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難民還是亂兵,都清楚平原地帶缺少隱身藏匿的地方,只有跨過大河,進入丘陵地區綿延的樹林中,才能藉助複雜的地形保全性命。如果說難民們躲避的是殺戮成性的亂兵,那麼亂兵們要躲避的就是冷血無情的精靈大軍!手無寸鐵的難民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的威脅,但亂兵們就截然不同了,若不阻止他們渡河,商隊肯定會被衝散淹沒。
蒙特斯自不會眼睜睜地放任亂兵過橋,縱聲大叫,“屠振武、雷滄月,跟我去毀掉石橋!其他人馬立刻撤離,加速西去!商隊的護衛由愷撒、古科南兩位團長暫時負責!”
衆人鬨然答應,踏翻臨時柵欄,分成兩股奔下土丘。
我和屠振武一左一右護衛着蒙特斯奔到橋頭,只見那些重傷不起的難民們奮起餘力,用雙手摳住地面拼命向前挪動,正一分一寸的靠近石橋。他們也感到了死亡威脅的*近,不願意放棄一線生機,試圖搶在亂兵到來前爬過河對岸,哪怕手指磨破疼楚鑽心,也沒人呻吟哭喊。一千多人蠕動爬行,滿手滿身的污血泥土,望之令人動容。
蒙特斯縱然是戰場餘生的鐵血戰士,看到這一幕亦猶豫了,只要他出手摧毀石橋,這千餘人定會被亂兵們生生踩死。
屠振武喟然一嘆,低聲道,“蒙特斯先生,再不抓緊時間毀橋,再有幾分鐘亂兵們便殺到了!”
就在這時,身後蹄聲驟響,一個又矮又壯的身影拍馬衝上石橋,“老大,不要毀掉石橋啊!救一救受傷的平民!”
是巖魁!他奶奶的,這矮人小弟的英雄情結又不合時宜的爆發了!救人可以,但別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啊!面對着數萬失控殘暴的亂兵,即便是我也只有走避。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爲這意外的變故一時愣在當場。
巖魁衝到石橋中間,翻身滾落馬背,不由分說把一名傷者橫放到馬背上,自己再扛起另外一人,牽上角馬轉身小跑奔回,“老大,求求你了,幫忙救人啊!”
看着巖魁抖動的嘴脣、明亮的眼眸和那雙跑動的短腿,我被死亡和黑暗磨礪得堅硬的心底,竟泛起一絲絲不該有的感動。我可是暗黑法師啊,擁有四大凶靈之王和十萬兇靈,所看過的死亡場面數不勝數,親手擊殺的活人和亡魂不知多少,怎麼今天卻動了慈悲之心?
我估算了一下亂兵前鋒的距離和奔跑速度,笑着對身邊的蒙特斯和屠振武說道,“抱歉,我手下的小弟不懂事,擅自行動,讓兩位看笑話了!我會努力阻攔亂兵們五分鐘,請兩位盡力運送傷者過河可好?”
蒙特斯一震,失聲道,“你要獨力阻擋亂兵的衝擊?”
我不再廢話,略一吸氣縱身飛起,“五分鐘後毀橋!”內力急速流轉,整個人如脫弦利箭,嗖的掠過石橋,“巖魁你記着,下一次再讓我給你擦屁股,自己先自殺算了!”
亂兵數量多達上萬,橫向的隊列寬度約有四五百米,首尾兩端拉得很長,跑動時疏密不均,是由幾百隊亂兵臨時組成的,儘管缺乏大軍列陣衝擊的慘烈氣勢,但一眼望去也讓我頭皮發麻。我痛恨做英雄,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又別無選擇,必須傾盡全力爲巖魁等人爭取寶貴的時間。
我意念動處,得自巖魁的頂級魔法杖落入掌心,擡手指向遠處的亂兵,陰陽二氣以最大的程度向外輸出。藍光爆閃,天地間的水元素集聚而來,剎時間在半空化出一面長數百米,寬五六十米的巨大冰牆,在陽光直射下熠熠生輝。久經沙場的亂兵們立刻發覺能量異常波動,擡頭仰望,發出一聲聲驚呼,狂奔的腳步不禁放慢下來。
“崩!”我一聲大喝,巨大的冰牆應聲崩裂,化做數千顆籃球大小的冰塊,噼裡啪啦砸到亂兵前鋒的隊伍中,登時引起一陣流血混亂。只恨我目前施展不了高階的水系魔法,不然剛纔那一擊化冰爲刀劍,凌空插落,足可以蕩平過千亂兵。又或者施
展大規模的冰凍術,也可以凍僵數百人。
“前方有水系魔法師攔路!”“幹掉他!”“弓箭手出擊!”“誰他媽的是火系魔法師?!”在亂兵們紛亂叫嚷聲中,數百支魔法箭、破甲箭倏忽飛起,遮天蔽日的對着我兜頭射落。同一時間,各種魔法咒語或遠或近的響起,各種元素的能量波動傳開,顯示出混在亂兵中的魔法師也要展開攻擊了。
以密集的箭雨騷擾敵方魔法師,迫使對手分心抵抗,不讓他有機會念誦魔法咒語,而己方的魔法師乘機發動魔法攻擊,這是相當正統有效的殺敵策略。可惜我不是一般的魔法師,根本不需要花費時間唸誦拗口的咒語,魔法杖再次揮動,一面厚厚的冰牆立時擋在我的面前。
魔法箭射到冰牆上炸開,破甲箭或者鑲進冰中,或者被堅冰彈落地面。第一輪遠程攻擊無效!
