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
碎裂的瞬間,凌若心臟驟疼,好似有人掏進去一張大手,硬生生扯走一半的心房,疼的幾欲窒息。
爲什麼會這樣!
凌若身形不穩,踉蹌地後退,整個人驟然倒地,手腕劃過一塊尖銳的石頭,滲出殷紅的鮮血,滴在鵝卵石鋪就的路面上,很快就隱沒不見。
心底,慌亂如麻,眼前一片昏暗。
“主子!您怎麼了!”
紅緞見凌若突然倒地,面閃急色,急忙過來扶住凌若,卻發現後者雙手冰冷,四肢顫抖,面色慘白如紙。
慌了。
搖晃着眼神恍惚地凌若,嗓音立染上哭腔,“主子……怎麼回事!您說聲話啊!”
凌若依舊呆呆的。
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
似有人死死掐着她的喉嚨,逼着她,壓着她,束縛着她,讓她怎麼掙扎都無法開口,堵死了一切發聲的路!
她掙扎、她拼命、她憋足了一切的氣、臉色漲紅,渾身顫抖地似抽搐地病人,終於在最後,硬生生擠出一道細微的、既不可查的、卻好似泣血的聲音——
“衛央……”
“衛央!”
這聲音一旦開口,彷佛是開了閘的洪水,噴涌而出,一瀉千里,凌若開口,絕美的紅脣顫抖地彷佛將落的玫瑰,韶華寸寸掉到地上。
衛央……衛央……
一聲一聲喃喃,面色慘白如秋霜。
到底發生了什麼!
凌若無法思考,無法呼吸,無邊劇痛將她淹沒,她怔愣地擡手摸上自己的臉。
滿臉淚水、
下一刻,一道柔軟地繡帕替她擦着淚水。
“主子!您怎麼哭了!”
紅緞急惶地嗓音響起,攥着凌若的袖子,慌了神,“您怎麼叫起七皇子的名字了?是想起什麼了?別坐在地上……您先扶着我起來……“
凌若下意識地伸手扶着她,還未站穩,花園另一角旋來一道俏麗的身影。
“咦!緞兒你和主子在這兒啊?剛纔白虎幫來人,說有急事要稟報主子……”
“不見!”
紅緞頭一次打斷紅櫻的話,神色焦急,“姐姐你快來幫我扶着主子,剛纔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
話音帶了哭腔。
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樣!
毫無預兆!
紅櫻聽了紅緞的話,急忙往這邊望過來。
不看不要緊,一看駭了一大跳!
凌若似個紙人,全身靠在紅緞的肩上,寬大的紅色長袍似蒙上一層灰色,豔光立帶着死寂。
——絕色容顏慘淡如霜。
尤其是一對瀲灩鳳眸,此刻彷彿被一盆大水澆滅的火焰,掙扎着冒着最後一絲亮光,卻抵不過黯淡和熄滅的速度!
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白虎幫,什麼要緊的事全顧不得了,紅櫻急忙過來攙扶凌若,可手剛碰上凌若的手臂,耳畔便傳來一道虛弱的疑問聲。
“白虎幫……有什麼事?”
紅櫻眉毛揪在一起,擔憂道:“主子!您別問了,身體要緊,還是等到……”
“不!”
凌若驟然打斷紅櫻的話,下意識地抓進紅緞的胳膊,聲音裡帶着慌亂,“告訴我……他們來找我幹什麼?”
她有種預感。
如果今日錯過白虎幫……她會錯過生命裡很重要的東西!
這種預感來的莫名奇妙,卻讓意識渾噩的凌若不得不重視。
攥緊紅櫻的袖口,聲音喃喃,“你告訴我……白虎幫怎麼了?快說啊!”
紅櫻快哭了,可被凌若用那種乞求的眼神望着,實在不忍心拒絕,“白虎幫……帶了一個熟人,咱們的熟人,是衛七皇子身邊的扶桑……!”
扶桑。
果然跟衛央有關!
“帶我去見他!”
凌若嗓音沙啞,似在沙漠裡行了一整天的旅人。
“好……”
眼見拗不過,在紅緞埋怨的眼神中,紅櫻苦澀的點頭。
扶桑跪在議事廳的正中間。
穿了黑色的長衫,衣服挺乾淨,頭髮也綁好用一塊黑紗盤着,脊背挺直,背影肅穆,只是廳內偶爾有對門風吹過,打在他空蕩蕩的衣袖上,平添幾分蕭索。
凌若進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此刻,凌若已經冷靜下來了。
慘白的面色亦平穩許多,一對秋瞳深處閃過沉思——用理智開始思考問題了。
爲什麼扶桑會出現在陽城?
難道是衛央讓他來找自己?可她離開衛京之前,分明記得扶桑……已經被打發到淨房!
屋內只有凌若和扶桑兩人。
直到凌若坐好,扶桑依舊一句話都不吭,默默跪在地板上,腦袋微垂,陰影打在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總不能這麼僵持着。
這人……真跟他主子一個性子!
凌若咬牙,最終先開了口,只是聲音有些冷,“你不遠千里尋到我這兒,就是爲了磕頭認錯?若只如此,那就離開吧,我城主府家大業大,不愁找不到一個效忠的下人。”
扶桑身形一顫——
凌姑娘還是那麼的……愛憎分明!
砰砰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扶桑牙齒帶血,“凌姑娘……小人確實是認錯來了,但還有一件事,需要在認錯之前跟您解釋清楚!”
“我爲什麼要聽?”
凌若靠在椅背上,眼底閃過莫名的光。
什麼事……需要扶桑來解釋?難道,衛央那邊出了狀況?
凌若猛地捏緊把手,渾身細胞緊張到膨脹,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可下一秒,倏然鬆手,自嘲一笑。
——呵,她還擔心什麼?人家是皇帝,手握重權,有什麼需要她擔心的?
聲音更冷淡,“若不是什麼有營養的話,就別開口了,我沒空聽你訴苦。”
扶桑面色一緊,“凌姑娘!只要您聽小的說完,是生是死是打是罰全看你心情!只求……您能給小人一個機會……”
音色沙啞。
凌若心裡一突。
到底……什麼事!
“你說……”
最終,鳳眸微眯,吐出這兩個字,眼神灼灼地攥住扶桑的面部表情,不錯漏絲毫。
扶桑緩緩擡頭。
“凌姑娘……主子當初離開您甚至放狠話,全都是別有隱情啊!”
譁。
當頭被人澆了一盆滾燙的水。
凌若眼眶發紅,呼吸困難。
她知道。
她就知道。
她一直在這麼猜測,可從來沒有人這麼告訴過她,於是她抱着這個猜測,挺着自己那份固執的驕傲遠走他鄉……
“什麼隱情……”
凌若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