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認識將近十年,拓跋君邕不知道這個長得比女子還好看,上陣殺敵兇猛的人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面。
在他心中,明星稀的剛毅如他身上的傷痕一樣,哪怕是鮮血淋淋,深可見骨,也不會吭一聲。
手臂慢慢的覆蓋在他的背上,生疏的拍着,黑暗之中,就算黝黑的臉如霞,也讓人看不見。
說不出安慰的話,只是硬邦邦的蹦出三個字:“早些睡。”
抵在他懷裡的頭顱,噌了噌,帶着極重的鼻音道:“好!”
明星稀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變得非常頑劣起來,有恃無恐的去逗弄着那不苟言笑之人。
尤其他還得到了阿暖由衷的祝福,這個和他長得相似的女子,讓他體驗了一把從未有過的親情。
拓跋君邕也沒想到,君敘喜歡的女子會如此豁達,世人所不容的情感,在她的眼中恍若是習以爲常的事情。
她的意思就是說,你們相愛與別人有什麼事?
拓跋君邕對於這樣的一個女子,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君敘對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娶了!
歸晚問着明星稀:“你們兩個是對國的將軍,如果有一天,你們的君王讓你們侵略彼此的疆土,你們會不會拔劍相向?”
明星稀笑的溫柔:“我永遠不會與他爲敵,更不會對他拔劍相向!”
拓跋君邕躲在暗處恰好聽到他這樣的話,捫心自問他自己,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對這樣的人拔劍相向。
明星稀對他來說,是一個美好的人,既然美好怎麼能把刀子捅到他的心窩裡去?
拓跋君邕低估了明星稀的臉皮,彷彿六年半的時間,他除了行軍打仗,還把臉皮練的極厚!
逗弄他之餘,還不忘與他做親暱的動作,青天白日,他墊起腳尖就親吻在他的臉上。
拓跋君邕黝黑生硬的臉迅速的紅了起來,低聲的警告他:“莫要再做如此無聊的事,東晉照這樣下去會亂,你我不適合待在這裡!”
明星稀滿不在乎道:“亂了才能混水好摸魚,更何況我現在是你心愛的人,心愛的人做一些想做的事情,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說着得意的揚了揚戴着佛珠的手腕,把心愛的人四個字,咬得極重。
拓跋君邕迅速的染紅,有些惱羞成怒地去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佛珠給奪下來。
明星稀瞬間白淨如玉的臉,變得扭曲痛苦連連起來:“痛…痛……將軍你的手勁太大抓疼我了!”
拓跋君邕眉頭緊皺,抓住他的手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懊惱着自己明明沒有用力,這個上戰場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竟然叫的如此大聲。
“你……”拓跋君邕張了張嘴,想問他到底哪裡疼,卻怎麼也沒有出口。
明星稀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暮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這要是在屋裡和着牀上,他肯定笑得滿地打滾。
拓跋君邕看着他大笑的樣子,知道自己被耍,甩開握住他的手,轉身就走。
明星稀帶着笑意連連,急忙的追上去,“莫要生氣,你說你整日繃着張臉,又不是在戰場,多笑笑不然多無趣啊!”
被他說無趣的那個人,頭都沒有回。
明星稀能屈能伸,瞬間軟了語氣,真誠道歉:“我知道錯了,可是你真的把我的手捏疼了,瞅瞅是不是都青了都紅了!”
掀開衣袖,白淨的肌膚,當真染了紅色,拓跋君邕泛着藍的瞳孔緊了緊,彆扭的開口,道:“我並沒有用力,你在冤枉於我!”
明星稀見他開口回答自己,瞬間臉上像染了花一樣,鳳目深情,說話撩人:“我知道你沒有用力,我就想看你心疼的模樣啊!”
“胡鬧!”拓跋君邕手拽緊,微微有些發顫。
明星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沒有胡鬧,這是實話!”
拓跋君邕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會如此勾人,讓心裡如羽毛輕輕拂過,癢癢的跳動不安。
張了張嘴,所有的話隱於口中,沒有說出口。
明星稀雙眼一斜,看着阿暖漸漸遠去,張口問道:“你從雷音寺來,雷音寺的九皇子讓你送什麼東西進東晉皇宮?”
拓跋君邕緊抿的嘴脣張口道:“不知道,我只送東西,沒有權利拆開東西!”
