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老不待見張行若了,聞言沒好氣地說道:“你吃完東西,趕緊回去吧,你家人找你都要找瘋了。 !”好吧,其實後半句話是她編的。
張行若吃驚地看着她,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她竟然這麼無情殘酷無理取鬧,“你不能這樣,我可是好不容易纔跑出來的。”現在讓他回去?他死都不回去!
陸雲跟看二傻子似的,“你好不容易跑出來的關我什麼事?萬一讓你家裡知道,你是跑到我們這來了,我們是長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你要是不願意回去,去其他地方也行,別賴在我師父家裡!”
張行若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蘇幕遮的徒弟啊?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收了一個徒弟。”
陸雲:“……”你的關注點在這裡嗎?
兩人對視了一會之後,陸雲敗退,乾脆離開這兒,眼不見心不煩。偏那不長眼的某人在她背後喊道:“你可不可以給我做點熱飯?我快要餓死了。”
陸雲對天翻了個白眼,到底還是去廚房煮了點方便麪,有扔了兩個煮熟的雞蛋算完事了。不過張行若到底也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或者是真的餓壞了,面對這樣簡陋的“晚餐”,倒也沒有發脾氣,而是端着碗默默地吃了起來。
陸雲打發了他,準備去找葉玄零,葉玄零卻從書房裡出來,對她道:“小云,你過來一下。”
那邊的張行若視線在他倆身繞了一圈,又將好給藏了回去。
陸雲跟着葉玄零一起走進了書房,看他將門關,便問他:“怎麼了?”
葉玄零繞到書桌的另一側:“我發現了一樣東西,你過來看一看。”
陸雲便走到他身邊,看到他手裡拿着一張小小的紙條,那紙條面似乎還寫了字。
葉玄零將紙條交給她,解釋道:“這張字條是我在咱們帶到張家,又從張家帶回來的禮品之發現的,若不是我將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還發現不了它。這字條絕對不是我們誰放進去的,我覺得怪,讓你進來看看。”
陸雲邊聽他說話,邊拿着那張字條對着檯燈細看,發現面寫着“永遠不要回來”幾個字,字只有蠅頭大小,那筆鋒倒是遒勁有力,並不是蘇記裡的人的字跡。“這筆跡我沒有見過,難不成是張家誰寫的?不過寫這張字條的人是誰?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是警告我們以後再不能去張家嗎?”
葉玄零說出了他的猜測:“觀其筆鋒,這樣的字跡沒有幾十年是練不出來的。而咱們去張家,最熟悉的人怕只有張初和依舊張家族長了。我覺得可能是張家族長的可能性更加大些。你仔細想想,我們送去的禮品只是從接待我們的那人手過過,而後按照慣例,這些禮品應該是被送進庫房的,咱們送的又不是什麼萬金難求的寶貝。但是後來,這份禮物竟然出現在了張家族長的手裡,還是他親自退還給我們。說起來,以他的身份,實在不必做這樣的小事,只消命手下人去辦是了。況且他一個大家家族的族長,也沒有必要做出退還客人禮物這種丟面的事情。黃一黃二他們不是說過,師兄送過去的禮物,他都接受了,沒必要爲難咱們。之所以退還禮物,實際是爲了讓咱們看到這張字條吧?”
陸雲聽他分析得有理有據,忍不住嘟囔道:“他不要咱們送的禮物,不是爲了羞辱我們嗎?”
不過抱怨歸抱怨,陸雲也覺得葉玄零分析得挺到位,那張家族長實在沒必要跟他們兩個小輩過不去,但是她又產生了其他的疑惑,“那他爲何要多此一舉,寫下這張字條?若是不想我們以後再去他家,直接跟我們說是了。難不成咱們會哭着求着非要賴在她張家嗎?”
“小云,你覺得這張字條,究竟是寫給我們的,還是寫給師兄的?”葉玄零循循善誘。
陸雲看着他,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把師父父母的死因毫不隱瞞地告訴了我們,是做好了同師父決裂的準備,所以才寫下這張字條,表示要跟師父撇清關係?”
葉玄零思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總是感覺還有哪裡不太對。”
那字條的確是張家族長寫下的,但是卻不是爲了跟蘇幕遮撇清關係,而是另有目的——一個他無法說出來的目的。
兩人在書房裡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只能將字條保存起來,等蘇幕遮回來以後,由他處理。
他們從書房出來,發現張行若已經吃完飯了,此時正坐在沙發思考人生。
陸雲挑眉——這傢伙用過的碗筷,自己倒是收拾了,看來還有點兒覺悟。
張行若也的確是在思考人生,換句話來說,他是在懷疑人生。
他覺得自己這幾天在家裡的經歷,跟做夢似的,充滿了不真實感。作爲張家唯一的子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那種有些**的人,很多事情他一旦做了決定,輕易不允許別人改變,但是在自己這個兒子的婚姻大事,他爲何還是這麼**呢?
他雖然沒有喜歡過哪個女孩子,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包辦婚姻。可他父親卻偏偏弄了兩次這樣的事情——前面有聞家的聞菲,這倒還罷了,畢竟兩家相識,他也只是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同聞菲相處看看,不行算了,而後也算是無疾而終。
但是這第二次呢,這個嬴玖又是怎麼回事?自己以前甚至都沒有見過她,跟她根本不認識,可是父親卻把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強行塞給他,甚至不問自己的意見,強制讓他倆訂婚,根本不問他這個當事人的意見!父親怎麼能夠這樣子?自己還是他兒子嗎?
