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諭令到了賽尚阿手裡,他也沒給楊猛,有些東西握在自己手裡,那才叫本錢,到了別人手裡,就是人家的底氣了。
楊三傻子是個什麼人,賽尚阿清楚,一個夯貨,再給他份聖諭,廣西的那些還要不要再做人了?
楊三傻子駐軍半個月,卻消耗了三五大軍,兩三個月的口糧,這也是賽尚阿氣怒的地方,這些糧食可是朝廷拿着官產換來的,前線打仗的那些人,每天也只是半斤糧食,楊三傻子的人倒好,敞開了造,當這是吃大戶呢?
而且吃大戶也沒這麼吃的,楊三傻子的隊伍,不過七千人,一天卻要吃兩百多口豬,再加上些別的牲畜,這伙食比前線的將領都好。
去指責楊三傻子,賽尚阿沒這個膽子,這貨都要活埋自己了,跟夯貨說話的時候,可得注意着點。
賽尚阿心裡生氣,氣的主要還是戰力的問題,這些天楊三傻子的營地,那呼呼的大刀揮舞聲,從早響到晚,賽尚阿得空的時候,也去過幾次,一次一個樣,起初這批人只是看着兇悍,但半個月的時間,再看這批人,已經有些懾人神魄了。
兇悍從骨子裡往外冒,賽尚阿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兵將。
看着楊三傻子的兵,越練越厲害,賽尚阿也憂心被困在永安的太平軍,這些人要是也這麼練的話怎麼辦呢?
瞧着楊三傻子的這一身本事,賽尚阿是真想用他,可有了先帝的諭旨。這事兒只能作罷!而且這楊三傻子口氣也大過天了。五省的兵權。開玩笑呢?
在城頭上轉了一圈,賽尚阿放棄了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該做的事情,還是撈錢吶!
楊家絕對是個奸商,這些日子他們卻是供給了米糧,但前線的將領們也是怨聲載道,這些米糧不是黴的,就是溼的、鹹的。遠不及當初董先甲供給的那三百萬斤糧食,這事兒還是要與楊三傻子分說一下的。
安排好了護衛,賽尚阿就直奔楊猛的營地而去,這楊三傻子的營地,也是好的離譜了,在桂林城中,瞧不見軍營的情形,但軍營裡卻有一座竹製的高臺,可以俯瞰桂林城防。
與楊三傻子呆的時間越長,賽尚阿對這位夯貨將軍越是敬畏。若論打仗的本事,這楊三傻子就是向榮和烏蘭泰的活祖宗。
“欽差大人。您怎麼有空到我這邊來了?”
“呵呵……楊三哥,這不是有事兒嗎?前線的兵將們,都抱怨糧食黴爛,這事兒……”
“哦……黴爛啊?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強吧?讓他們將就吧!糧食本就利薄,撇去你那一份,還能剩個屁啊?有黴爛的就不錯了!
雲南的牲口都能吃,你的人就不能吃?”
好嘛!不愧是楊三傻子,什麼話也敢說,原來這些糧食是人家拿來喂牲口。
聽了楊三傻子的話,起初賽尚阿也是滿臉的怒容,但想了一會之後,他又笑了起來,喂牲口好啊!這大清的地界,除了上好的軍馬,什麼牲口吃的着糧食呢?
前線的兵將,吃什麼與他賽尚阿沒多大關係,最關鍵的是楊家的勢力,人家的牲口都能吃糧食,這也說明了楊家是個財大氣粗的所在。
跟楊三傻子說的一樣,軍漢,有的吃就不錯了,總比餓肚子打仗要好得多,自己的那層油水纔是最重要的。
“楊三哥這話說的在理,正是共赴國難的時候,有的吃就不錯了,多少百姓在吃柴火、吃土,這黴爛的糧食,好歹也是糧食,倒是我想差了。”
“對嘛!就該是這話,欽差大人,咱們下一批的交易也該開始了吧?那十萬兩金餜子的本錢,咱們這邊還沒弄回來,這次的財物倒是不多,只有十萬雪花銀,欽差大人不要見怪吶!”
“怎麼會?楊三哥的話說的在理,現在是赴國難的時候,有的吃就好!有的吃就好啊!”
說了說笑了笑,誰管前線的兵將們吃的好不好,兩人關心的還是自己能在這次戡亂之中撈多少。
鋪好了路子,楊猛順手接過了岑毓英遞上來的條子,上次只是三五頁紙張,這次卻是厚厚的一摞。
賽尚阿接過了楊猛的單子,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還好!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幾十頁紙張上的房產土地,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六十萬的樣子,加上前期的八百萬斤糧食,加上最近的二百多萬斤黴爛的糧食,加上自己那十萬兩金餜子,十萬兩雪花銀,楊家還在賠錢呢!
“再加一些吧!買賣就該公道些,你們那邊現在還賠錢吧?何苦!放開了膽子做,本欽差的底氣足得很!”
賠錢的不是買賣,爲了大軍的糧草,賽尚阿也大方了一把,萬一楊家不玩了,那他也沒招兒啊!
“那就多謝欽差大人了,顏卿,該怎麼加就怎麼加,快去快回,把那些個刺頭的單子拿來,這事兒還得讓欽差大人主持公道。”
楊猛也不推脫,把原本的單子丟給了岑毓英,又從他手裡接來了一份新的單子。
“欽差大人,這官產咱們這邊好辦!但下面不好辦呢!這些人,有前任的巡撫、布政使、學政官,還有各地在任的州府官員,咱們的買賣談好了,可下面的人不給面子呢!”
