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學徒卷_5-6 深夜狼嚎

天色朦朧發亮的時候,我、女僕克勞迪婭、小弟巖魁、奴僕德瑪克一行四人悄悄地離開了阿里村,轉折向西南,趕往最近的城鎮獨山城。

克勞迪婭在高空飛行,充當偵察兵監測四方動靜,我們三個男人則在地面辛苦趕路。阿里村太窮,連最普通的風行獸都沒人飼養,找不到載人代步的工具,只好靠雙腳跋山涉水。巖魁這麼多年第一次離開漁村,儘管對父親的旅行筆記倒背如流,但親眼看見奇花異草、兇禽異獸的感覺又大不一樣,一路興致勃勃,嘴裡嘰裡呱啦就沒有停過。德瑪克頗有眼色,時不時和巖魁聊上幾句,他的見識閱歷超過巖魁太多,很快贏得了巖魁的好感。

中午休息時,我乾脆命令德瑪克教授巖魁基本的火系魔法和使用技巧,我自己省得一身輕鬆。德瑪克早把巖魁的底細摸個透徹,有機會討好未來的矮人工匠大師,超級強者的異姓兄弟,這麼好的投資機會怎能錯過?沒有猶豫立刻答應。於是接下來的路途中,德瑪克見縫插針地講解火系魔法原理,而巖魁猶如一塊海綿,開始孜孜不倦地吸收魔法知識。他有時提出的問題尖銳深刻,如天馬行空,甚至*得德瑪克絞盡腦汁拼湊答案。不愧是矮人大師的後裔啊,記憶力、理解力和魔法的領悟能力都超出常人,連暗中偷聽的我也被他驚到,不敢相信這傢伙竟連基本魔法都沒有掌握!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的確有極少一部分人屬於天才,他們努力一天就相當於普通人刻苦專研一年。

阿里村至獨山城這一段的山路崎嶇難行,我們一天下來只走了四十多裡。當夜色籠罩,我們找了一塊空地臨時宿營歇息,德瑪克負責收集枯木生火,巖魁和克勞迪婭配合負責打獵,我優哉遊哉坐享其成就好。

山林之中隱藏着各種兇惡猛獸,夜晚正是它們遊蕩狩獵的大好時機。當我們和衣而臥,前後左右都傳來猛獸的咆哮聲、磨牙聲,隱隱可見一顆又一顆碧綠的眼眸閃爍生輝。巖魁抱着那柄石錘,翻來覆去不敢入睡,“老大,我好像聽見左側十米外有野獸的喘息聲,很危險誒!”

我懶洋洋道,“野獸怕火,它們不會攻擊我們的。快睡吧,明早還要趕路呢。”其實乘着他們不注意,我一早放出十餘隻兇靈潛伏在附近,但凡有不長眼的野獸闖近,立刻會被兇靈們無聲無息的絞殺。何況越是高等級的野獸,越容易感應到兇靈們散發的凶煞之氣,豈會愚蠢到自尋死路?

巖魁可憐兮兮地道,“老大,我還是提心吊膽地睡不着。”

“睡不着就看你的魔法書!”

我朦朦朧朧間正要墜入夢鄉,忽聽巖魁一聲驚呼,“老大,你快醒醒!出事了!”我氣得睡意全消,怒喝道,“出沒出事我會不知道?你是存心不讓老大我休息嗎?”

巖魁委屈地道,“我沒有亂說啊!我聽見有人和獸羣搏殺的聲音。德瑪克,別裝睡了,你也聽見了罷?”

德瑪克呵呵一笑,睜開眼睛道,“西北方向大約五至六裡,可能是腐狼羣正在攻擊人類。”腐狼是羣體狩獵的森林猛獸,與三眼魔狼有血緣關係,不同的是它們額頭沒有豎眼,但是會噴射毒液,族羣數量最多可達數千頭,堪稱是森林中橫行無忌的獸王一族。

我凝神一聽,寒風中送來獸羣的嘶吼聲和劇烈的打鬥聲,間或響起幾聲人類的瀕死慘叫。或許有人看見了營地內閃爍的火光,被狼羣圍攻的那夥人邊戰邊逃,正在向我們宿營的方位移動。他奶奶的,想安穩睡一覺都不醒!我無奈地掩嘴打了個呵欠,“既然躲不過,那就迎戰吧!”

