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摸摸她的頭,然後對那中年男子鞠了一躬,“李叔叔您好,我叫蘇幕遮,是李城的同學,這次冒昧過來拜訪,實在是抱歉。 ”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蘇幕遮的肩膀,“好小子,看着就是個好孩子。你們到叔叔這裡來,叔叔高興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生氣。來來來,快坐下吃飯吧。”
蘇幕遮笑笑,跟陸雲一起坐到了桌子邊,擡眼看了一眼桌面,葷菜素菜皆有,在鄉村中,這算是很不錯的筵席了。
那中年男子依舊坐在首位上,他看着蘇幕遮這邊,道:“忘了說了,我叫李容業,是李城的父親。小蘇,方纔我回來的時候沒有見到你,我家比較大,路也多,你要是還想逛的話,就讓城城帶上你,迷路了可不好啊。你們倆是同學,有什麼需要就跟他說,千萬別客氣啊!”
聞言,李城擡眼看了蘇幕遮一眼,沉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有些詫異,父親明明不是最不喜歡外人到家裡來麼?怎麼偏偏對蘇幕遮的態度這麼好啊?
蘇幕遮抿嘴一笑,表情有些羞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李容業說道:“李叔叔,您家的景色非常美,我一時間看得入神了,忘了時間,讓你們見笑了。”
李容業笑了笑,誇了幾句“好孩子”之後,終於移開了目光,不再說話。
恰好在這個時候,張媽把米飯端上來了,在每個人面前擺上了一碗。於是衆人結束了話題,開始吃飯,李家似乎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李城和李容業都沒有說話。
而蘇幕遮師徒倆自然也安靜地吃着飯。
蘇幕遮用公筷夾了一疊筍片放在自己的碗中,又用自己的筷子將青翠淨透,看起來就很美味的筍片放進自己的口中。結果才咬了一口,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倒不是這道菜也什麼問題,只是這個味道……
吃起來乾巴巴的,不像是新鮮蔬菜,倒像是放了很久,沒有變質卻失了水分的那種。
嗯,“味同嚼蠟”可以完美地詮釋這種感覺。
李容業似乎時時刻刻地在觀察蘇幕遮的反應,見他一皺眉,就放下筷子,問道:“怎麼了,小蘇,菜不合你的胃口麼?”
看見他關切地不似作假的目光,蘇幕遮嚥下口中的菜,微笑道:“沒有,我只是驚歎於這道菜的美味,讓李叔叔擔憂了。”
李容業點點頭,“有什麼不合口味的就跟叔叔說,叔叔讓下面的人改進。”
蘇幕遮道過謝,又開始低下頭吃起自己的飯來,只是這一次,他微微擡眼,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圍坐在飯桌前的衆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正常,似乎這菜根本沒什麼異樣。
他偏頭,看看自家小徒弟,發現她也同樣吃得很香。
——或許是我嘗錯了。
蘇幕遮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道。不過他沒有再去夾那筍片了,而是又夾了一片紅亮亮的牛肉放進口中,結果那看上去鮮嫩多/汁的牛肉也一樣是乾巴巴的,跟筍片的口味相差無幾。
蘇幕遮心中的異樣更深,但是面上沒有再表現出來。他將面前的幾道菜全部嚐了一遍,味道皆是十分奇怪,吃了一圈下來,竟然只有碗裡的米飯是正常的,好在將那些菜吃了一遍後,蘇幕遮碗裡的米飯也不剩什麼了。他在心中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忍受那奇怪的味道了。
謝絕了張媽幫自己再盛一碗的舉動,因爲李家家主還沒有用完餐,他只好在桌邊等着。
待日薄西山之際,這頓飯終於吃完了,張媽忙着收拾碗筷。李容業拿一方素帕擦了擦最,對李城道:“這天也不早了,回去也不方便,城城你給兩位小朋友安排一下房間吧。明天你帶他們在咱們村逛一逛。小蘇和小云專門過來看你,你可不能怠慢了他們。”
李城一驚,正想要說蘇幕遮他們晚上不在這裡休息。李容業卻瞪起了眼,“怎麼?!你還想讓人摸黑趕回去?不能這麼沒禮貌。”
蘇幕遮心中好笑,他本來就想留在這裡調查一下東西,苦於不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村長的這番話對他來說正是瞌睡遇上枕頭。他見好就收,對李容業鞠了一躬,“麻煩李叔叔了。”
李城氣鼓鼓地瞪了蘇幕遮一眼——他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不過對於父親的話他並不敢反駁,只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李容業又對陸雲笑笑,“小云,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就好,不要緊張。有什麼不好意思地就跟你哥哥說,別委屈了自己。”
陸雲有些拘謹地點了點頭,她實在不太習慣一個不算熟識的人這麼關心自己。
正說着話呢,張媽又進了飯廳來,手裡還端着一隻玉白的瓷碗,瓷碗裡放着一隻勺子,還騰騰的冒着熱氣。
待她走進的時候,蘇幕遮朝裡面看了一眼,瓷碗裡盛裝了一些棕褐色的湯汁,應該是中藥什麼的。
張媽恭敬地將碗遞給李容業,道:“老爺,這是今天廚房裡熬的藥。”
李容業小心地接過,對她點點頭,然後轉身對幾個小輩道:“我去給珍珍喂藥了,你們別玩太晚了,早點休息。”
說罷,他就匆匆離去了。
蘇幕遮暗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珍珍”應該就是李容業的小女兒了,從這種種舉動來看,李容業應該是極疼這個小女兒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地看了李城一眼,不明白他怎麼不去看看自己的妹妹。
李城恰好將視線落在蘇幕遮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剛纔吃得有點多了,兩位‘同學’,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消消食?”