明星稀挑了挑眉頭:“這倒符合你的個性,不過以我猜測從雷音寺下來的東西,應該是東晉的玉璽和兵符!”
“東晉皇忽然駕崩,不可能沒有留後手,更何況謠傳之中,他一直喜歡着九皇子容璟。”
九皇子出家爲僧,想來他不願意承認,提前把玉璽和兵符送過去,一來是試探九皇子,二來是真心實意的想把皇位傳給他。這個人拋棄紅塵,心如此堅決,我等望塵莫及啊!
拓跋君邕聞言贊同他的話:“執念是最可怕的東西,若無執念,都能跳出紅塵之外!”
“你也有執念?”明星稀眼睛徒增:“你還沒告知於我,你爲什麼會在雷音寺裡?是出現什麼狀況了嗎?”
拓跋君邕微微蹙起眉頭:“你對我的動向如此清楚?在我身邊安插了幾個人?”
明星稀瞬間浮現一絲尷尬笑,雙手舉起來:“絕對沒有,你是天下有名的戰神,想要知道你的蹤跡,我去酒樓喝杯茶就知道了!”
拓跋君邕蹙起的眉頭挑了起來:“我竟不知道黑寒還有酒樓可以喝杯茶?竟然不知道我不在軍營之中來到雷音寺,已經天下皆知了?”
生硬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明星稀卻聽得寒毛直豎,毛孔悚然般害怕,收斂住臉上的笑意,舉起了一根手指,“只有一個人,你的身邊,我只安插了一個人!再無其他多餘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他知道比任何都難,他求不得的輾轉反側,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若是讓自己的假聰明把這求不得再次推遠,他會有殺了自己的心。
拓跋君邕定晴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有一人?我瞧着不止吧?”
明星稀心七上八下,套着佛珠的手,伸出兩根指頭,細細的觀察着他的神色:“兩個,沒有其他了!”
“明星稀!”拓跋君邕沉沉的叫了他一聲。
明星稀瞬間後退兩步,滿是星辰的眼眸害怕和彷徨交織着:“六年半以前,我每年都問你要佛珠,你卻不給,我的心一年比一年失落!”
“你是一國的戰神,所有的暫時都敬仰於你,哪怕你是敵對,你在他們心目中,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
“我敬仰你,愛慕你,可是人都是貪心的,因爲靠近過你,所以更加想靠近你,但是你不希望我靠近,我只能放手!”
“我發現越是不見你,我把自己流放在黑寒,那樣一個苦寒戰爭連連的地方都不能使我忘記你!”
明星稀把手緩緩的抵在胸口,鳳目之中突然帶了淚光閃閃:“我不敢去見你,一見你就離不開了!相思難捱,我只得找人在你身邊,你說的沒錯,很多,多得你無法想象的多!”
拓跋君邕面色沉靜的望着他,“無法想象是多少?難不成還有幾千之多?”
言語之間徒增厲色,於明星稀而言就像最鋒利的敵人的刀劍,毫不留情的劈向自己,劈得他鮮血淋淋,艱難的說道:“我的心腹,二千三百人!”
拓跋君邕文言舉起手,明星稀沒有躲,雙眼之中染滿了悲切,“將軍,我不想否認什麼,二千三百人是六年半時間裡,會一點一滴的安插進去的!”
“他們奉我的命令,在你的左右,保護你,把你所有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傳給我,我絕無惡意,只是太想念你了!”
拓跋君邕舉起的手,沒有打在他的臉上,而是在他的眼角紅色硃砂上一摸:“我不記得你這裡曾經有過一粒紅色硃砂,什麼時候有的?”
明星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呆呆的說道:“一直都有,只不過我的父皇不喜歡我,更加不喜歡這粒紅色硃砂,我便把它給擋起來!”
“現在我的身份地位,戰功,無需他喜不喜歡,所以它便出現了!”
拓跋君邕粗糙帶着薄繭的大手,冷淡的眸子中,泛着輕柔的光:“很好看,無需再遮擋住,歸晚進了皇宮,差不多該收拾收拾走了!”
說完收回手,轉身離去。
明星稀想都沒想的拉住他的手,帶着卑微的小心:“你不生氣?那二千三百人我讓他們調回來,不會讓他們成爲你心頭的一根刺,你不要收回佛珠可好?”
拓跋君邕嘴角輕扯,“不用,放着吧!我沒有說要收回佛珠,給你了,就是你的了!”