狼羣比我們預想中來得更快,數百隻牛犢大小的腐狼自樹叢間潮水般涌出,提前攔截獵物逃竄的方向,狼嚎聲此起彼伏,腥臭腐爛的氣息瀰漫四周。在狼羣的核心包圍處,寒光閃耀,人影翻飛,不時飛濺起連串的血柱。有數十隻惡狼率先發現了我

們,不待狼羣的首領指揮,嘩啦啦衝破草木阻擋,咆哮着高速撲來。廝殺的聲音刺激了狼羣的野性,每一隻惡狼的眼神都殘暴冷酷,還帶着渴望鮮血的興奮。

巖魁緊張地舉起石錘,德瑪克趕快亮出魔法杖,不約而同地閃到我的身後,“老大(大人),小心啊!”

我差點被他們的舉動氣死,一個是跟班小弟,一個是新收的奴僕,怎麼着都該衝上去打頭陣罷?居然沒義氣的轉身就跑,反把我頂在危險的第一線!生氣歸生氣,我擡手一指,精神幻術無差別地橫掃過去,衝在前方的二十餘頭腐狼驀然狂性大發,回身咬住同伴拼命撕扯,撲擊的狼羣登時亂作一團,相互廝殺起來。

德瑪克和巖魁失聲叫道,“這樣都行?太強了吧!”沒有魔法咒語,沒有元素波動,看似不可阻擋的狼羣就土崩瓦解,開始自相殘殺,這一幕對他們的震撼相當強烈。這一夜的記憶是如此深刻,以致於德瑪剋日後偶然提起時,仍然是一臉的敬畏、歎服和深深的恐懼。

先鋒狼羣的內亂蔓延開去,衆腐狼莫名其妙,有的加入戰團亂撲亂咬,有的倉皇走避哀聲呼叫。隱藏在黑暗深處的腐狼王躍上岩石,衝着慌亂失控的狼羣發出一聲淒厲悠長的嚎叫。聽到狼王的命令,腐狼們紛紛抽身躍出戰團,僅剩下神智失控的腐狼繼續捉對廝殺,直到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腐狼王身材高大健壯,渾身覆蓋着深黑色的堅硬狼毛,僅有脖頸處有一圈白色,彷彿戴着一道裝飾用的玉環。它聳立在狼羣之中,目光陰冷,遙遙凝視着我,透露出瘋狂憤怒的情緒。狼王極爲聰明,頸部毫髮倒立,前肢微蹲,露出雪白的獠牙,衝着我發出一聲深沉的低吼。我微微一笑,意念動處,精神力凝成一束直線,徑直射向發出挑戰訊號的狼王。那腐狼王不過是低階異獸,遠未進化到人類般聰明,被我發射的精神力刺中大腦,當即嗚嗚哀聲慘叫,夾着尾巴躍落岩石,如風一般倉皇奔逃。狼王受創退走,衆腐狼本能地感到了莫大的威脅,亦緊跟在狼王身後呼嘯離開,轉眼間數百頭腐狼都融入了黑暗,走了個乾淨。

德瑪克咕咚嚥了口唾沫,“大人,您不動聲色驅散數百頭腐狼,難道使用的是巫教秘傳的役獸奇術?”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你去看一看被羣狼圍攻的是什麼人?記住,不許泄露我們的訊息!”

狼羣撤離,那夥僥倖逃過死劫的人喘息着癱倒在地,他們過半都披掛着皮甲,人人流血帶傷。德瑪克走近一看,原來是難兄難弟們,都是隸屬於英尼邊防軍的逃兵。德瑪克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角色,不用三分鐘便打聽清楚對方半夜行軍的意圖。出乎我們意料,潰敗的亂兵們竟然私下串聯傳遞消息,打算集中起來攻佔獨山城,洗劫一把後再分道揚鑣。據帶隊的軍官透露,至少有數十股殘兵正在往獨山城方向運動,爭先恐後,害怕落後一步就什麼都搶不到了。

獨山城是附近唯一的城鎮,城內富商雲集,繁華熱鬧,自然也聚集了大批的美女從事娛樂行業。亂兵們沒有了紀律約束,實際上就變成了武裝強盜,膽子小的去洗劫村莊部落,膽子大的便敢聯手攻取城鎮。金錢和美女是這世上最吸引人的兩樣東西,在獨山城裡都能輕易得到,也難怪亂兵們紅了眼,不要命的連夜行軍。

假如亂兵聯合攻陷了獨山城,殺人放火是一定的,不僅僅是金錢美女會被洗劫一空,各種馬匹奇獸也會被他們奪走。我可不想徒步穿越廣袤的山區原野,必須搶在亂兵動手前先買到馬匹上路。我不是以殺人爲樂的瘋子,能避免和亂兵發生衝突最好,實在避不過再說。

