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的屋後樹木栽種密捱,荒草悽悽齊腰,地勢寬闊,有幾分荒蕪的感覺。
遠遠的一座十二三米高的假山上,精簡裝束的月花前穩穩當當地站在一塊平滑的石面上,手中抱着小白貓,下面則站着笑得前俯後仰的二管家、李梅、武媚等與一干梅園的下人。
女孩子正洋洋得意地把毛髮上有點點血跡的小白貓慢慢舉高,由此清晰地看見她手腕上套着根黑色的布條。
那被風吹得擺動的布條一直綿延到小白貓的後腿上,繫了個死結。
最驚心的是,恐怕是爲了不被抓傷,還把小白貓的四隻爪子都用布層層包裹上。
月花前臉上幾分狂色,眉梢都掛着被人矚目的喜悅,她炫耀地向下面圍觀的人中大喊,“小奶孃!小貓這次飛得更高……”
話音一落,月花前把懷中的小白貓猝然向空中高高拋去,與此同時發出一聲驚天地的歡快大笑。
那小白貓不受控升高再下墜,驚恐萬狀地在空中揉動身子,拼了命地想反轉身來抓住假山,怎奈瞬息間那布條的尺度已到,距離地面五米一停的一剎那又呼啦啦地被扯了上去。
兩聲細弱的淒厲哀號湮沒在風中,又向上飛的小白貓驚險萬分地落到花月前伸出的雙手中。
片刻的寧靜後,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爆發,伴隨着李梅等人的手舞足蹈稱讚。
“花前真棒!”
“長大後定像少爺一樣英勇!”
冷雪鵲的手驚恐萬狀地捂住嘴,臉色煞白,體內奔跑的血液一下子全往頭部涌去,她是沒想月花前能想出這種殘忍的玩法,也沒想到李梅等人就是這樣任由月花前玩鬧的。而且這種玩法極度危險,但能站在陡峭的假山上完成一系列的拋貓動作而不摔下,也由此可見月花前的手腳較一般的孩子還要靈敏,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腳?可布條在月花前的手中,要想救下小白貓與阻止這可怖的遊戲還得憑着出其不意與意想不到的身手。
面對已經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白貓,岌岌可危的月花前,她咬了咬牙,也在大腦中悄然做了一個一拼的念頭。
“狗屁孩子!再玩下去非摔個骨折筋斷!”她低低地罵了聲,藉着茂盛的荒草與繁複的樹枝掩護,還有衆人的注意力全在月花前的身上,成功地悄悄摸到了假山旁,而新一輪刺激人心的一刻又開始了。
一點白髮出一聲驚悚的弱弱慘叫,衆人正想拍手叫手,就見假山旁突然側飛出一團雪影,那雪影靈敏的一把接住那點白,接着以意想不到的動作閃電般地點足而上。只一眨眼,抱着月花前從假山上嗖地一聲華麗麗落到地下。
上面下面只在一瞬間,落差太大。
月花前張口結舌地眨了下眼瞼,眼睜睜地看着一臉冰霜的冷雪鵲從容地把自己手腕上的布條解下,又張揚地抱着小白貓離開。
她小嘴一癟,撲向還傻站着未反應過來的李梅懷裡,“小奶孃!她欺負我!”
李梅在豔陽下打着哆嗦,僵直的手摟住月花前,疑惑的目光閃向身邊的武媚。
武媚大眼瞪圓,臉上的脂粉掉了前襟一片,她迷惘地搖了搖頭,直道眼花了,可貓已無,月花前受了委屈的哭聲縈繞在耳畔。
“別再栽贓!有人目睹你偷了我的貓。而且,我並沒有欺負你,只是這隻貓以後你就別想再見着。”
呼啦啦的風中飄來身影已無的女子硬邦邦警告,讓這兒站着的人情不自禁地嚥了咽喉部的唾液,驚瞬驚慌起來。
。。。。
冷雪鵲懷抱着小白貓出了梅園的圓月亮門,殫精竭慮,就軟軟地坐在了一株歪脖子樹下,感到死神離自己不遠了。
剛纔那方法很危險,即要救得小白貓,又不能傷了月花前,因而,她拼了。
按照心中所設想,救下小白貓的同時布條會令月花前朝前摔下,如是沒閃電般地上假山,她得奮不顧身地接住摔下的月花前。而她早在心中打定主意,就是死了也要護住月花前,不讓她受一點傷。
不過,老天真的保佑,不但成功飛襲上假山,還示威性地把月花前救了下來,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濃密的枝葉恰好爲她遮掩住了頭頂刺目的陽光,而小貓還在驚魂未定地在她懷中躥動,發出微弱的叫聲。
她心疼地看着背部毛髮禿了一塊又一塊的小白貓,眼淚直流。
那禿的地方有被指尖劃過的印跡,血肉糊糊,定是用蠻力控制小白貓時所留下。
“你不是金簪插銀瓶嗎?厲害嗎?怎麼會落得這麼慘?”
鑑於目前還在梅園門口,她倔強地抹了抹眼淚,又抱着情緒剛穩定一點的小白貓蹣跚地向前走去。
腳步拖拉,身子一搖一晃,卻不是回鵲歸苑的路徑,而是朝一大片楓樹的方向走去。
一株株楓樹參天,緊密相捱,枝葉交錯橫向、層層疊疊織成一個巨大的天網,遮天蔽日,林中奇草衆多,靈氣縈繞,而且這裡的溫度較外面低。
她無意撞入,更是驚訝太尉府中竟還別有洞天。
一番折騰,亦是申時末,更是涼風肆虐。
一塊相捱着一株大樹的大石頭上,她的手湊到嘴邊接住經過慢慢咀嚼碎的草藥,小心地往那小白貓的傷口上敷去。
那是一種普通的植物,喚住蛇莓,莖葉搗爛可以治傷口,而小白貓這傷口定是感染了,自行好不了,只能採用能殺菌收傷口的草藥。
傷口被觸及,小白貓自然反應地掙扎了幾下,隨後就趴在她的膝上一動不動,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一抹抹悲傷,發出依戀的小聲叫喚。
那一聲聲好似訴苦的叫喚牽扯着冷雪鵲的心,使她淚如雨下。
“這麼小的東西,還沒有滿月,他們怎麼能這樣殘忍?”
所幸小白貓的傷口不是很多,也就五六處,可這弱小的身子因五六處傷口也幾乎再也看不到光滑如緞的背毛。
藥敷完,她身子一軟,精氣神渙散,就這樣一直抱着白小貓倚靠着大樹。
太陽落山,林中光線暗了下來,可懷抱着小白貓的她仍是一動不不動,好似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