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立時心頭也是一緊。
拉比,剛剛還在說着那種話,沒想到啊沒想到,現在居然就光速打臉了。
那個加油小哥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加油小哥的身後,是一個眉目清秀,平淡中帶着驚豔的短髮女郎。東方人的漆黑深邃眼眸之上,是一片金色的流海。
她穿着一身西裝制服,拿着一張寫字板,正在前面的貨車上記錄着什麼。
微隆的胸口上,彆着日本神崎公司的勳章。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那時候離着還很遠,不過既然是個美女,周成還是能記住那張臉的。他看了一眼拉比,嘲諷地笑了起來。小聲道:
“桑迪·弗拉基米爾,女法師四人小隊成員之一。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要告訴我這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
拉比面色鐵青,流海遮住了眼眸,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米倫琪大姐啊……這個小報告,我打定了……沒想到啊桑迪!你這個富二代纔來亞洲幾天,居然就打上了這份零工?虧我之前還那麼瞧得起你!”
“不用打小報告了。”
驀地,車後座傳來一個聲音,竟是那個加油站小哥!
那個小哥一邊加油,一邊把手機望車裡一亮,米倫琪的聲音立時從裡面傳了出來:
“跑了的,是那個叫周成的,外加上奎因哈特小姐對吧?無妨,都在我的計劃之內。等他們出現在接貨地點,一人一棒子打暈,等老闆走了再拖出去槍斃就是。嘖嘖!”
另一個聲音響起,很明顯是申青影:“呃,米倫琪小姐,你沒事吧?……我的天,你傷勢很重啊,到底怎麼回事,要不要我找族內的長老幫你看一下?”
米倫琪:“無所謂,只不過是前幾天因爲弒神者的事,跟那個瘋子打了一架而已。”
周成詫然——這是三天前的錄音!
啊還有,這個有點舊的手機……是拉比的那部!都碎成那樣了,怎麼還有人才能修好啊?
拉比猛地瞪過去:“你到底是誰!”
小哥,稍稍擡了擡帽檐。
周成一看那張臉,當時差點沒昏過去:“師父?你怎麼可以這麼給力!你不是在地下被人關了好幾千年嗎!哪兒來的這個本事?”
姬文軒重新把帽檐壓低了下去。“你看我書房裡那些書也知道,我這幾千年以來,一分鐘也沒有閒過。不說了,你們跟緊了那輛車。裡面,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說話間,車已經被加滿了油,姬文軒拔了油管,轉身離開。
獨留下臉色鐵青的拉比,絕望地望着姬文軒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變態的周成,這會反而感覺舒服了很多:“小樣!跟我比朋友?打臉了吧?”
拉比,揉了揉發麻的額頭。疲憊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已經稍微精神了點的周成,還是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
“還有!”
姬文軒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人的氣場一縮,簡直就像一陣風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由得嚇了二人一大跳。
“記得變裝,目的地有幾個熟人。”
說完這一句,姬文軒便又離開了……
奧拓離開了加油站,遠遠地追着那輛箱式貨車,跟了上去。
拉比黯淡的眼神,冒出了一縷兇光。
“感覺怎樣?”周成又幸災樂禍地道了一句:“有沒有種想殺了你米倫琪姐姐的願望呢?”
“我殺不了她。”
拉比毫不避諱。“那個人,以你我現在的實力,是絕對無法抗衡,甚至無法面對的。我這麼說吧。還沒有加入教會的時候,有一次凱撒和吉克聯手,被她打得每人喊了一聲奶奶。”
周成詫然:“這麼厲害!”
拉比:“誰讓我們女法師蝰蛇小隊,真正的戰鬥型也就是米倫琪和桑迪。現在她們兩個還全都背叛了。大姐啊,你是有多想回家?不是說好了,我們四個人永遠一起行動的嗎……”
周成:“可是……正是你最信任的大姐,說了那句話。”
下令讓那些人,殺了周成和拉比。
口氣還那麼見外……奎因哈特小姐?雖然周成不是很懂英語世界的套路,不過他至少知道,這肯定不是休慼與共,生死相依好些年的好閨蜜之間的稱呼。
拉比:“無妨。加入教會之前,這些事我也習慣了不少了。”
周成的眼睛,一直盯着拉比握着方向盤的,那隻因憤怒而一直顫抖着的手——這像是習慣了的樣子?
