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兄妹兩人的情緒慢慢地穩定了下來。 蘇幕遮趁機道:“李城,你父親的事,我們決定要交由你處理,你想如何做?”
李城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容業,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明天,我會把他做的那些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給我們村的村民。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去看看……石洞裡的那些白骨。”
這自然沒什麼問題,蘇幕遮囑咐陸雲和章道元照顧好李珍,他則帶些李城,騎着虎式神,再次下到了那石洞裡。
石洞裡的景色依然未變,蘇幕遮走到他方纔發現白骨的地方,用劍小心地刨了兩下,那泥土裡便現出了一根骨頭來。他聽下手,轉頭看向李城,低聲道:“就在這裡了,你過來看一看吧。”
李城艱難地往前走去,還沒有到達那白骨所在的方位,他便“普通一下”,跪下了。
蘇幕遮避開一些,畢竟這一跪,是給那些被李容業害死的無辜村民的。
李城顫抖着伸出手,繼續向泥土深處挖去,暴露出來的骨頭越來越多了。李城終究承受不了,捂着臉痛哭了出來。
這哭聲中,有幾多痛苦,幾多愧疚,幾多悲哀。
他想起來了,在他小時候,總愛給他講些外面世界裡的故事的遠方表叔,當時生的那一場怪病莫名其妙,這其中,跟他的父親可能有莫大的關係。那就算不是他的親弟弟,也是李家的人啊。父親,父親怎麼能下的了手?在他的眼中,其他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蘇幕遮轉身背對着他,給他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李城終於止住了哭泣,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白骨用泥土蓋好,然後對着白骨鄭重地磕了九個響頭,額頭都磕得青腫了亦不在乎。
做完這些,李城站起身,走到蘇幕遮身邊,疲憊道:“蘇……蘇先生,我已經看到了。我們現在回去吧。”
蘇幕遮點點頭,召開虎式神,載着李城一起又從石洞飛了上去。
走出房間,李容業手下的那羣人依舊站在屋外,個個都戰戰兢兢的,原因無他,那些鬼藤就虎視眈眈地圍在他們身邊。那綠底紅紋的妖豔顏色,在火光的照耀下簡直比魔鬼還要可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稱爲這些鬼藤的飼料。以前他們經常殺人給這些鬼藤做飼料,但沒想到今日卻要稱爲這些一手被他們養大的鬼藤的飼料,也是諷刺。
見了蘇幕遮,這些人抖着聲音就開始跟他求饒,就連李容業的侄子也沒有了之前的硬氣,一雙眼睛裡有着掩飾不住的恐慌。
蘇幕遮沒有理會他們的求饒,只淡淡地道:“我們明天會報警,把你們交給警方處理。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什麼是“警察”,什麼是“報警”。但是李容業的侄子和黃道士卻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一個鐵青,一個煞白。以他們手上沾染的人命來說,那就是槍/斃十次都不夠的。如果被警察抓起來,他們絕對逃不過一死的!
李容業的侄子看看自己手裡的刀,咬咬牙,決定跟蘇幕遮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一腳踹到面前的某個人,那人一個不察,被踹得直接向鬼藤的方向撲去。李容業的侄子則趁機拿着刀向蘇幕遮劈去。
那被踹出去的人嚇得閉上了雙眼,嘴裡發出了尖利地慘叫聲,“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會被鬼藤吞噬,嚇得屏聲靜氣的時候,那鬼藤居然看都沒看他一眼(唉,鬼藤好像就沒有眼睛的),然後騰空而去,向李容業侄子的方向飛了過去。
而在這一邊,李城見蘇幕遮避都不避,連一個防禦的動作都沒有,而對面之人的刀就快劈到他的臉上了。他心中大急,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了蘇幕遮的面前。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卻聽到了恐怖的慘叫聲。李城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結果眼前的場景好懸沒有將他嚇暈過去!
——本來應該衝到他們眼前的李容業的侄子又被鬼藤託了回去。那藤蔓如蛇一般捲住了他的腳踝,一點點收緊。隨着藤蔓的動作,李容業侄子腳踝上的血肉頃刻間就被吞噬乾淨了,只露出了森森白骨。
那藤蔓不斷往上翻卷,所經之處,血肉全無,只剩白骨。李容業侄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嚎叫着,使勁兒拍着那鬼藤,想把它從身上拍下去,然而一點用處都沒有。那樣的情形,只教人看得頭皮發麻!
很快,他就再也叫不出來了,因爲他的面部肌肉,他的五官,他的眼珠子,他的腦髓……全部被鬼藤給啃噬乾淨了。前後不過短短五分鐘的時間,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具白骨。
圍觀的那些人紛紛顫抖了起來,這些場景他們以前看過許多遍,早已習慣了。然而這一次卻嚇得幾乎小便失禁(俗稱尿褲子),因爲這一次,死亡威脅的,是他們。
有了前車之鑑,再沒有人敢生出一點兒逃跑的心思了。
李城也被嚇得不輕,他雖然外表看着成熟,到底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何曾見識過這般瘮人的場景。他雙腿綿軟,勉強退後了兩步,拽了拽蘇幕遮的袖子,顫抖着聲音問道:“我們,我們要不要去救救他?”
“你去救?”蘇幕遮語氣淡然地反問他。跟李城的表現截然相反,他的表情並沒有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彷彿完全沒有看見方纔那場慘烈至極的“鬼藤噬人”的畫面一般。
李城被噎了一下——他,他哪有那個能力啊?
蘇幕遮不逗他了,只道:“如若不是鬼藤先將他殺死了,他今日或許就會殺了我們。他的死,可以說完全是罪有應得。我可沒有什麼以怨報德的心思,也不是聖父,我不會去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