明星稀張大了嘴巴,滿目震驚,癡癡的注視着他的臉:“永遠成爲我的了?你不在乎我在你身邊安插了那麼多人?真的一點點都不在乎嗎?”
拓跋君邕淡淡的說道:“嗯,我一直在想,我上戰場的時候,總有那麼幾個士兵有意無意的圍繞着我!”
“一直沒有想明白,今日多謝你解釋,讓我知道原來他們不是敬仰於我,而是忠心於你!你讓他們保護我的性命,我應該道聲謝纔是!”
明星稀拉住他的手一用力,上前一步,一直拿不準他話中的真假,更加看不明白他是否生氣:“將軍你……”
拓跋君邕扭動手腕,從他的手中脫離出來:“不要緊的,收拾行囊,差不多該走了!”
明星稀這一刻滿心歡喜,雖然鬆了手,卻是緊緊的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直接把那強悍冷淡的男子壓於牆上。
拓跋君邕全身僵硬,微眯雙目:“你要做什麼?”
明星稀愣愣的看着他,心中的那一顆歡喜,在他冰冷眼神之中,瞬間變得慫起來,“我……我想跟將軍切磋武功,看看六年半的時間,我能不能把將軍打趴在地!好像顯然不能!呵呵……”
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浮現在明星稀的嘴角。
鬆了手,撓着後腦勺:“我去叫我的左前鋒收拾東西,等到阿暖回來,我們就走!”
拓跋君邕正了正衣裳,瞥了他一眼。
明星稀狼狽的從他的房間裡走出去。
拓跋君邕一條露出一抹極輕的幅度,摸了摸嘴角。
然而他們還沒有走,東晉就徹底大亂起來。
他們着急忙慌的出去找阿暖,卻在大街上碰見了強盜,兩人對望一眼,心知肚明好好的京都怎麼會出現強盜?
明星稀親眼看見他所在意的妹妹,從馬車上跌倒下來,而馬車上的那個人東晉的十一皇子,沒有停下馬車,直接的離開把阿暖置身與強盜窩裡。
明星稀擼起袖子就要大開殺戒,看見一個和尚置身於危險之中,把阿暖從強盜手中救下來。
他也知道那和尚是誰,雷音寺的忘卻,東晉曾經的九皇子容璟。
強盜見到口的肥肉飛了,扯過容璟就要宰了他。
明星稀穩穩當當的托住了他,奈何強盜見到一個比女子還好看的他,出口便調戲起來:“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穿着男兒裝招搖……”
拓跋君邕手中的長劍一出,鮮血四濺,強盜的頭顱和身體分開。
劍柄入鞘,他看着明星稀:“囉嗦!”
明星稀心裡那叫一個無辜,自己什麼話都沒說,怎麼就變成了囉嗦了。
幾百個強盜,分散開來,圍繞他們有百個強盜,兩個人事隔多年,一同並肩作戰,這些強盜根本就不是對手。
阿暖跟容璟告別,明星稀把他們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東晉十一皇子,容與。
他的眼中有愛,卻是愛得不純粹,對明星稀來說這樣的男子,是配不上和她長得相似的阿暖。
阿暖需要那種愛他愛得很純粹,不添任何雜質的男人。
明星稀從來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也不吝嗇自己對於拓跋君邕敬仰之情:“君邕極其厲害,在下佩服!”
弓手直拳,滿眼閃爍如漆黑夜空星辰。
拓跋君邕很不喜歡他毫不掩飾,催促着他趕緊離開
容璟不愧是跳入五行之外的人,性情豁達,置身於這東晉大亂的京城。
阿暖對他戀戀不捨,極其憂慮他,她也可以轉身置於危險之中,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
明星稀看着她哭得傷心欲絕,把她拉入懷中:“哭過了就別哭了,終究是要放手,他不屬於你,他是度衆生,你也不過是衆生一個!”
他們的親密,讓拓跋君邕不由自主的黑了臉,東晉各方人馬爲了爭奪皇位,已經不要命的要霸佔皇宮,不要命地佔據京城各大要口。
明明有馬車,那人明明有馬匹,非得要和自己共騎一匹。
看着他站在馬下,昂頭對自己伸手的樣子,拓跋君邕便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極其緩慢的伸出手,那白淨如玉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跟自己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手指微微用力收攏,明星稀也藉助了他的一點力,翻身上了馬,穩穩地落在他的身後,雙手自然而然的穿過他的腰,緊緊的扣在他的腰上。
對着自己的隨從道:“出城!”