蘇幕遮摸摸鼻子,自知理虧,只得帶上陸雲跟他一起走出了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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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黃昏時分,黃石村的景色極美。夕陽沉在連綿的山巒之中,半掩半露,色澤豔麗卻不刺眼;晚霞圍繞在夕陽四周,現出火一般的顏色;天幕的顏色微暗,幾點星子在天邊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天際空曠,廣博浩瀚。
這是任何動漫遊戲裡的風景都無法比擬的景色,也是在污染嚴重的大城市裡根本看不到的奇景。讓人看了之後,除了發出一聲驚歎之外,說不出任何讚歎的言語。因爲任何讚美,在大自然的美景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
蘇幕遮站在室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其實就算不是爲了解開自己心中的種種疑惑,他也願意留在這個美麗的地方。
陸雲站在他身邊,也是一臉的陶醉。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的心情都跟這對師徒倆一樣美好,譬如李大少爺。事實上,從他父親離開之後,這位大少爺的臉色就一直像是打翻了的墨汁,黑逡逡地堪比羅剎。他看着蘇幕遮嘴角的笑意,氣就不打一處來——當然了,李大少爺並沒有對陸雲發難,因爲他從來不欺負女孩子——李城伸手,想要抓住蘇幕遮地衣領,低吼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到我家來究竟想做什麼?!不要以爲我爸爸讓你們留下來,你就可以得意了!”
他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之前同意蘇幕遮留下來吃飯,是給他面子,沒想到這人居然如此得寸進尺,不知好歹,還想留在自家過夜,李城都要氣炸了。
蘇幕遮微微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你急什麼。我來的時候不就跟你說過,我是來你家捉鬼的麼?你難道不信我麼?”
李城看着他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信個p!我告訴你,李珍根本沒有撞鬼,只是得了失魂症,我們村的道士已經治好她了!你別妄想用這種謊話騙人!”
蘇幕遮默默地摘下了眼鏡——陸雲小姑娘捂臉,自家師父又要開始忽悠人了——他銀色的雙眸緊緊盯着李城的雙眸,“那你相信麼?你妹妹究竟爲何會的失魂症,現在可真正的被治好了,你可親眼見過?!”
李城被他的一連串的質問弄得有點懵,“可……可是我爸爸都親自去給她喂藥了,她怎麼可能還沒醒過來?”
蘇幕遮眯起眼,“你真的沒去看一眼你妹妹?”
李城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我幹嘛要去看她,她又不是我親妹妹!再說有我爸親自照料她,這還不夠麼!”
他的臉色和語氣都有些奇怪,不過看起來對他妹妹真的沒有什麼感情。
這之間的恩恩怨怨蘇幕遮並不好問,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對李城道:“我跟你說實話吧,被你李家抓起來的那個道士,是我的朋友……”
“師……表哥!”陸雲急了,這種事怎麼可以跟當事人說。
李城立即冷笑起來,對蘇幕遮的態度又惡劣了幾分,“怪不得!你巴巴地跑過來,原來是爲了救你的朋友。我告訴你,你不要妄想了,那個人傷害了李珍,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