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兩日,我的一日三餐嘉琳都會過來,吃穿用度她都會一一詢問。嘉琳突然對我這般殷勤讓我有些不適應。
姜烜尚有事情要處理,所以不能經常過來。嘉琳來的次數倒是比姜烜頻繁了許多。
嘉琳這般,讓我不適。晚上嘉琳親自端着晚膳過來,以往幾次也是如此,她甚至親力親爲,從沒帶過侍女。
我原本還在看着書卷,是姜烜特意給我拿來的,以免他不能過來看我,而我覺得無趣。
見嘉琳過來,我趕緊將書卷放下,然後坐直了身子,對嘉琳道,“王妃,您是在不必如此的。奴才有些受不起。你是主子,而蕭梔只是奴才,您不需要這樣。”
嘉琳拉了一張凳子在我跟前坐下,而將端來的飯菜先放在了桌子上,道,“蕭公公,你快別說這樣的話了。在皇宮時,王爺就已經拿你當成了一家人。如今遠離皇宮,就更沒有什麼主僕之分了。今日覺得傷勢如何了?可有嘗試下來走動走動?”
我道,“仍舊覺得有些疼痛,大夫說暫且不要走動,以免影響傷口的癒合。但我覺得裡面似乎已經在癒合了,大約晚上再換一遍藥,明日便可以嘗試走動了。”
“如此真是太好了。我與王爺都盼望着你能早些好起來,若不然,等回京城覆命,倒是我與王爺做的不周了。說起來,羲和公主嫁給了匈奴王子,你的職責已經完成了,皇上一直擔心着羲和公主,恐怕也想早日知道羲和公主已經嫁到匈奴的消息了。”
嘉琳這番話一說,我就完全明白了嘉琳這兩日來的表現,已經剛纔這番話的用意。她如此周全的照顧好,無疑是想我早日康復。她方纔那番話旁敲側擊,也只是想提醒我,我該早點離開這裡去往京城了。
我與姜烜明明相愛,可我們中間卻已經阻隔了太多東西。就是嘉琳,她是姜烜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現在這個身份現在,以及以後可能都無法企及的位置。
我道,“王妃的意思是,奴才已經明白。奴才比王妃更急着回到京城,向皇上覆命。畢竟奴才在這裡耽擱,回到京城皇上若是不聽奴才解釋,那奴才便是一個辦事不利之罪。”
嘉琳見我這般說,臉上露出些笑意,道,“話雖這樣說,可蕭公公的身體也是要緊。蕭公公如今受皇上器重,皇上自然也希望你的身體健康。說的也夠多了,你餓了吧。趕緊先把晚膳吃了。”
“奴才不勞煩王妃,奴才自己可以。”
“你腿腳不便,我來也是應當的。你早些好了,我與王爺也就放心了。”
嘉琳端着飯菜過來,我接過去,剛拿起筷子,就看到姜士心那個男娃娃跑了進來。
“娘!”姜士心奶聲奶氣的撲進嘉琳的懷裡,“娘,士心餓了。”
“士心你再等一等,爹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可是娘,士心真的餓了。”
“那好,那娘先求給士心拿一個你最喜歡的豆沙包好不好?”
“謝謝娘。”
“那蕭公公,你先吃着,我照顧一下士心。這個孩子,一會兒餓,一會兒餓,也只有王爺能降得住他。我是拿他沒辦法了。”
“王妃請,小少爺畢竟還是個孩子。”
“那我就先帶士心下去了。”
等嘉琳和士心走出去之後,我看着眼前的飯菜,卻無心再吃。
不管姜士心是不是嘉琳和姜烜親生的孩子,可我看得出來,姜烜和嘉琳十分疼愛這個孩子。嘉琳在我跟前表現的母子情,表現的親情,那不是假的。無論她是不是在炫耀,這都是她比我要多的地方。
我覺得有些煩悶,便想着下牀。就算腳踝還很疼,可我還是穿着靴子,勉強的走了下去。一瘸一拐,還能走前幾步。
我出了那間屋子,走出了那個院子,走出了王府。我深知,我和姜烜僅僅只是相愛遠遠不夠。他是王爺,他身上還揹負着許多。又或許,他會享受於現在的生活,願意永遠留在登州。而我呢?我現在以太監的身份已經在宮中坐到了太監總管的位置。無論我用什麼辦法,讓蕭志這個身份消失,可無論如何我也沒辦法站在姜烜的身邊。姜烜他是安閒王,他依舊是衆人關注的焦點。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嘉琳。
更何況,那份自私的愛讓我寧願只是短暫擁有一下姜烜,卻不能中間夾雜着別人。
我扶着牆一瘸一拐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這個地方我不熟悉,每一條街,每一條道我都不認識。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單靠這樣就走回京城,走回我原來的生活。可我只是心裡不舒服,我恨不起來嘉琳,可我也不能看着她很舒心。
走到一個拐角處,我仰頭看了看天空。今天的月亮和星星竟然那麼的亮,可我卻感覺我的心那麼的空曠。
正在晃神的時候,後腦勺突然一重,我被人打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直接暈倒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眼睛晃了一下,然後看到前面有個男子正附手對着我。我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幫助,後腦勺還有些疼痛,頭暈暈的。
“你是誰?”我防備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來登州,也會遇到什麼仇人?
那人轉過身來,看着我,道,“許久不見,蕭公公!”
我看到眼前的人,不由的一怔,那人不就是狄嘯嗎?
