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
蒼老的嗓音落下,南太醫略微傴僂的身影進門,話說到一半,待看見坐在牀上的只有凌若一人時,猛然噤聲。
“皇后娘娘您醒了?”
南太醫老眼一轉,換了話題,“您身子可有覺得不適?”
凌若卻捕捉到了他眼神深處的躲閃之意。
微微勾脣,輕笑,“南太醫有話要說?”
南太醫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連連後退,強擠出一抹狼狽的笑。
“皇后娘娘誤會了……老夫就是進來看看您醒了沒……您注意休息,老夫太醫院還有點兒事……先出去了。”
轉身,急惶地推門。
“站住。”
凌若眯眼,“把話說清楚再走。”
直覺告訴她,這老頭絕對有鬼!
南太醫快哭了,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個耳光——讓你不敲門就進來!讓你口上沒把門的!
可在凌若的眼神逼迫下,只能僵住身體,轉頭,哭喪着臉跪地上,一言不發。
呵……
凌若嗤笑一聲,眼底若刀,聲音冷厲,“南太醫分不清楚形勢啊……”
“今日不說,你遲早要說,我若是你,早死早託生……”
尾音拖得極長,極滲人,南太醫跪在地上,後背起了津津冷汗。
實在熬不住那欲殺人的眼神,深吸一口氣,將原委吐出——
“回皇后娘娘……您昏迷之時老夫急着確定您是否失血過多,忘記了彙報一件事……”
“什麼事?”
“這……”南太醫面色有些猶豫,“老夫需要親自爲娘娘診脈……”
他也只是有點懷疑,要想確定,還需要仔細診脈。
凌若挑眉,反手捏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也會診脈,只是最近忙的昏天暗地,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觀察自己身體的情況了。聽南太醫這樣說,還以爲身體出了什麼大問題,蹙眉,屏息靜氣。
許久,緩緩擡眸……
除了氣血虧損,也沒什麼問題了啊?
正要開口——瞳孔猛然一縮。
不對!脈象有些滑!如滾珠一般的滑溜……
這是?
眼底爆出精光,凌若不可置信地望向南太醫,捏脈的手指微微顫抖,似有些不可置信。
下意識地對南太醫道:“你要說的是……?”
南太醫人精一樣,瞬間就懂了,凌皇后這是自己摸出來了!
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汗漬,笑的有些扭曲,“恭喜皇后娘娘……老夫之前並沒有仔細把脈,因此不敢下定論。”
懷孕了。
南太醫憋了十幾天的氣終於緩出來了。
天知道之前陛下讓他對外宣稱皇后娘娘懷孕之事時,他是多麼惶恐不安唯恐露出馬腳!因爲他根本就沒給凌皇后診過脈!
現在,竟真的懷上了。
懷孕好啊……以後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老臉笑成菊花,“娘娘千萬要注意身體,此次氣血損耗嚴重,一個不注意會影響胎兒的生長,娘娘以後還需注意。”
“恩。”
凌若意識茫然的點頭。
懷孕了?
怎麼可能?
摸向自己的小腹,心神懼顫——這裡,竟然孕育了一個生命?
南太醫見狀,知道自己此刻不該打擾,因此躬身後退,欲要出門,卻被凌若迷茫的眼尖掃到,瞬間犀利。
“站住!”
南太醫僵住,“娘娘……?”
您還有什麼吩咐啊!帝后倆人一個比一個冷厲駭人!他這把老骨頭禁不住啊!
“此事……別告訴皇上。”
斟酌之後,凌若做了決定。
南太醫猛然擡頭,不可置信道:“娘娘?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本宮說了!”凌若犀利的眼神攥住他,眼底劃過暗黑的殺意,“此事,不許外泄。”
南太醫驚了,還要再分辨,見凌若對他招手。
下意識地走近了。
凌若猛然從牀側躍起,手裡一顆藥丸化成流光,竄進南太醫的喉口,後者瞪圓了眼,捂着脖子猛咳了幾聲,才驚惶交加的低吼。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他被餵了一顆什麼藥!
凌若拍拍手,解釋道:“消息守半個月,半個月之後再給你解藥,否則——”
陰惻惻
地眼神繞南太醫脖頸一圈,嗓音冰涼,“等着你兒子給你收屍吧!”
再多的承諾和保證都沒有用,要想讓一個人閉嘴,死亡是最好的威脅。
南太醫老臉慘白,連連後退,雙手掐着自己的喉嚨,可無濟於事,毒藥遇水即化,融進了他的四肢百骸。
“娘娘……您!”
他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悲。
罷了……爲了這條小命,不就是半個月嗎?忍忍就過去了。
可……爲什麼皇后不想讓陛下知道她懷孕的消息?越想,身體越寒……
凌若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爲難他,揮手道:“你出去吧,這段時間抱病在家。”
替他安排好了退路。
南太醫心底嘆一口氣,臨到門邊,終於吐出來,“娘娘……不是老夫非要勸您,陛下這次雖然奇蹟般地被救回來了,可身體虛耗一空,不出半月……神仙也沒救啊!懷孕之事您若告訴陛下,說不定還能讓陛下多些心安……病人的身體和心理,有極大的牽扯。”
“出去吧。”
凌若的聲音彷佛從天際飄過來。
似是根本沒把南太醫的話聽進去。
南太醫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躬身離去。
他走以後,凌若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空洞。
許久,脣邊擠出一抹笑——
笑的冰涼而冷澀。
她豈會不知道好的心情會讓病者苟延殘喘多幾日?可她要的不是衛央多活幾天!而是讓衛央好好活下去!
把她的血渡給他又如何?
只是……爲了避免衛央糾結,這肚子裡的孩子不能讓他知道!
屋外,衛央撞上了跌跌撞撞離開南太醫,詫異地叫住後者,“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南太醫神經一崩,廢了好大勁兒終於尋出個不怎麼彆扭的解釋,“老臣還有藥在火上煨着……再不去怕藥汁都幹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
命還在這兒吊着!再不走就沒命了!
衛央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沒在意,壓抑地咳了幾聲,嚥下喉口的腥氣,長袍掠過冰冷的臺階,提着手中的食盒進了房間。
南太醫長舒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