張行若這個從小被寵到大的二病,已經出離憤怒了,所以他纔會選擇逃跑。
可是現在來到了蘇記,吃飽了再想想這些事,張行若突然察覺出不對來。父親近段時間的言行實在怪的很,他當時只覺得父親像換了個人似。現在再想想“換個人”這個形容詞,張行若突然覺得背後發涼,那不成,自己的父親真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被誰要挾了?
張行若雖然是個二,卻也很孝順自己的父親,所以這樣一想,立即坐不住了。
於是陸雲和葉玄零眼睜睜的看着,原來坐得好好的人,突然跟詐屍似的跳了起來。
“不行不行,我要趕緊回去。”張行若自言自語道。
陸雲雖然不明白他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通了,但是對於他的話簡直舉着雙手贊成:“那你快回去吧。”
張行若說走走,跟陸雲兩人今晚的“收留”道了謝之後,急匆匆地往外跑去,結果跑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又折了回來。
陸雲莫名其妙。
張行若走到她面前,嚴肅着一張臉,在陸雲以爲這傢伙要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時,這貨卻開口道:“借我點錢,我回去坐車。”他這次出來走的匆忙,手機跟錢包都落在了家裡,可以說是身無分。
陸雲無語地給了他兩百塊錢,抓住這個空擋問他:“嬴小姐怎麼會出現在你家的?”
張行若一臉“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的智障表情,“嬴小姐是誰?”
“是你的未婚妻,那個待在你家的女人?”
張行若頓時把臉拉成了老黃瓜,“我哪裡知道她怎麼到我家來的。我都不認識她,一覺醒來被告知自己多了個未婚妻。行了,不說了,我先走了,下次還你錢。”
陸雲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問葉玄零:“這貨今晚過來,到底是幹什麼的?來我們家蹭一頓晚飯嗎?”
葉玄零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不想了,咱們去吃大排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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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若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趕去,他想回去問問父親,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家。
但是心裡再着急,大巴車的速度也不會隨着他的心意而改變,等到他趕到家的時候,天邊已經微亮了。
張行若出現在張家門口的時候,那些張家弟子還以爲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話說行若師兄不是一直好端端地待在家裡,從來沒有出去過嗎?
怕出什麼意外,他們並沒有立即將人放進來,而是把情況彙報給了大師兄張初和。張初和沒跟這些師弟說什麼,只是親自出來,將張行若接了進去。
師兄二人並排往裡走,因爲心有事,張行若的腳步很快,張初和跟着他,一直等走到沒人的地方時,張初和纔開口道:“行若,你這次太不懂事了。你倒是跑了,給師父留下了那麼大一個爛攤子,你可有想過,面對那麼多的客人,師父有多麼難堪嗎?”
張行若此時心煩意亂,“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女人,怎麼可能跟她結婚,這種事若是擱在你身,你能夠接受嗎?”
張初和抿了抿脣,“若是這是師父的意思,我會服從他的安排的。”
張行若白了他一眼,“我忘了,你這傢伙最是愚孝了。對了,我父親呢?”
“師父這幾日身體似乎有些不舒服,此時正在臥室裡休息。”
張行若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連忙問道,“我父親他怎麼了?”
張初和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想找醫生來幫師父檢查身體,可是師父並不同意。我也問過師父,師父並不肯跟我說這些。”
“不行,我要趕緊去看看他。”張行若是個性子急的,聞言拔腿往他父親的臥室跑去。張初和攔他不及,只能擡腿追去。
師兄弟二人先後到了那房間的門口,張初和還想在門外請示一下,張行若卻沒有那個耐心,直接撞開門跑了進去。
“父……”張行若才說了一個字,剩下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裡。他一眼看到了地有的那一攤血。那血的顏色是如此的明顯,刺得他眼睛都在發疼。
而那血明顯是他父親吐的,因爲父親的脣邊還有沒來得及擦去的血漬。
張初和在他後面進了屋,看到這一幕,也是吃了一驚。師兄弟倆忙衝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張家族長。
張行若的聲音都在發抖,“父親,你,你到底怎麼了?”
張初和一言不發,緊抿着嘴脣,欲給自己的師父把脈,卻被張家族長捏住了手腕,隨後推開。他若無其事地道,“我無事。”
張行若感受着手下冰涼的皮膚,以及父親強撐着的,一直在顫抖的身體,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你還說你沒事?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
“你還說我,你看看自己,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一點兒都不穩重?”張家族長掙脫他們兩人的手,走到一邊,用帕子擦掉了嘴邊的血跡,他自始至終表現得十分淡定,完全沒有被親兒子發現秘密的慌亂。
“你都吐血了?還叫我怎麼鎮定?父親,你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你爲什麼不去讓醫生給你治病?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你的身體?!”張行若梗着脖子吼出一連串的話,眼眶都微微發紅了。
張初和則觀察着地的那發黑的血跡,片刻以後問道:“師父,您,是不是毒了?”
“毒?!”張行若扭頭看向自己的師兄,又回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師兄說得對不對,你是不是毒了?”
張家族長依舊固執地搖頭,“我的事情你們不要管。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心裡清楚。行若,你怎麼自己又回來了?”
“我擔心你出事。父親,我不想娶那個女人,你不要逼我娶她好不好?我根本不喜歡她。”張行若十分委屈。“我哪都不去了,父親,我去請醫生過來給您看看吧,你的身體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