意外收穫了這一情報,我決定立即趕往獨山城。至於這夥傷殘過半的逃兵任其自生自滅,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獨山城依山而建,旁邊有一條大河蜿

蜒流過,城牆厚實高聳,城內建築林立。城市靠近河岸一側建有碼頭,碼頭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倉庫,河道停滿了大小過百艘船舶。天色初亮,陽光灑落大地,碼頭上已熱鬧非凡。各種貨物輪番不停地運出庫房,轉移到船艙內,光是忙碌的搬運工就有一兩千人。英尼軍隊全線潰敗的消息肯定也傳到了獨山城,各大商社顯然是在組織撤離行動,抓緊時間轉移財富。

把守城門的士兵也惶惶不安,沒人認真站崗值勤。德瑪克亮出了五級魔法師的徽章,我們便輕易獲准通行。我暗暗搖頭,軍心已散,這獨山城很難守住了。只要亂兵們先派人混進城中,趁亂奪取了城門,一場席捲全城的浩劫在所難免。

奔波了一夜,飢腸轆轆的我們找到餐館大吃了一頓。德瑪克利用魔法師的身份,很快從餐館老闆口裡打聽出哪裡有角馬出售,主動請纓前去購買。而巖魁這鄉巴佬第一次進城,嚷嚷着非要去市中心逛一逛。約好匯合的時間,我們於是分開活動。

獨山城屬於山區小城,本身沒有什麼產業,主要靠商貿流通支撐起城市的繁榮。因爲英尼軍隊屢戰屢敗,部分精明的商人預感不妙,早早關門大吉,撤離了城市,昔日繁華的商業大道上僅有一半的商店鋪面開門,顧客寥寥,貨架上大都空蕩蕩的。走在城市中心,明顯感到壓抑惶恐的氣氛凝重如山,居民們麻木無助的目光令人心悸。土著居民和商人們不同,他們無處可去,也不願輕易拋下那點可憐的家產,絕大多數人抱着僥倖的心理留守家中,默默等待命運的宣判。生或者死,卑微的他們無權選擇。

巖魁很快喪失了遊覽的興趣,情緒低落,忽然轉首問我,“老大,既然我們知道了亂兵們攻城的計劃,爲什麼不警告城內的居民,讓他們提前防備呢?”

我聳聳肩,無所謂道,“巖魁,我們沒有證據,也提供不了亂兵們具體的攻城時間和集結地點,獨山城裡的人豈會相信我們幾個陌生人的說辭?就算他們能躲過這一次的亂兵侵襲,但下一次呢?何況精靈大軍很快便要殺到,獨山城必定會淪陷。我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神靈,在千軍萬馬中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錯了,別奢望能獨力救活數萬人。”

巖魁指着街邊追逐的小孩道,“老大,我理解你的想法,畢竟你跟當地人沒有任何感情,可是我不忍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慘死啊!阿里村的悲劇若在此上演,被殺死的人恐怕就不是幾十個,而是幾千、幾萬!老大,我們幫幫他們好不好?只要城內的守軍嚴加戒備,也許可以抵擋住亂兵的衝擊。”

我嘆氣道,“巖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潰散的亂兵們聚集起來可能有數千,其中五級六級的魔法師至少數十人。你妄想阻止亂兵屠城,簡直是不自量力的愚蠢舉動!在亂兵封鎖道路前離開獨山城,纔是我們唯一正確的選擇。”

巖魁握緊雙拳,紅着眼叫道,“老大,我父親爲了我的平安,讓我忍氣吞聲逃避了二十年!而今天,你同樣讓我選擇逃避!老大,我不服!我不願意總是過着逃避的人生!哪怕是死,哪怕僅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迎難而上努力拼搏一次。老大,如果遇見困難我就退縮,將來我又怎麼能鼓起勇氣挑戰神匠雲落崖?”

我勃然大怒,啪的給了他一巴掌,“做小弟就要有做小弟的覺悟,竟然敢衝我大喊大叫,你吃錯藥了你?你要做英雄我不攔你,但你要想清楚,這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巖魁緩緩向後退開,堅定地道,“老大,對不起!也許你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我必須要去做這件事。”

我冷笑道,“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矮人,沒有權利,沒有金錢,沒有軍隊,你憑什麼讓他們相信你?”

巖魁倔強地道,“我有辦法,不要你管!”轉身一溜煙地跑開,竟是奔向了懸掛旗幟的城主官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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