無光。
“車子開不上去了,只得徒步。”負責偵探的男人原路返回,開口說道。
裴章站在車前點燃一根香菸,說:“不用去了,都回到車裡。”
“可是大少說過今晚上——”
“他跑不掉的。”
衆人噤聲,井然有序的退回車內。
車燈熄滅,整個夜色再次籠罩而下,將這一方土地徹底墨染。
江易澤靠在窗戶前,瞧着窗外未有動靜的樹林,眉頭不自然的皺了皺,他早已料到今時今日這地步,只是沒想到那麼精心策劃的車禍都沒有撞死他。
“叮……”電話在震動,他心煩的接起。
“江易澤,你立刻給我滾回來。”江家老爺子暴怒的聲音傳出。
江易澤坐在沙發上,語氣冷冰,“如今我纔是江氏的主人。”
“你給我滾回來,你把江氏弄成什麼樣子了,我當初怎麼就引狼入室把你認了回來?你這個不孝子,立刻給我滾回來。”
“老爺子,這句話你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去看看江氏董事長究竟是誰的名字。”
江易澤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在沙發一角,擡起頭,覆手放在額頭上。
破釜沉舟?同歸於盡?
他雙目染血,陰鷙的目光望着天花板:“沈宸燁,就算是死,我也會拉着你們。”
隔日,震驚整個a市乃至c國的一則新聞如同海嘯般狂涌襲來,江氏股價一夜之間跌爲谷底,直至停盤。
江家老爺子坐鎮江氏,以求力挽狂瀾,可惜被兩個咄咄逼人不肯善罷甘休的記者逼得心臟病發,緊急送往醫院。
當風聲鶴唳的江氏一團亂時,本是失蹤的江氏總裁江易澤橫空出現,坐在新聞發佈會現場,言語真切:“對於這次不實的新聞,我已經上告法院,不管是誰放出的假新聞,我一併不會原諒,針對我江氏的淮南別墅,如各位所見,外觀大氣,內里豪華,整個保安系統完善,所使用的材料皆是附和國家標準,正在最後的審覈階段,如果大家覺得傳言值得深信,我願意配合有關部門的接受重新檢驗。”
話音一落,是那道墨色身影不做停留的離場。
江氏頂樓,股東圍聚。
江易澤一聲不吭的走進,“有什麼話請對我的律師說。”
股東惱急,堵塞在外,遲遲不散。
辦公室內,江易澤看着電腦屏幕裡一團亂的江氏新聞,眉頭越發的擰緊。
他沒有想到自己早就已經被他們困在了牢籠裡,現在可好,這些輿論就已經擊潰了他江氏的半壁江山,如此,他還要如何破釜沉舟?
“咚咚咚。”秘書輕輕推開門。
“什麼人我都不見。”江易澤煩躁的推開電腦。
“是一位叫做沈先生的助理說跟您有過預約。”
江易澤眼角眯了眯,“讓他進來。”
裴章走進辦公室,“江先生,初次見面,你好。”
“你是沈宸燁派來的?”江易澤翹起一腿,嘴角高揚,“想說什麼就說。”
“大少說今晚在山水澗設宴,希望江先生能如約出席。”
江易澤點頭,“當然,沈大少邀約,我怎敢失約。”
“今晚七點,山水澗沁園廳。”
辦公室合上,阻攔兩人話裡言語見那不經意露出的冷冽敵對氣息。
醫院內,許菁菁喝完一杯牛奶,瞧着穿戴整齊,更顯風度翩翩的男人,禁不住的心口小鹿蹦躂蹦躂。
沈宸燁靠在牀邊,一吻落在她的額上,“我晚些時間要出去。”
許菁菁摟住他的腰,“路上小心。”
“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出事了。”沈宸燁的大手似乎已經習慣性的落在她的小腹上,那裡平坦如初。
“這樣別人看到不好。”許菁菁推了推男人的手,臉色泛紅的躺回牀上。
“家裡已經收拾好了。”齊江臨推着輪椅走進。
許菁菁眉頭皺了皺,他們這是想做什麼?
