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冰冷而陰森的地下室。
黑氣環繞,蛛網亂纏,斷壁殘垣,腳下青苔密佈,艱澀難行。
燈光乍現。
一個紅裙少女提着一盞油燈,撞開年久失修的木門,一身鮮血,滿臉淚水,逃命似地藏進來。
蛇蟲在她的腳下亂爬,蠱蟲環繞着她似是要將她吞噬,黑暗壓住她,血腥纏繞着她,整個皇城被鐵蹄踏破,父母被利劍穿心,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重播。
良久,放聲痛哭。
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因爲她的一時衝動,整個南蠻國被滅了。
憑她的尊貴身份,殺個看不過眼的商女算什麼?派了幾個人後便沒當回事,沒想到那商女背後竟有如此大的勢力。
皇宮裡的巫師卜到了大凶之兆,母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讓她藏在皇椅後面的密道里,而她,則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白衣男子,將利劍刺入父皇和母后的胸肺,留下一句讓她後悔到肝腸寸斷的話。
“子不教,父之過。”
拔劍,鮮血如注。
他明明生的那麼美,明明看起來如嫡仙在世,爲何手中的劍冰冷無情,爲何心硬如鐵一聲令下燒了整座皇宮!
不就是個商女嗎?
不就是刺殺未果嗎?
她恨她怨她嫉她怒,她卻不敢衝出去——因爲離開密道,她只有死路一條。
不,還沒有完。
南鈴兒猛然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瘋狂的仇恨的烈焰。
她倏然直立,久久凝視地下室最深處最黑暗的角落,想擡腳,腿卻又有千斤重。
母后曾對她說過,這裡面有皇族的聖地,聖地裡裝着先輩留下的秘法——以身化蠱,用壽命獻祭,可以蠱術絕倫,改頭換面。
壽命獻祭。
這一點是她唯一猶豫的地方,可到了如今這地步,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步一步,南鈴兒邁向那陰森黑暗似藏着無數獠牙的密室身處。
再無回頭路。
衛京坐北朝南,一條玉帶河環繞四周,不澇不旱,氣候宜人,富饒安
定。
衛京城門口,士兵正在盤問紅緞。
“什麼人?進京來幹什麼?”
紅緞見他鼻孔朝天,牛氣轟轟的,也有些不爽,卻仍耐着心思道:“周府家眷,來京城尋親。”
那士兵挑眉,“哪個周府?”
紅緞剜他一眼,“還有哪個周府?周浩南的府邸,左丞相府。”
“啪!”
那士兵把腰上的佩劍摔倒桌子上,一臉痞氣的獰笑,“逗我呢?周丞相府是你們這種人能攀扯上的?”
語罷,上下打量紅緞一眼,見她穿了一身布衣,心底更爲輕視,語氣輕佻挑剔道:“看體型倒不錯,凹凸有致的,只是不知這面紗底下的臉生的如何?”
說罷,伸出鹹豬手就要過來揭,笑的一臉猥瑣,“小爺我最近正想納個妾,若長得入眼,今天這事就不往上報了,你也能免一場大災。”
“也算是……發個善心吧。”
發你大爺的善心!
老孃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你特麼還在玩土呢!
紅緞怒了,抽出腰間的長鞭甩到桌面上。
啪。
寸長的鞭痕滋生,不大會兒就佈滿了整個桌面,一陣風旋過,桌面寸寸龜裂,碎了一地。
連同桌面一起碎裂的,還有圍觀百姓看熱鬧的閒心。
紛紛後退。
這女煞星,他們可惹不起!
那士兵也一滯,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桌面上的鞭痕,就是他們的頭頭——趙副將,一鞭子都抽不出這種效果吧?
雙腿打顫,再看紅緞,全沒了調戲的心思。
有這種本事的人,說的怕不是假話吧?
後背升起一層冷汗——他剛纔是腦子抽了吧?竟然會以爲這隊人好欺負,能多揩點油回去?
是他能被刮下一層皮吧!
“姑奶奶……”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見風使舵的人,旁邊那黑臉士兵見他吃了癟,又惹惱了能跟周家扒上關係的人,幸災樂禍地瞅他一眼後,自己迎上來。
笑的一臉獻媚,“這位姑娘既然是周府的人,那就
不用登記了,周府在衛京的東南方,姑娘第一次來,不如在下爲您指個路?”
玩忽職守算什麼?被人嘲笑恭迎奉承算什麼?只要能藉此勾搭上週府,他以後的仕途還愁沒出路?
機會是給有心人準備的,他定要攥緊這次機會!
凌若坐在馬車內,看到這一幕,輕抿脣,臉上似笑非笑,“這衛京的大小官員都是這樣嗎?”
扒高踩低,媚上欺下。她一直聽說在任的衛皇是個愛民如子明德英勇的好皇帝,沒想到治下卻如此不嚴謹。
這樣的士兵,給衛國都蒙了羞。
魏書生見她神色不虞,笑道:“若兒不必擔心,這只是暫時的。”
凌若望向含笑的魏書生,來了興趣,“暫時的?這話怎麼說?”
魏書生難得能幫到凌若,耳尖泛紅,如玉的容顏,似抹上一片豔霞,稍縱即逝。
“衛皇雖然勵精圖治,身體康健,但到底年紀大了,治國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幾個月前的那次重病,打擊頗大,他唯恐某日有什麼突變,便開始對諸位皇子放權,政權軍權,都分散到各個皇子手中,有優有厚,但總體來說,也算公平。”
“如今衛國成年的皇子有四位:大皇子衛駿,武將出身,生母是當朝皇后,母家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劉家,身份尊貴,又是嫡長子,在朝中頗有威望……只是……”
凌若見他沉默,笑問,“只是什麼?”
魏書生嘆了一口氣,“只是性格魯莽,不計大局,貪圖享樂,不是棟樑之材,不堪成爲儲君。這也是陛下多年未立他爲太子的原因。”
“而二皇子衛朝,身份不比大皇子,只是後宮一位宮女所生,母憑子貴的原因,後來雖然被封爲妃子,但在宮裡宮外毫無根基和勢力,對二皇子助力不大。”
“二皇子本人,則英明賢德,禮賢下士,廣納門士,在民間風評極好,頗有當今聖上年輕的風采。身份是他唯一的詬病。”
“四皇子衛玉琅的母族是司徒家,身份亦不輕,只是腿有疾,深居簡出罷了……”
聽到這兒,凌若眯眼,“那七皇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