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教授真是宅心仁厚。”周夏不由得點頭,承認她說得是。心底也琢磨,方雪對人情世故看得相當透徹嘛!
方雪看他確實有些呆呆,便又解釋道,“何況,她考察我們的目的,也是爲了我們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朱教授傳授知識,從來不拘泥於形勢,這點你也該是知道的。前面的那些作品,因爲我已經知道結果,所以沒有和他討論,怕影響你的判斷,所以纔沒和你講。這幅畫,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不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真跡,所以纔想和你討論一下。”
“那小雪你怎麼看?”周夏便接嘴問道。
方雪奇怪道,“我先問你的呢!”
周夏大囧,看來剛剛確實有些飄飄然,有些不知所以了,倒是被她認爲是傻了呆了,這下形象可就全毀了。
當下,他收拾心情,很快就回答說,“我覺得吧,這幅《花石圖》,應該是八大山人的真跡。”
方雪就更奇怪,她仔細盯着周夏看了好一陣,然後才問他,“周夏,你沒問題吧!”
那啥!
周夏很是無語。
他當下就回答說,“我剛剛想問題,想得確實有些繞了,腦袋還沒完全轉過來。但是,這個結論是沒問題的,我就是這樣想的,這幅畫,應該是八大山人的真跡無疑。”
“怎麼說?你不覺得,這幅畫的題識,和畫的風格特徵。有着明顯的不相符合嗎?如果是八大山人的題識,我倒覺得沒什麼問題。但是,是驢字款的話,這就比較難說了啊。”方雪倒是很老實,將她心中的疑惑給講了出來。
她這樣坦誠,周夏也就講了他自己的邏輯。
“這幅畫是張大千收藏過的吧!”
方雪點頭,“上面有張大千的鑑藏印,我仔細看過,確實是他的手筆。但是。大家都知道的,張大千最擅長作僞,這幅畫,說不定,就是張大千所做的呢!”
周夏笑道,“那你覺得張大千會犯下這樣低級的錯誤嗎?題識和風格不符,在張大千這樣的大師手裡。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方雪想了想,這纔回答說,“應該不會,即便是作僞,張大千也追求完美。”
“那就對了,這就能說明兩個問題。”周夏說。
方雪晶瑩的雙眸注視着他。它倒是很期待,周夏能講出東東什麼來。
“其一,就是張大千也把這幅畫當成是真品。”
方雪馬上表示反對,“這不太可能呀!”
周夏笑道,“既然有張大千的鑑藏印章。怎麼會不可能?”
方雪哼哼道,“張大千可是出了名的造假天王。反正,從他手裡流出來東西,我們都要加倍小心纔是。”
“那你也不能否認,他手裡就沒流出真跡來。要不然的話,這幾幅畫,我們都不用看了,直接判斷爲假的就好了。”周夏道。
“就算你說得有理,那也不能說明這幅畫,就一定是真品。題識和風格不相符合的問題還是存在的,即便有張大千認可,也是一樣。”方雪直指問題的本質所在。
“這個我們一會再說。我們再討論另外一個問題,既然不可能是張大千所做的,那也就可以說明,這幅畫的落款,在張大千收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方雪點頭,“這個倒是說得過去,但也有可能,張大千之後的人添加上去的。”
“如果是之後的人的話,那得多二的人,纔會題寫這樣的款。”
方雪辯解說,“現在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我們掌握的知識比較全面,做起鑑定來也比較容易。可古時候的人不一樣啊,他們能接觸的信息量比較低,對八大山人各個時期的風格並不瞭解。爲了給這幅畫提高身價,弄巧成拙,題上這樣的款,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八大山人的作品,很多都是沒有題款的。”
周夏搖頭道,“那也不會,如果張大千收藏的時候沒有題款的話,張大千肯定會幫忙題上去的,要不然,這幅畫的價格,就賣不上去了。”
“那是之前的人作僞,題上去的也有可能呀!”
“這個我不否認,但是,我覺得,明顯題八大山人的款,要比題這驢字款,要來得有效果。”周夏延續他之前的思路。
“拋開別的不提,這幅畫本身,還是相當有意境和水平的對不對?”這其中可能性很多,周夏也就不糾纏於此。
方雪點頭,“這倒是,這幅畫的整體風格,和八大山人六十歲以後的風格特徵極其相似,都是沉穩渾圓,剛柔並濟。但這個時候,應該是落八大山人的款。如果是大師級的畫家,也是能臨摹到這類似的境界的。”
“我可不這樣看。如果真是大師級的畫家,那他也肯定不會犯下題識和風格不符的特徵。”
方雪道,“那就是大師繪畫之後,別人題款的,你不能否認這可能性。”
周夏跳開去,“你先前還說,沒多少人能臨摹到和八大山人一樣的地步。”
方雪就坦然承認,“凡事總有例外,而且,我們鑑定的時候,也會有些主觀因素在裡面,這也是不可避免的。得看自己對某位畫家的瞭解有多深,本身的審美天賦如何。”
“我覺得,還是要看畫的本身如何。如果是八大山人真跡,題款是後人做的,這樣的可能性,也是相當大的對吧!”
方雪承認這點,“你覺得是真跡,是指這樣的嗎?”
周夏道,“我覺得,這題識也得是八大山人的真跡。”
“那我倒想要細細聽聽。”方雪一副翹首以待的樣子。
周夏也就解釋說,“我對八大山人的瞭解並不像你們那麼深。想得也很簡單,但我敢肯定,八大山人的風格轉變,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實現的,這其中肯定有一個過程對吧!他不可能說是,今天很陽剛,明天就忽然變得成熟起來。這個風格轉變的過程中,總是會有很多作品出現對不對。我認爲,這幅花石圖,就是八大山人風格轉變的代表之作。”
方雪並不反對,“確實有這可能,但這也僅僅只是一個推測,不能作爲最確切的證據,我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