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學校正好沒有課,蘇幕遮便乘車來到了蔣楠所說的地址。
車到了一棟居民樓下,蘇幕遮下車之後,站在樓前,仰望着它。這是一處比較古舊的居民樓,有着坐北朝南的格局。裸露在外的牆體已經微微泛黃,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刻畫。
樓前沒有門衛看守,蘇幕遮很順利地就進了樓。他上了電梯,按下蔣楠所在樓層的數字,看着電梯緩緩升了上去。
到了九樓後,蘇幕遮走出電梯,就直接往蔣楠所說的門牌號走去。這時,前方的某間屋子裡正好有一個男子走了出來,他見到蘇幕遮,微微一愣,然後道:“先生,你是來找人的麼?”
蘇幕遮停了下來,正有些奇怪這人怎麼忽然這樣問自己,便又聽這個人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不,我們這層樓的xxx號房鬧鬼。”
蘇幕遮開口:“你怎麼知道它鬧鬼?”這個xxx號房正是蔣楠所在的房屋。
那男子本就是一個十分八卦的人,此時見蘇幕遮迴應了自己的話,便知道他對此事產生了興趣,道:“每天晚上,xxx房的房門都會自己打開關閉,還有人說聽過裡面有女人的哭聲…………”
這個男人拽着蘇幕遮說了許多花,見蘇幕遮一副認真聽的樣子,八卦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半晌後,他終於說完了這xxx號房發生的怪事,纔想起來自己最初的問題,就問蘇幕遮:“先生你是來找人的嗎?”
蘇幕遮點頭,對着男子綻開了一個笑容,道:“我是來拜訪這層樓xxx號房間中的主人的。”
那男子一瞬間的表情就好像見了鬼一般……
蘇幕遮丟下這目瞪口呆的人,朝蔣楠家裡走去,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是那男子進了房間後重重拍上門所發出的聲音。
蘇幕遮也不在意,在蔣楠家門外站定,然後按響了門鈴。
門內想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是渡靈師先生麼?門沒有鎖,我現在不方便給您開門,您自己進來吧。”
蘇幕遮摘下了眼鏡,推開了門,然後進入了屋內。
屋內的擺設看起來很冷清,在這樣的白天,窗戶卻被厚厚的窗簾遮住,只透出了微微的光芒。
蘇幕遮試探性地問道:“蔣小姐,請問你在哪裡?”
那個女聲道:“我在臥室,就在您面前的那個房間裡,您請進來吧。”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第一次見面,就邀請一個男人進臥室有什麼不對。
蘇幕遮往前直走,推開了臥室的門,便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子正躺在牀上看着幾張紙。
見了蘇幕遮,蔣楠放下手中的紙張,坐起身來,對他微微一笑:“渡靈師先生你好,我是給您打電話的蔣楠。”
蘇幕遮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對她點點頭,說道:“你好,我是蘇幕遮。”
蔣楠道:“蘇先生,您的名字真的非常有古意,看來您的父母對此很有研究。”
蘇幕遮心道莫非這些作家都對這些感興趣?他乾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我們來說說你這幾天遇到的事情吧。”
蔣楠的神情也嚴肅起來,她問道:“蘇先生,請您告訴我,我遇到的倒底是什麼?”
蘇幕遮直視着蔣楠的眼睛,緩緩道:“我的職責是渡引亡魂,這麼多年裡,我遇到過這樣一種鬼魂。他們因爲某種意外死了,但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是照常生活、工作,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這樣持續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的都有。直到某一天,有人告訴他其實你已經死了,他才知道,於是瞬間就消失了。”
蔣楠微笑道:“這是真的麼?真是非常有意思,我稍後可以把它當做素材寫進小說裡。”
蘇幕遮無語,他深吸一口氣,直接道:“蔣楠,你聽我說,你早在一個月前就死了。”
蔣楠的臉上依舊帶着笑:“蘇先生你可真會開玩笑,這怎麼可能呢?”
蘇幕遮見她這番姿態,就知她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死了,只是不肯承認罷了。於是他取出手機,搜到了一則新聞,然後遞給了蔣楠。
蔣楠接過手機,只見新聞的內容是:20xx年x月x日,xx居民樓9樓xxx號的居住者蔣某被發現死於屋內,死因系煤氣泄露後中毒身亡。
蔣楠的手指顫抖,手中的手機摔到了牀上,她聲音低沉:“你爲什麼要告訴我?我明明不想知道。”
蘇幕遮見她這樣,毫不心軟,道:“你已經死了,就該去該去的地方,如果一味想要停留在人間,你只會魂飛魄散。”
蔣楠擡起頭,問他:“可你不是說,鬼魂可以在人間停留幾年或者幾十年麼?難道我就不可以這樣麼?”
蘇幕遮的銀眸清亮,似能看穿她的一切僞裝,他反問道:“你自己相信這種說法麼?你也說過感覺自己一天比一天虛弱,不是麼?”
蔣楠嘆了口氣,面容瞬間發生了變化,她的臉變成了桃紅色,雙眼充血,嘴脣卻發紫,看起來十分可怖,這正是一氧化碳中毒後的症狀。她道:“蘇先生,您昨日就知道了我其實已經死了吧?”