他們倆率先奔走,明星稀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東晉大亂這不是趁此機會可以舍下一切遠走高飛。
迎着風,他張口道:“將軍,敢不敢跟我遠走高飛?”
拓跋君邕勒着馬繮的手一緊,側臉看他:“又在胡鬧什麼?”
明星稀算了一下他們出城,差不多已經奔了三十里,可以做短暫的歇息,就對着他的耳邊大聲道:“沒有胡鬧,就是想問問將軍,敢不敢和我遠走高飛,趁東晉大亂!”
拓跋君邕手中的繩子一勒,黑色駿馬,硬生生被他扯住,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和你遠走高飛?你是北周的將軍,怎麼可以如此無理取鬧?”
明星稀長腿一邁,跳下了馬匹。
隨即一拽把拓跋君邕拽下了馬:“北周將軍如何?榮華富貴抵不過一個你,你只需敢還是不敢?”
拓跋君邕深深的看着他,試圖想從他臉上找出玩笑的影子,發現他一臉認真,眼中冒着情深等着自己回答。
“你想去哪裡?”拓跋君邕隨他來到草叢樹木之中,張口問道。
明星稀露出醉人的微笑:“天下之大,總會找一個鳥語花香,別人找不到的地方,過一段清靜的日子!”
“你的遠走高飛不是一輩子?”拓跋君邕帶着微微詫異問道,他剛以爲他口中所說的遠走高飛是一輩子,他在剛剛的一瞬間,有認真思量遠走高飛的可能性。
明星稀笑容越發醉人:“我倒想一輩子,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我知你心中有北魏的皇太子,他一天沒登基爲皇,你就一天放不下他!”
“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日月,就想單獨與你過幾天清靜的日子,可以嗎?”
拓跋君邕偏頭沉默了片刻,“你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朝朝暮暮,而非……”
明星稀打斷他的話:“你就是我的朝朝暮暮,你就是更好的,我們兩個爲北周北魏賣命這麼久,總是要歇一歇!”
“你就應了我吧!”明星稀溫潤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鳳目微彎,“一旦有什麼事情,我絕對不會阻攔你,好不好?”
拓跋君邕說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得道:“安頓好之後,君敘必須得知道!”
明星稀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像個孩子一般:“那是自然,我會竭力愛你所愛,喜你所喜!”
“你……”拓跋君邕有些氣結:“愛與喜歡怎可天天掛在嘴邊?”
明星稀笑得燦爛:“喜歡和愛不掛在嘴邊,那把什麼掛在嘴邊?我去找一個燒火丫頭,咱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拓跋君邕眉頭一皺,“她不會跟你走,她要和君敘成親的!”
“打個賭!”明星稀勾着他的小拇指,把他的手帶了起來,聲音壓得極輕,湊在他耳邊道:“敢不敢跟我打個賭,若是你輸了,任我處置,若是我輸了,憑君做主,如何?”
他的湊近讓拓跋君邕眼角微跳,頗有騎虎難下之感,只得硬着頭皮道:“好,我應你!”
明星稀像了一隻偷腥成功的狐狸,舔了舔嘴,鬆開勾住他的手指,胸有成竹道:“你就等着認輸吧,躺好了任我處置!”
拓跋君邕眼中閃過一抹慍怒,明星稀走到阿暖面前,彎腰鳳目閃閃,與她平視道:“姑娘願不願意跟我出去玩,遊一下山水,再去北周查找你所謂的亂七八糟的事?”
阿暖愕然的指着自己:“就我?”
明星稀笑得眉眼彎彎:“對,我還差一個洗衣做飯之人。你挺合適的,要不要隨我遊山玩水?”
阿暖錯愕的眼中,滿滿心動,視線錯開明星稀,看向他身後的拓跋君邕:“幾人行?”
明星稀越發的像只狐狸,反問着她:“你說幾人行?”
渾身充滿煞氣更硬的男人已經來到了他身側,阿暖可勁的瞅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誇道:“明星稀你可真夠不放過每一個辰光的!”
明星稀接下她的誇獎,“多謝誇獎,要不要去?”
阿暖應了一聲:“要!”