“你不要太勉強。”周成道:“畢竟,你還有我和柯瑞絲。”
拉比干笑了幾聲:
“誰知道呢。你還好,不過柯瑞絲,我們也有一陣子沒看見她了不是嗎?說不準她們幾個聯起手來坑我呢,本來說好了一起來幫你周成,結果臨陣倒戈,把我扔在一旁!”
周成有點佩服這個女孩了。
拉比一邊氣鼓鼓地傾訴着這些年她們幾個女法師在一起的日子,一邊從兜裡掏出了各種化妝品開始變裝,完全沒有周成之前被打擊得一蹶不振的樣子。
最後,拉比拉開了方向盤旁的抽屜,戴上了抽屜口夾着的那副黑框眼鏡。
周成眨了眨眼。
完了……美女你誰啊。
高手就是高手。她只是一邊開車,一邊拿着最普通的化妝品塗塗抹抹了幾下,立時就變了個樣子。要不是周成一直全程看着,估摸着得被突然冒出來的這麼個人嚇一跳。
“他們的車估計還得走很長一段路。等他們下車吃飯,我再幫你化妝。”拉比道。
周成,訥訥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開了好幾個小時。纔等到那輛小箱貨停車吃飯。
拉比把車停在路邊,拉上了車窗的簾子。
三分鐘之後,二人便大搖大擺地從車裡走了出來,跟着那箱貨裡的兩個司機,同時走進了街邊飯館。
本來的周成,是個瘦削的小青年。而這時的周成,卻是個瘦骨嶙峋的老者……訥訥地牽着拉比的手走進去,擱外人看着,跟爺爺陪孫女出來玩一樣!
周成看了一眼菜單,嗚哇,這家小飯店消費好高。身上只有萬把塊錢不到的周成,一下子慌張了起來。
拉比低着頭,擡手喝茶,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留意着旁邊桌的那兩個司機。由於眼鏡的反光,那二人根本看不到拉比的眼神。
“隨便點兩個菜就好。”拉比道。
周成眉角一陣抽搐——黑店,絕對是黑店。隨便點兩個菜也得一兩百吧!加上剛纔的加油費,一不小心小一千就下去了啊。
自從周成接手了香凝的酒吧,得多久沒嘗過缺錢花的滋味了?這下這個老眉頭啊,止不住就直打麻花結。
“喲,怎麼了老爺子,孫女愁嫁了?你看我們哥倆合適不合適?”
周成光顧着愁,沒聽見。殊不知,說話的正是周成正在跟蹤的那兩個司機!
只見他們兩個,一個滿臉是胡茬約莫四十來歲的大叔,一個是乳臭未乾,撐死二十歲不到的小痞子。小痞子年紀小個子高,老大叔年紀大長得胖。
大金鍊子小手錶,後面一句什麼來着?——一天三頓小燒烤,說得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暴發戶。也不知道到底是賺的哪門子黑心錢。
那倆人反正也沒上菜,索性就直接坐到了周成和拉比旁邊。周成拉比對面,他倆對面,剛好湊一桌麻將陣型。
拉比翻了翻白眼,“兩位小哥這麼說就不對了哈,我像愁嫁的樣子嗎。”
明明突然有機會跟目標接觸,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但拉比的表現依然很正常。要是不知道這裡面的隱情,估計擱誰都得以爲,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而已。
周成冷哼了一聲,又咳嗽了一下,旋即發出了一個蒼老而又渾濁的聲音,聽得拉比直瞪眼——看不出來周成你還有這本事?
“怎麼,想打我孫女主意啊?那不得表示表示?點菜,讓老爺子我看看你們的品味。”
說着,周成一甩手將那張燙死人的菜單扔給了那個小痞子。
老大叔默默磕着瓜子,一聲不吭,眼睛不住地盯着拉比看。
那個眼神,讓周成心裡很不自在。這胖子一看就老道的很,那眼神也不帶點色眯眯的樣子,難不成是看出什麼來了?
小店價錢貴,上菜倒是效率的很。那痞子剛剛跟服務員知會了一聲,沒幾分鐘,小菜就上齊了。雖說沒有鮑魚龍蝦那麼驚豔,但確實讓人看着值。
拉比看了一眼飯菜,又低了低頭,似是想起了什麼。
周成看着這一桌子菜,當時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誰知,剛一動筷子,拉比當即一筷子敲了過來。
“老爺子,別忘了正事。你不是說,要幫我看看他們幾個品味怎樣的嗎?”
老大叔目光如炬,似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周成故作恍然大悟,臉色,已然微青。
桌子底下,二人默契地用腳交流了幾下,周成立刻明白了拉比的意思。
拉比的意思是說——“這菜,我不能吃,一口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