我與他已經將近四年未見,他怎麼會到了登州?當初他被龍戰趕出宮,我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龍戰!?
他當初就是因爲龍戰想置我於死地。如今將我抓來,莫非也是因爲龍戰?龍戰死了的消息,恐怕他已經得知了。
“狄大人!”
“蕭公公擡舉了,如今我不過是一介平民,而蕭公公如今已經平步青雲坐到了太監總管的位置。狄嘯在這裡還要恭喜蕭公公呢!”
“狄嘯,你今日抓我來所爲何事?”我也不和狄嘯在這裡假情假意的寒暄,他素來對我都有敵意。當初在靶場害我險些喪命,這些事情我不是不記得。
“你那麼聰明,不如猜一猜爲什麼我要抓你?”
“因爲龍戰!”
“聰明,果然一猜就猜中。既然如此,不如就猜一猜,我會怎麼處置你。”
“我猜不到。龍戰已經死了,你就算是殺了我,也不會解恨。”
被我一提龍戰的死訊,狄嘯便怒道,“對,就算殺了你也換不回龍戰的性命。我早與他說過,你遲早會害死他,可他就是不聽。如今呢?他真的被你害死了。”
“龍戰之死,裡面原因錯綜複雜,並非我一人之責。我在宮中也在想辦法查清楚一些事情來幫龍戰報仇!”我說的都不是推托之詞,爲了想讓狄嘯放了我。
“藉口,都是藉口!”狄嘯一揮袖,直接拔出腰間的長劍抵在我的脖子上,“龍戰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一羣人打死了。是他帶我進宮,讓我有了體面的工作。我原本就想着跟着龍戰好好幹,只要他說一聲,無論刀山火海我都願意去。爲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做。他有那麼好的前途,他武藝高強又有能力。可就是你的出現,阻撓了這一切。他不顧一切的將我趕出宮去,我就知道,他已經瘋了,他終會被你害死的。果然,他犯了弒君之罪,他犯了越獄之罪,他成了通緝犯,最後死在荒郊野外,連屍體也找不到了。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是你害死了我最好的大哥。蕭志,你該死!你看看你,吃香的喝辣的,成了皇上面前的紅人,成了太監總管。你還說你要替龍戰報仇,你要是報仇,早該龍戰死時,就應該自殺!我一直想殺了你,可惜你在宮裡養尊處優,我見不到你。後來,我終於等到了機會,你要護送羲和公主來登州,而我本來就離登州不遠。於是我就一直在這裡等着你。王府戒備森嚴,我不好進去。我本想着等你回京之時,在路上截殺你。可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了門,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蕭志,你命該於此了。”
“狄嘯,龍戰並非我一人所害,他是被人設計陷害。害他的人還在宮中好好的活着,而我卻能查清楚。狄嘯,你殺了我有用嗎?如今的你還能再回到宮中去找別人報仇嗎?”
“你不要再說了。你說這些不過是爲了讓我放了你。龍戰爲什麼會弒君?難道不是因爲你?”
“難道你也相信龍戰是弒君?”
狄嘯吼道,“我當然不相信,他一定是受了你的蠱惑。他對皇上忠心耿耿,如果沒有你的蠱惑,他不會弒君的。”
狄嘯已經快不受控制,他一旦情緒更激動一些,就會直接將我殺了。那我豈不是死得有些不值?
我趕忙道,“那是因爲太后和樑大人一起合謀害的龍戰!”
“太后和樑大人?”狄嘯狐疑的看着我,顯然有些不信,“你別試圖用這些來糊弄我,我不相信你的話。你現在爲了保命,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
我道,“你口口聲聲說我蠱惑龍戰弒君,試問我有什麼理由要去弒君?我在宮裡當總管當得好好的,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我如果把皇上害死,新帝還會要我這個舊總管嗎?”
狄嘯沒有反駁我,是因爲他一時沒法反駁我。
我道,“龍戰之所以被害,是因爲有兩個人。第一人就是太后,龍大人無意間得知了太后的秘密,太后還曾將我和龍大人都帶到了慈寧宮問話。雖然那秘密我不知道是什麼,可龍戰已經察覺到自己有些危險。但龍戰畢竟是皇上身邊的御林軍侍衛,所以太后不敢輕舉妄動。以至於後來有了弒君的一出,將龍戰牽扯了進來。而那審問犯人的就是樑振武,現在的御林軍首領。我估計他已經被太后收買,也爲了能成爲首領,所以給皇上呈了假的口供。我知道這些我口說無憑,可是當時皇上審問龍戰的時候,我也在場。龍戰要求當堂對質,可是那犯人卻那麼巧的畏罪自殺了,導致死無對證。試問誰有這個能力辦到?我就算沒有證據,難道這些事情加起來推測一下,不值得讓人生疑嗎?狄大人,我知道你和龍戰是好兄弟。我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任何行動,是因爲太后和樑振武都不是我說扳倒就能扳倒的人。龍戰待我不薄,在那宮中,他待我如何,我比誰都清楚。我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他的死,我不比你好受的多,我也時刻想着要替他報仇。但是我必須等待時機。狄嘯,請你相信我,我會盡我所能替龍戰報仇,這絕對不是因爲不想死,纔對你說的虛情假意的話。”
狄嘯聽完我的話,定定的看着我。片刻後,他抵在我脖子間的長劍已經有些猶豫。狄嘯雖然有些魯莽,但也不是一塊頑石,至少有些事情,他還是能聽得清楚的。
就在狄嘯猶豫的時候,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