沈宸燁沉默的將輪椅放在牀邊,指着某個故意裝作沒有看見的女人說道:“坐上來。”
許菁菁掀開被子,“我自己能走。”
“萬一磕着傷着了怎麼辦?”沈宸燁看她笨拙的動作,心底一驚,安全起見,還是由自己抱着更爲妥當。
許菁菁欲拒絕,可惜男人的主宰意識一如從前,無論家裡還是公司,都是他說了算。
齊江臨站在一旁,笑意滿滿,“這樣才聽話。”
“齊叔叔,您也跟着他一起胡鬧。”許菁菁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兩眼泛光,“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齊江臨輕輕拍拍她的小手,“聽話,現在不能摔着。”
許菁菁索性保持沉默,任着兩個大男人折騰。
車子裡,她已然瞭然的車速,看着旁邊正在路過的兩輛嬰兒車,她真的很想問問自家大叔這五碼的速度,他老人家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沈宸燁全神貫注的注意着車速表,又不時看着前方的公路路況,只要有堵車,有超車,有貨車,有機車,反正只要有車,一縷錯道走另一條路。
這種情況下,不能急剎,更不能走那些不平坦的小路,必須保證平穩的車技,他緊緊的抓着方向盤,從未有過的緊張,就像是準備隨時赴戰場廝殺,禁不住的,他再捏了捏方向盤。
“嘀……嘀……”一輛警車超車而過,堪堪停靠在這輛賓利車前。
交警走下,敲了敲車窗。
沈宸燁打開一點縫隙,又擔心冷風灌進,忙不迭的把車內溫度調高,“同志什麼事?”
“這裡是限速路段,最低時速40碼,你的車速嚴重干擾了交通流量。”交警說道。
沈宸燁看了眼旁邊氣色如常的女人,輕咳一聲,“我太太身體不好,不得受到顛簸。”
“……”交警看向副駕駛上面色尤爲蒼白的女人,點點頭,“就算如此,也請體諒一下別的車主,如果真的不能受到顛簸,也請保持在20碼左右。”
齊江臨的車本是打算先行開回公寓,卻見反光鏡後被警車圍截的車輛,即時折了回來,“發生什麼事了?”
“齊叔叔。”許菁菁尷尬的皺皺眉,“宸燁開車太慢了,我還是坐您的車吧。”
沈宸燁打開車門走出,“我們會盡力配合的。”
交警滿意的坐回車內,再看了一眼正從副駕駛上走出的女人,本只是不以爲意的一眼,卻被身後那兩個七尺大男人的神色嚇了一跳。
沈宸燁慌亂的跑過去,將她的身子扶住,“坐回去,別鬧了。”
齊江臨大大的喘上一口氣,“這兩日落了秋雨,天氣轉冷了,彆着涼了,快坐進去。”
許菁菁苦笑,“齊叔叔,我坐你的車吧。”
“菁菁,你應該知道叔叔老了,比不上宸燁眼力,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叔叔心臟會受不住的。”齊江臨作勢掩住胸口。
許菁菁悻悻的收嘴,乖乖的坐回車內。
沈宸燁如釋重負,替她好好的扣上安全帶,“我這次盡力開快點行嗎?”
車子再次重新上路。
許菁菁單手扶額,這速度……她看着駛進輔道後的車子,旁邊正在走路的阿姨們也忍不住好奇的回頭看了眼那輛看着好像沒怎麼動的車子,而它的身後,堵上一條長長車龍。
喇叭聲在被車窗阻截,沈宸燁充耳不聞的繼續盯着前方,現在已經進入輔道,車流不大,可是人羣較多,稍有不慎就會被突然冒出的人羣給逼停,所以安全爲上,必須保證車速。
“啪啪啪。”一名車主再也忍不住的,索性棄車跑上前,狠狠的敲了敲這輛豪車的車窗。
沈宸燁降了降車窗,“有事?”
“先生拜託開快點行不行?我還有事,你不能堵上這條路對不對?”
沈宸燁從後視鏡上看着車後的一條不見盡頭的車隊,旁邊的女人眼底泛起一股異樣的神色,他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