明星稀眸子亮堂,對着旁邊的拓跋君邕道:“願賭服輸,我說她一定會跟着我們走!你……不準賴皮!”
拓跋君邕生硬的點頭,但一想到他說的躺後任他處置,便沒有來得心裡發燥。
阿暖聽到自己被打賭,驚訝問道:“拿我打賭,若是我不跟你們去,又待如何?”
明星稀吹了口哨,換來自己的駿馬,爽朗的說道:“你不跟我們去,我就輸了,我和他各自回家,守護疆土!”
明顯的撒謊,拓跋君邕心中越來越燥,不願意他多說一句,拉過自己的馬匹,翻身上馬,如箭一般衝了出去。
三個人遊遊走走。
北周和北魏太平依舊,唯一亂的是東晉。
明星稀珍惜着偷來的每一刻時光,終於在兜兜轉轉之後,選定了蜀地竹海。
綿綿望不去盡頭的竹海,裡面包羅萬象,什麼樣的野獸都有,基本生活,不會成爲問題。
最主要的這裡夠安靜,他們把家安在了竹林深處,一般人極少能找到這裡來。
親自砍下竹子,搭上了竹屋,修整了院落,刨了荒地,去山下買了蔬菜種子,隨手撒到裡面,過不了多久,便是青蔥玉綠長勢極好的菜!
阿暖竹屋在半里地之外,蘺芭院扎的極牢,倒也不擔心她會出現什麼意外,因爲只要叫喚一聲,聲音就會在整個竹海迴盪。
竹屋,廚房,明星稀抱着枕頭,摸着下巴,盤腿坐在牀上,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側耳聽中間格了一個廳得隔壁房間人的呼吸聲。
覺得自己住的房間,莫名冷清。
於是乎,他把枕頭一扔,衣服一套。
速度極快,敲了敲隔壁門。
拓跋君邕冷硬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我已睡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明星稀握拳低笑起來:“我不進去和你睡,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要連夜下山一趟,屋子裡缺少點東西,明天早晨我就回來!”
拓跋君邕隨即起身,明星稀聽到他起身的動作,忙阻止道:“我一人可以,無需你一起,早點睡!”
竹門被打開,拓跋君邕穿着一身裡衣,站在門口,寒着眉頭,“有何東西不能明日清晨去買,爲何深更半夜?”
兩間房間中間是一間廳,房間佈置的都是一模一樣,明星稀一雙鳳目就是忍不住的要張望着拓跋君邕的房間,總覺得他的房間有莫大的吸引力,吸引着他的目光,吸引着他的心。
拓跋君邕等到半天沒見他回答,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房間,“我的房有何不妥?”
明星稀如夢初醒,後退一步,手指着自己的房間:“躺下來我才發現,竹子清香雖香,但是少了一個味道,我去下山買了!”
拓跋君邕轉身往房間裡走:“稍等一下,我與你一起!”
“不用!”明星稀跨了一步進了他的房間,抓住他的手腕:“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來!”
他的肌膚紋理經過風霜雕塑,比他自己的粗糙了很多,可是就這樣的肌膚,讓他握上了就不願意拿開。
拓跋君邕身體轉了過來,心中涌起一絲柔情,直視着他:“你當真沒有其他事?”
明星稀不知不覺中變得極其寵溺,笑容都帶着蜜一般的甜:“有,也是沒有,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拓跋君邕蹙眉思索了一下:“你覺得哪個說的比較方便,就說哪個!”
明星稀身體靠近他,鳳目中流轉着滿滿柔情:“真話就是,這是我們的家,雖然只是短暫的家,但是長夜漫漫,孤枕難眠!”
“你……”
“假話就是,君邕還記得臨行之前跟我打的賭嗎?我想過來收賭注!不知你願不願意!”
拓跋君邕先前心裡發燥的感覺又出來了,生硬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慌亂:“你還是去下山買東西吧,早點回來!”
明星稀注視着他,語氣不覺也變得柔軟:“突然間,我不想去了,君邕……我……”
拓跋君邕上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出自己的房門:“你還是下山吧,我要休息了!”
明星稀驚詫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什麼時候他的手腕抽脫,他都沒有察覺,待他反應過來,竹門嗵一聲,被關上。
明星稀輕輕眨了一下眼睛,舉起自己剛剛抓他手腕的手,親吻着手心裡,頭靠在門上,用手敲了三下:“君邕,別忘記了,願賭服輸!”