蘇幕遮點頭:“我昨日的確是基本確定了,然後在網上找到了這天新聞,便完全確定你已死的猜測。而且,你說你這段時間要工作到很晚,是因爲只有晚上你才能正常出行,陽光只會削弱你的陰氣;你所遇到的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其實是你的潛意識,她一直想告訴你你已經死了,你卻拒絕相信,所以一直聽不到她的聲音;至於你出去看病的那天,那隻狗的確是對着你叫的,因爲狗的眼睛可以看到鬼魂,而那個奇怪的白衣男人,正是地府中的白無常,他本來是要拘你的魂,卻被你逃脫了。不過就在這幾日,他肯定會來找你的。”
蔣楠靜靜地聽完他的話,苦笑一聲,道:“不愧是渡靈師大人,根據這些細節就能判斷出來。”
蘇幕遮的靈識內突然傳來檮杌得意的輕笑聲,他道:“那是必須的,畢竟你可是能與我結契的人,更不用說還有我的智慧協助。”
蘇幕遮:“……”檮杌怎麼變得和饕餮一樣二了。
檮杌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不滿地大叫:“小子我告訴你啊,不要腹誹我,我的脾氣可不好。”
蘇幕遮的嘴角抽搐幾下,決計不再理他。
蔣楠沒有發現這邊的狀況,她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我回家的時候,聽到鄰居在那裡議論,說我這個房間鬧鬼。我本以爲他們也發現了我見到的那個身影,便停了下來,想聽聽他們具體會說些什麼。然後……然後……”
蘇幕遮接過她的話,道:“然後,他們說,你一個月前就已經死了,你的房間每天晚上都會有聲響,還會有黑影飄來飄去?”
蔣楠點頭,道:“看來你也聽到了這些話。”
蘇幕遮沉默,實際上他今日所遇到的那個男子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蔣楠的拿手捂住了臉,抽泣着,卻無法流出眼淚,她又突然笑出了聲,狀若瘋狂:“我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都怪他們,都怪他們,誰讓他們告訴我事實,本來我以爲能騙自己一輩子!是他們打碎了我的夢,還有你,你爲什麼要告訴我!爲什麼?!”
她的面容變得猙獰,身體上一瞬間黑氣繚繞。她的指甲倏然伸長,撲向了蘇幕遮:“我先殺了你,再去殺了他們,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已經死了,哈哈哈哈!!!”
蘇幕遮閃身避過蔣楠的攻擊,蔣楠撲倒在座椅上,又很快飄了起來。
蘇幕遮知道鬼魂的心性最是不穩,一點點刺激都會觸到它們的逆鱗,讓它們變得瘋狂起來,如果不盡快阻止,它們就會變成惡鬼,四處殺人。
他對着蔣楠念道:“拔一切業障,得往生淨土。蔣楠,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吧。”
蔣楠的動作一滯,神色掙扎了幾回,才慢慢地恢復了原本的面容,她停在了蘇幕遮的面前,無措道:“蘇先生,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剛她的腦子一熱,殺人的念頭瞬間就肆虐起來。
蘇幕遮擡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他道:“我知道,不過現在你已經動了殺念,必須馬上去地府。否則,再有下次,我不確定會不會親手斬殺你!”
蔣楠似是沒有聽出他的意思,只是點頭:“我今日就去,不過在走之前,想請蘇先生你將我的一點存款寄給我父母,告訴他們我不能爲他們養老了……”
蘇幕遮同意了,他引燃引鬼符,不一會兒,白煙升騰而起,便有一位白衣男子出現在屋中,他正是蔣楠上次所見的那名男子。
他一出來便對蘇幕遮行了禮:“渡靈師大人。”
蘇幕遮點頭,道:“白無常,你可帶她去地府了。”
白無常又行了一禮,隨即憑空變出一隻玉瓶,他恭敬地遞給蘇幕遮:“感謝大人多次助我兄弟二人,這是閻王讓我轉交給您的黃泉水,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蘇幕遮也不推辭,接過了黃泉水,白無常便帶着蔣楠消失了。
蘇幕遮環視一圈這個空蕩蕩的屋子,嘆息一聲,用手機把蔣楠的財產轉給了她的父母,又簡單將這件事說了一遍,才關掉了手機。
他走到牀邊,撿起蔣楠看過的幾張紙,發現它們實際上都是白紙,手一揚,白紙紛紛燃燒,變成了灰燼散落在地上。
蘇幕遮從房間出來,關好了門,那之前八卦的男人湊了過來,說:“你,進去後有沒有遇到那隻鬼?”
蘇幕遮瞥他一眼,道:“放心吧,她不會再出現了。不過,我還是想告誡你一句,無論何時,我們都要對死者抱有一顆敬畏之心。否則,最終倒黴的,只會是自己。”
說完,他便走下了樓,至於那個男人會有什麼反應,就不關他的事了……
(有筒子猜出蔣楠其實已經死了咩?作者菌感覺自己不像在寫靈異小說,倒是越來越像在寫推理小說了。可惜作者菌的智商不夠啊。還有,即使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要有“死者爲大”的觀念,不要議論死者的八卦。最後,作者菌可還活着,筒子們不要說:“你可知道,有一種人活着,其實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