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黎的牙齒咬得緊緊的,胸腹劇烈的起伏着。他的心砰砰的跳,聲音猛烈得好像是龍舟賽上激動的鼓聲。他全身每一骨節、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如果此刻他不是坐在沙發上,雙腳不是正好擺在地板上,身邊不是圍坐着這麼多的長輩,他一定會被憤怒之火焚身!
胸腹之間怒氣的氣壓不斷的強大,好像有一顆已經燃着了導火索的炸彈埋在他的胸中。他又象極了一頭見到了血色,又被刺激過了的公牛,狂暴得想馬上就衝出大門,奔上街頭。可是他的四肢又被束縛住了,他唯有沉默,唯有低頭,因爲一切是因爲他而起。錯,也只有怪他自己!
客廳裡的氣氛相當的沉悶,陳家的六個長輩輪番的訓斥着陳進黎。
“叫你不要和些酒肉朋友往來,可你偏偏不聽,還引狼入室!”
“叫你多學習學習,可你就是好玩!”
“我們這都是爲了你好啊!”
“你父母爲了你操了那麼多的心,吃了那麼多的苦,可你怎麼就是不爭氣呢?”
“我們家裡怎麼會出你這樣的人呢?”
陳進黎的雙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在長達兩個小時的訓斥中不間斷的顫抖着!他全身的能量在一點一滴的流失着,漸漸的被消耗得乾乾淨淨。他漸漸的無力,可是他的大腦卻倍加清晰,因爲他的腦中、此刻,只寫着兩個大字,那就是——憤怒!
長輩們仍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訓斥着,刺激着陳進黎
陳進黎的心中
唯有憤怒!唯有強壓着的憤怒!
那——是——終、極、憤、怒!
只有曾經憤怒到了雙手不斷的顫抖的人,纔會明白,什麼樣才叫:終-極-憤-怒!
“什麼?”董強一巴掌拍下,面前的茶杯蹦了一蹦才落回到桌面,濺了一桌子的水。“姜煒這小王八蛋,不想混了是不是啊?你放心,全包在我的身上!我會讓他吃多少進去,再加倍的吐還出來!”
“我是擔心的是他還不出這筆錢!”陳進黎儘量的壓抑着自己的聲音。
“不還?他敢?我叫幾個人,上他們家搬東西去!”董強不屑的道。
“那個會不會鬧出點什麼事情出來?”陳進黎還是對這種混混的做法有點擔憂。儘管他是有理,可是一旦有警察、法院的插手進來的話,事情也不太好弄!
“怕什麼啊,是他無理在先!”董強不高興了。
“我有兩三天沒看見他了!”顧波在一邊發表意見。“不如我們晚上去找找他吧!”
“去他家裡找麼?”陳進黎問。
“去遊戲房啊,小子不是喜歡賭錢的麼?他不在家,不在外面玩,還能有什麼地方好去的?”顧波道。
這個董強,和顧波兩個人,是這一區的混混。在90年代初,S市的混混是相當多的。特別是夏天,一路走過去,看見在小街的馬路兩邊,擺了兩張躺椅納涼,又擺着一張臺子上面有着兩杯茶水邊上有一隻熱水瓶的,那就多半是個混混的。不喝酒的時候,自然是喝茶抽菸的啦。可是陳進黎並不喜歡和混混們玩在一起,整天的就是扯點女人啊,混在街頭啊,一個人打十幾二十個的啊,如此等等的事情下了班走在路上,或者是出來買個東西的啥的,正好碰到一個相熟的混混,人家伸手一招吧,總得過去打個招呼。不給他面子吧,很麻煩的。給了他面子吧,就要在那坐下,聽他吹自己的輝煌歷史,聽他的女人緣,一聽就聽上一兩個鐘頭的。不說別的吧,那屁股可是受不了的了!
那個年頭在S市的混混,其實也不是太惹事的。但是一旦惹惱了他,可是相當的麻煩!新開的飯店,不給面子的話,他叫上十幾個人,到你飯店裡要一壺茶,一人占上一個大桌子坐上一天,還自帶花生米自帶報紙自帶乾糧的。要是這家飯店收茶水費的話還好,一天下來至少可以收包煙錢。如果茶水是免費的那就更加的慘了,不光一文錢收不到還要倒貼開水。三天下來,廚房裡連個油鍋也不起,頂多是給員工的燒燒職工飯菜,只有指望着關門打烊了!
但是這個年頭的混混,特別是S市的混混,和香港片的古惑仔又有所不同。他們是打架是鬧事,可是不結成社團,不是黑社會。這點要謝謝www。qb5200。Com中國的警察叔叔,把大城市的治安搞得很好,社區的阿姨大媽們又相當關心着鄰里的一舉一動,任他們想鬧騰也鬧騰不出來什麼大動靜。打架鬥毆的事情麼也是有的,不過多是大混混叫小混混,在郊區來上一架真的,或者是在兩區交界警力比較疏鬆的地段。
混混們對‘義’是很講究的。你敬他一尺,他也會讓着你,多少的不說。要是有事情叫他幫忙了,特別是些有熱鬧瞧,有架打的事情,那是絕對的不含糊,絕對的爲曾經是朋友的幫忙的。
董強就是這個區裡混得比較好的一個混混,毒類的事情他是不做的,打架啊,騙騙小孩子錢啊,賭錢啊設局騙人兩把的倒是常常做。反正騙的錢也不是很多——只要你忘記了這件事就算。真的要去找他算帳的話,他混混的本事就出來了,你是絕對搞不過他的!
陳進黎就是因爲和董強沒事聊上那麼兩句,和顧波經常一起去遊戲機房打打遊戲機打打檯球什麼的,和他們相熟起來的。平時沒什麼事,就是閒扯淡。現在有事情找上混混們的門了,他們倒還真的是義氣,一把就把陳進黎的事情給攬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