亂兵們都是死裡逃生,見識過大場面的老油條,有人不禁失聲叫道,“不好,是瞬發魔法!”“我的神啊,難道他是魔導師?!”莫名的恐慌眨眼間傳遍前鋒隊伍,大多數人乾脆停下腳步,左右張望着是否有更好的逃跑路線。開玩笑,若是遇上了具有八級魔法力的魔導師,一個八級魔法殺招便可輕鬆屠殺數千人!
亂兵之中驀的響起一個尖利的叫聲,“弟兄們不要怕,這人施展的是水系基礎魔法冰盾術!他只有魔法學徒的水平,決不是什麼魔導師!”
我暗暗自嘲,這麼快就被揭破了華麗的僞裝嗎?一掌震碎冰牆,換上雙面開刃的長刀,飛速衝向躊躇不前的亂兵。我在奔行過程中釋放出精神力,把百米方圓都納入感知範圍,尤其關注各種魔法元素的變化。對面數十位魔法師已經唸誦完咒語,只見各色光芒閃耀刺眼,數十記魔法殺招對準我同時發動。風刃絞殺術、烈火炎球術、千雷轟頂術、石化傀儡術、極寒冰凍術……元素系的魔法能量瞬間爆發,無數火光、閃電、風刃等等劈落下來,炸得大地顫動,泥土飛濺,追着我一路玩命轟擊。
雖然大範圍的魔法攻擊不需要精確命中目標所在的座標,但前提是攻擊落點不能偏離目標太遠,否則殺傷力將會銳減。那些英尼邊防軍以爲我是單純的魔法師,魔法能量的攻擊落點選擇了我最初站立的地方,不料我忽然高速移動,衝向躊躇彷徨的亂兵前鋒,使得他們的計算有誤,結果大半魔法攻擊都落在了我身後,沒有能夠跟上我移動的速度。我在閃電火球的肆虐中忽左忽右的奔行,利用敏銳的精神感知力,提前一步探查到能量爆發的落點,然後避過它主要的攻擊範圍。如果遇到的是我比較熟悉的水系、風系魔法,我甚至嘗試用精神力改變水元素或風元素的聚集狀態,令元素產生紊流,從根本上破壞對手將要施展的法術。
數十位五級六級的魔法師各施手段,無論是天空大地,都在能量的撞擊中發生種種驚人變化,能量的爆炸聲、奪目的閃光、飛散瀰漫的煙塵,顯示出他們聯手一擊的可怕威力。
呼!爆炸的巨浪漸漸平息,我毫髮無損地自濃煙粉塵中高速衝出,距離最前沿的亂兵已不足百米。
“不是吧!”“這樣都炸不死他?!”亂兵們驚呼起來,而魔法師們手忙腳亂地開始唸誦第二段咒語。多年配合形成的默契,不用人出聲指揮,便有百多位六級的武者、狂戰士拔身躍起,或者變身爲猛獸,或者亮出刀槍,狂吼着越過衆人向我衝來,要爲魔法師們爭取時間完成魔法。
一百多名六級強者拼死殺到,在不出動兇靈輔助的前提下,我很難抵禦住對方的瘋狂攻擊。儘管我內力深厚絕倫,可是我未曾掌握高深的武技,不懂得合理的運用武術技巧應對羣敵圍毆,以一敵百想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狂烈的殺氣迎面拍到,刺激得我汗毛倒豎。電光火石間,我一眼看出其中三十餘人氣勢強盛,眼神凌厲,估計應有六級上品巔峰的實力,放在軍隊中定是高
級軍官的身份,很可能便是亂兵們的首領。這三十餘人分從多個方向撲來,衝得最快的離我不足三十米,下一秒鐘就會和我面對面的撞上!