有利益就有紛爭,侵佔官產的事兒,做的並不順利,廣西這邊還好一些,廣東那邊就抵制重重了,即使有潘仕成這個廣東巡撫坐鎮,那邊的事情,依舊進行的不順利。
楊猛遞上去的單子,雖說人數只有二三十,但這些人卻是兩廣士紳大戶的首腦人物,只要賽尚阿辦了他們,侵佔官產。就一路暢通無阻了。
楊猛不是沒本事搞死他們。而是這些人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都有不小的聲勢,這事兒楊家出面,不如讓賽尚阿在兩廣的地界,製造一批冤案。
這樣做對楊家纔是一舉兩得,不僅侵佔了朝廷的官產,還能在士紳層面,打擊他們對大清朝廷的忠誠度,一旦人人思危、怨聲載道。楊家的武莊、田莊,就有人支持了。
“哼!不開眼的混賬!這是國難的時候,竟敢抵制朝廷的大政,抵制朝廷的大政,就是勾連發逆,這事兒楊三哥放心,三五日的功夫,本欽差就讓他們叫苦不迭!”
對於這份名單,賽尚阿比楊猛的興趣大,勾連發逆那是抄家滅門的死罪。抄家滅門就是來錢的路子,金銀財寶、古董珍玩。想必這些老大人的家資也是豐厚的,家裡的女人也是水靈的。
混官場不怕你貪贓枉法、壞事做盡,怕只怕不識時務、不會站隊,這批人就是不開眼的傻子,他們蹦躂的不是時候,賽尚阿也不會派人去查案的,直接一頂大帽子丟下去,不是也是!
“呵呵……那就謝過欽差大人了,這些人的家產田地,我們就一併接受了,兌換成現銀,直接給大人送到京師可好?”
“嗯!再好不過了!還是楊三哥心細,這可幫了大忙了,我這就回去,安排文書,楊三哥有人有槍,抄家的事情一併做了吧!
到時候,只要把人頭罪證,派到當地的官署就是了。”
有財大家一起發,將這事兒託給官署,不如讓楊三傻子的人去做,楊家可比下面的官員實誠多了,這事兒要是教給官署的話,他賽尚阿一個堂堂的欽差,也只能吃兩三成,如若是給了楊家,怎麼也得三五成。
“這事兒不好吧?畢竟咱們不是官身吶!”
“嗨!這還不簡單,我讓輜重那邊給你們撥一批號衣就是了,你們僞造一些發逆的信件,帶着過去就是了,這樣的案子,當地官署也不敢輕易的翻案,有句話不是叫鐵證如山嗎?”
和楊三傻子說話,很費勁,有些不該在明面說的話,賽尚阿也不得不說,不然打機鋒的話,只怕這楊三傻子聽不明白,會錯了意,那事情就平白的多了些枝節,枝節一多,就容易被人抓住痛腳,吃歸吃喝歸喝,但身家性命不能丟吶!
“還是大人的法子好!”
這就是長處,楊猛也沒想到的好法子,人家賽大欽差,分分鐘就搞定了,這人吶!不佩服不成!
“呵呵……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以後這金銀財物,咱們就不在這邊交接了,我安排個妥帖的人在京師收容就是了,我給你開個條子,專門走河道的,這樣咱們之間的牽連就少了。”
從廣西把金銀運回京師,也是個無比麻煩的事情,到四川兌換銀票,還怕這太平軍起勢之後,不保險。
長途轉運更是扎眼,楊猛剛剛不經意的一句話,卻給賽尚阿開了一扇天窗,楊家是做買賣的,各地都有商隊,早知道自己就不費勁了,安排個管家,只管在京師收銀子就是了。
“這話不錯,就按欽差大人說的辦!”
兩人轉了轉軍營,把買賣商議妥帖了,楊猛心裡樂翻了天,賽尚阿看着楊猛訓練的人手,卻皺起了眉頭,楊三傻子的兵,一天一個新氣象,只怕永安城中的太平軍也是一樣吧?
發財歸發財,可剿匪戡亂纔是賽尚阿的正事兒,若是這事兒做差了,也難免一個抄家的罪過。
向榮、烏蘭泰之前在賽尚阿的眼中,還算是可圈可點的,現在與楊三傻子一比,這兩人簡直就是臭大糞,發逆不靖,怕是這兩人也打算利用發逆升官發財吧?
這些話,賽尚阿就不能給楊三傻子說了,帶着滿腔的顧慮,賽尚阿來去匆匆,又回到了桂林城中。
“哼哼……正好了,賽尚阿的公文過來之後,將名單擴大十倍,但凡是有惡行的,一個也別放走,一成的金銀運到京師,讓影子的人,監視好賽尚阿的金銀的走向,到時候這些東西,咱們還得要回來的。
知會影子的人,任何一家的窖金窖銀都不能放掉,這纔是最粗的那一頭。
知會廣州的潘老爺,武莊、田莊也可以散佈一下了,你這邊也別閒着,兩頭並舉,快速的拿下兩廣!”
賄賂只不過是在賽尚阿的手裡打個轉而已,太平軍賽尚阿是擋不住的,抄家丟官,對賽尚阿來說,也是前後的事情,楊猛的銀子是不會隨便打水漂的。
窖藏金銀,也是一個惡習,抄家很難抄的出來,但凡是窖藏的金銀,就不是一個小數,想要填上楊猛的胃口,明面上的財物是不夠的,這些人窖藏的金銀,纔是楊猛下手的地方。
上百件冤案,也足夠毀掉大清在兩廣的基礎了,接下來就該是楊家勢力拓展的時候了,將命令一條條的傳達給岑毓英,楊猛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森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