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扶了扶頭上的點翠簪子,笑的一臉純善。
“祖母是不是也覺得孫女這簪子漂亮?昨日剛買的,花了五百兩銀子,就在城東那家點翠軒。”
“祖母知道點翠軒吧?全是點翠首飾,孫女買了一大盒子,今晚上讓婢女給您送過來,您挑挑喜歡哪個。”
她每說一句,周老夫人的臉就黑一層,渾身散着冷氣,伺候在她身邊的婢女,甚至覺得脖頸飄着涼氣,寒意森森。
這潑皮丫頭是故意噁心她的嗎?!
“祖母您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見了孫女太開心了?”
凌若一點兒都不在意冷場,自顧自的說話,在一屋衆人各異的神色打量中,泰然自若地走過去,直到老夫人身前三尺遠,才停下。
濃重的蘭夷香味兒撲面而來。
老夫人在聞到的瞬間,便瞪圓了眼,鐵青着臉還未斥罵,一聲響亮的噴嚏聲便從她鼻腔裡衝出來。
“阿嚏!”
屋內的門窗嗡嗡震動,在後面給老夫人撐着芭蕉扇的婢女手一抖,差點沒拿穩。
這聲音也太響了吧?
而老夫人,則慌慌張張的拿帕子捂住口鼻,嘴裡穿着粗氣,似一臺老舊的風箱呼哧呼哧。
手上黏黏的。
老夫人心底一慌,埋頭看了看自己的帕子——溼的。
溼的!
她剛纔!竟然!天殺的!在一羣兒孫輩面前……!這讓她還有什麼臉見人!
腦袋轟的炸開。想死的心都有了。
凌若卻不願饒了她。
笑的溫柔,又往前進了一步,將手裡提着的點心遞過去,玉白的手指上,抹着殷紅的豆蔻。
紅色的豆蔻!這野種竟然敢描紅色!她是不想在丞相府待下去了?!
老夫人猩紅了眼。
“滾!”
一把抽向凌若的手腕,犀利的手指甲又硬又長,要真這麼抓下去,絕對能戳爛凌若的手背和手腕!
眼神一暗,凌若倏地抽回十指,手指一鬆,那盒點心自然而然的墜到老夫人伸來的手掌心裡。
啪。
下意識的接住。
老夫人強撐着怒氣往那點心盒子上瞧去—
—周福記三個大字似一張得意又囂張的臉,眥着獠牙嘲諷地看着她。
周福記!
老夫人一把扯開蒙在口鼻上的帕子,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陰森的眼神似惡鬼,恨不得吃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一身白裙,身形窈窕,面容絕美,臉含微笑,配上湖藍色的鸞鳳點翠簪,滿京城的貴女都被她比下去了。
可惜!她卻厭惡到極致!
“滾!賤人生的賤種!給我滾出丞相府!”
老夫人指着屋門,“來歷不明的狗東西,真以爲長一張妖魔鬼怪的臉就能竄進我們丞相府?呸!淩氏那賤人就算不死,早晚也讓浩南休了她!而你?再不離開丞相府,信不信我差人打斷你的腿脫光衣服扔出去?!”
她厭惡淩氏,明明成了自家媳婦,還天天端着貴女的架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嫁過來這麼多年佔着嫡妻的位置,連個兒子都生不來,不下蛋的老母雞在鄉下就是被休的命!
更可氣的是兒子護她疼她,她甚至還敢甩臉色?
我呸!一個嫁過人的破鞋囂張什麼勁兒!
淩氏死了,她在法華寺得到消息,恨不得拍手叫好大笑三天,回來給她辦喪事?笑話,她若回衛京會擺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還差不多!
她原本想好了,若這個半途尋過來的孫女老實聽話,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兒子也說了,這野種手裡攥着無數銀子,等他們周府把她撈光了再扔出去也不遲。
可惜,這野種跟自己處處犯衝,她兒子是丞相爺!她憑什麼再忍下去!
凌若眼底發冷,眼神卻仍勾着笑,望着暴怒的老夫人,忽然道:“您……還沒擦乾淨。”
“我什麼我!”老夫人本就是個鄉野婦人,發起怒來也似鄉野潑婦,“腌臢玩意兒!我就算……”
沒擦乾淨?
老夫人猛然回神,怒罵聲卡在喉嚨裡,眼珠子轉不動了,廢了好大力,才咯吱咯吱僵硬地往下低了低頭。
衣襟上染了一片可疑的粘液。
她顫抖的擡手,摸向自己的脣鼻,銷魂的溼潤的觸覺,讓她身形有些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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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擦乾淨……她?她!竟然!
邪火從胸腔竄出來,
保養得宜的老臉似火炭,燒的通紅。
老夫人猛然轉頭瞪向在座的各位——書夫人捂脣愕然無語吃驚地看着她、王氏嚥了一口口水眼底閃過不可置信、周采薇強撐着笑臉卻臉色發苦、周天啓面色微白擰眉別過了眼……
都在看她!她們都看見了!
老夫人直欲昏厥!
這時候,有一隻白皙的手指伸過來,食指和拇指夾着一面白色的手帕,手帕色彩單調毫無點綴,用的是白色的棉布織成,用來吸汗擦液體最爲合適。
她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接,接到一半猛然回神。
擡頭。
凌若笑意妍妍地把手帕又往前遞了遞,“祖母,這手帕是醫館給那些癲癇患者特製的,用來擦口水汗液鼻涕最管用了。而且用過之後,洗洗晾乾潔淨如初——您留着下次還可以繼續用。”
誰尼瑪癲癇!
誰給你下次!
老夫人一口淤血衝進腦海,顫抖地伸手,欲要把手指戳到凌若面前指鼻子罵她。
擡到一半,腦袋裡有根弦崩斷。
咔嚓。
老夫人哆嗦着手,吐着白沫倒地不起。
“老夫人?!”
“祖母!”
“昏過去了!快去叫相爺!”
滿屋子炸成了一鍋亂粥。
沒人在意凌若主僕倆了,他們人都圍在昏迷不醒的老夫人身邊,等着待會兒相爺進來,一眼能瞅見他們多麼孝順和恭敬,好刷刷臉卡,謀求點兒權利和寵愛。
凌若慢悠悠地收回了手帕,遞給身邊跟過來的紅緞道:“回去後把這手帕拿出去燒了,灰燼別鋪在一團,分地方灑乾淨了,別讓別人查出什麼端倪。”
紅緞接過,笑的賊兮兮,“原來是主子出手了,我就說那老夫人雖然品行不怎麼樣,可也不像是幾句話就能被氣昏的人。”
凌若勾脣,“沒打算一見面就把她弄昏了,本想着好好玩兩天的,可惜她說話太氣人……”
“罷了,昏迷就昏迷吧,老人家的總得有點優待,昏迷兩次眼不見心不煩,這相府的糟心事更能少聽點兒。”
“走吧,咱們回去,過不了多會,我那便宜爹爹就要興師問罪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