我擡手虛點,精神迷霧的暗黑術法橫掃過去,波及者立刻陷入狂亂恐怖的精神幻境中。我有意控制了精神攻擊術的範圍,以免有人識破我暗黑魔法的來歷。儘管如此,仍有近三十人受到影響,他們目光陡然變得血紅,齊齊發出恐懼莫名的嚎叫,手中的兵器忽然轉向,猛的砍向不設防的同夥們。
這下異變橫生,刀落血濺,百多名六級強者先內訌互砍起來,在亂兵們眼前上演了一出鬼打鬼的好戲。有個別頭腦清醒的軍官大叫,“弟兄們小心,敵人擅長精神幻術!”話音未落,我舉刀一揮而過,登時飛起好大一顆頭顱。
陷入幻境的高手們可以爆發出超越平日的最大潛力,毀滅的慾望勝過任何時候,他們發狂互砍,幾秒鐘時間就爲我清空了阻路的敵人。我自混戰的人羣中穿過,揮刀護住身形,砰的大力撞進亂兵陣中,刀鋒過處,亂兵如稻草般倒伏在地。
亂兵數量太多,我沒奢望過自己一個人可以滅殺他們,那會累死人的。我在亂兵中左衝右突,儘量避開那些悍不畏死的六級強者,不斷向四周彈射出特製的迷幻藥丸。這些迷幻藥物加有強效致幻的藥物成分,普通人一旦吸入就會喪失理智,要麼亢奮到要與任何生物**,要麼變成渴望血腥的殺人狂魔。藥丸炸開,煙霧連片瀰漫,被我*控的風元素吹送散開,很快籠罩住上千人的亂兵前鋒。亂兵們當然不會傻到大口呼吸迷煙,無不掩住口鼻試圖逃離。但是不等他們逃出迷煙籠罩的範圍,很多抵抗力較差的亂兵已經中招失控,或者撲倒身邊的戰友,或者瘋狂殺人,把這千餘人都拖入迷亂的漩渦。
千餘名亂兵忽然瘋狂殘殺同伴,慘叫聲、打鬥聲、怒吼聲交織混合,宛如山崩地裂,令風雲變色。緊隨其後的亂兵們趕緊停步,誰也不願一頭撞進血腥萬分的戰團之中。
“怎麼回事?遇到了敵人嗎?”一隊又一隊亂兵跑到,看着前方駭人的混戰場面,紛紛停步詢問。萬餘人的亂兵隊伍分辨不清狀況,暫時停止了行動。
當我滿身焦黑的出現在橋頭,蒙特斯、屠振武不禁連聲讚歎,誇獎我英雄了得,竟然真的獨力攔住萬餘亂兵的衝擊勢頭,堪比神殿騎士在獨山城創造的奇蹟了。再次聽到神殿騎士的威名,巖魁鬱悶的直翻白眼,偏偏滿腔話語只能憋在肚子裡,無法向人訴說。乘着亂兵們在河岸自相殘殺,後繼隊伍不敢妄動的機會,我們抓緊時間轉移完傷者,最後由蒙特斯施展土系魔法,一舉摧毀整座石橋。
石橋嘩啦啦垮塌墜入河中,濺起無數浪花。遠遠看到橋樑倒塌的過萬亂兵頓時大譁,左右分開形成兩股人潮,繞過同夥廝殺的核心區域,大聲叫罵着衝向河岸。
亂兵們幾分鐘後衝到橋頭,但是原地只剩下兩根孤零零的石質護欄。晚了一步的亂兵們氣得哇哇亂叫,衝着我們破口大罵。過百位魔法師被立即推選集中起來,緊急商量過河的對策,萬餘人渡河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數名土系魔法師走到塌陷的橋頭地段,對着河面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估計是想利用殘餘的橋墩,在原址設法建起臨時通道。
就在這時,一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魔法箭驀然破開虛空,噗的射入一名土系魔法師的後背,自胸口傳出,又斜射中另一名魔法師的後肩,噗通!連人帶箭落入渾濁的河水中。
這一箭來得如此突兀,事先沒有任何警兆,其速之快超過正常人的反應能力,簡直如流星趕月,迅雷不及掩耳。
過萬人的亂兵彷彿被人集體點中了穴道,全部愕然呆立不動,連罵人的話語都卡在咽喉裡,吞不得,吐不得,差點憋過氣去。恐懼欲死的冷寂氛圍籠罩了整片河岸,不知是誰牙疼般擠出幾個字,“精靈神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