拓跋君邕迴應給他的,是吹滅燭火,一個黑漆漆的房間。
明星稀輕笑出口,靠在他門前半響,聽着他淺淺呼吸,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揚。
第二天清晨,阿暖剛洗漱完,就被明星稀拎過來。
阿暖看着堆積如山的東西,美目不由自主的瞪大:“你昨天晚上下山打劫了?這些東西都是你自己扛上來的?”
手不自覺的摸向東西,心中滿滿震驚,這麼多的書,文房四寶,不知道的以爲他們是書生,而非將軍要研習琴棋書畫。
明星稀手揉在阿暖頭上:“趕緊的把這些東西都搬到我的房間,順便擺好!”
“啊?”阿暖不由自主的疑問:“明星稀你憋着壞水呢?”
明星稀不贊同道:“你這丫頭懂什麼,我在哪裡叫憋着壞水,分明就是在給自己找事做,少說廢話,趕緊的,不然的話,今天晚上我去做一隻老虎扔到你的房裡!”
這樣的威脅對於阿暖來說根本就談不上威脅,她認命的抱着書,走向竹屋邊走邊嘀咕:“明明可以自己扛進屋,非得多此一舉放在外面,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啊!”
不知得那個人,站在門口,面色沉靜如水,明星稀大包小包的往屋子裡提,白衣浸透了汗水,咧嘴笑道:“我的房間改成了書房,今夜我就要和你睡了!”
拓跋君邕神經緊繃,盯着那一堆東西,冷漠開口:“既然如此閒,可以在加蓋一間!”
“不用!”明星稀突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我可以睡我自己的房間,完全不用加蓋,我先去擺東西了,早飯我已經做好了,你趕緊吃完練劍!”
說着不等他回答,明星稀狼狽如狗迅速的鑽進自己的房間。
拓跋君邕看他狼狽的背影,嘴角翹了翹,進廳中端起了早膳,慢悠悠的吃了起來,看着他們倆進進出出。
一連幾日,明星稀猶如廢寢忘食般,點着蠟燭,在他的房間裡看書看到深夜。
拓跋君邕輾轉反側睡醒一覺,還能看出他的房間透出燈光。
第八日,到了後半夜,拓跋君邕起身看見那人房間裡燈光還在亮,穿了衣裳,本想敲門走進,去見那人的門根本就沒有關緊。
他輕腳走進去,那人死死地盯着岸上的書籍,對於他的到來,都沒有聽見腳步聲。
拓跋君邕眉頭擰了起來,環繞過去,想看他看什麼書,視線一盯,頓時臉紅如霞,“你,都在看什麼污穢之書?”
明星稀一驚,手捂在書上,已是來不及,只得硬着頭皮衝他微微一笑:“君邕你聽我解釋,我並不想看這些書,是……”
“這些書?”拓跋君邕寒目一掃,隨手撈起一本,明星稀恨不得賞自己一耳光,哪壺不開提哪壺。
書皮上寫着漢歌,一翻內容,不堪入目,拓跋君邕氣的胸口起伏,把書一甩,轉身就走。
明星稀哪裡讓他走,猛然起身,撲了過去。
拓跋君邕一個不注意,被他撲倒在地,明星稀隨手一揮,把蠟燭揮滅,自己壓在他的身上,聲音百轉千回道:“我不介意在我身上的那個人是君邕,君邕在意在你身上的那個人是我嗎?”
“胡鬧!你給我起身!”
“我不!”明星稀無賴的說道,“天知道,願意爲你屈身於下!”
拓跋君邕伸手去扯他,明星稀哪裡讓他扯,吻住了他,密密麻麻的細吻帶着小心翼翼的尊重。
“明星稀……”拓跋君邕叫得咬牙切齒。
“我在……”
明星稀腦子裡迴轉着書上看的畫面,手在他身上點火。
拓跋君邕身體僵硬,咬牙切齒變得不知如何反應。
他的吻彷彿有魔力一般,吻的他的全身發軟,使不出來任何力氣去反抗於他……
沉浮深夜,竹牀的咯吱聲維持到天明,歸於平靜,明星稀吻在他的額頭,眼角的紅色硃砂,仿若活過來一樣。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君邕可依!我心悅於你拓跋君邕!”
我願爲你俯首稱臣,願爲你放棄天下尊榮,願爲你去死,萬劫不復,亦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