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成笑了。
他緩緩拉開身子對着書生作了個輯,彎起眉眼笑道:“敢問兄臺,來自何方?”
書生有些驚訝。
書生上下掃視了眼姬成,再次確認他沒有看錯,眼前這個人明明穿得是近期他聽聞的所謂現代衣物,卻可以將古代的禮節做得分毫不差,一時讓書生有點轉不過彎來。
姬成瞧了,臉上笑意更深,緩緩叫了聲:“兄臺?”
書生回過神後迅速望了眼後方的亡靈們,見他們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對着姬成回了個揖說道:“原來兄臺竟然還懂古禮,實在是讓平生汗顏啊。”
姬成挑眉,捕捉到了其中的兩個字問:“平生?這是你的名?”
“這是我的字。”書生坦言,直視姬成。
姬成一見,饒有興致地問了起來:“那你的名是?”
書生笑笑,指了指前方講道:“等會你就看見了。”
姬成回過頭望了眼那幾個鬼將,笑着轉回身子點頭道:“那好,我拭目以待,倒是要看看平生的名到底是什麼。”
很快,排隊的姬成與十八鬼將咫尺相對,開始了入關前的檢查。
首先姬成拿出剛纔一直握在手中的青空碧玉遞給了負責檢查他這一排的鬼將。
鬼將拿過手,細細地檢查了起來。
姬成眼睛緊緊地盯着鬼將的動作,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坦白說,他對天道很信任,對姬文軒這個天道的代行者就有點不信任了,鬼知道那個老頑童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整一波他。
忽然,姬成看到眼前的鬼將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玉塊翻至背面,仔細地磨蹭了起來。
姬成心下一跳,連忙讓身後的書生將自己的玉塊交給他看看。
在這塊長三尺、寬二尺的青玉塊上,姬成赫然看到玉塊的背面印有“爲酆都天子閻羅大帝發給路引”和“天下人必備此引,方能到酆都地府重修鬼道”,而上面還蓋有“酆都大帝”、“東方鬼帝”的兩枚印章,鮮紅深邃,直入姬成的眼簾。
完蛋了。
姬成閉目苦思,準備尋找等一下到底該如何衝進地府再尋找掩藏的辦法,因爲他剛纔那塊玉塊上赫然就沒有背後的這幾個字!
可惡啊,姬文軒你大爺的,這是要小爺我大闖陰司啊。
姬文軒心裡已經決定,等他回去以後,頭一件大事就是要找那個不要臉的師傅打一架。
就在此刻,那個大鬼將忽然叫了一聲,聲音濛昧不清,不像是陽界的任何一種語言。
周圍的其他鬼將們聞言也忽然丟下他們各自查驗的隊伍,齊齊聚攏到了大鬼將的身旁,細細查看了起來。
姬成一驚,手腳並用,做好了突圍的準備。
忽然,那些大鬼將們又瞬間散開,齊齊望向了姬成。
姬成正要動手,卻忽然聽那大鬼將操着一口流利的漢語對姬成說道:“你是誰?”
姬成眉梢一挑,迅速回答道:“我是姬藥丸。”
姬成心下奇怪,按理來說假如鬼將們識破了他的僞裝,應該不會浪費這麼多的口舌特定盤問他纔對,畢竟冥界曾經下過死令,但凡是非亡靈者欲通過鬼門關,要麼打死讓那人當初變成亡靈,要麼就將那人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再爲鬼。
“姬藥丸?”大鬼將嘟囔了一聲,望向姬成繼續道,“你可知道你這塊玉牌和其他人的有什麼不同?”
姬成一愣,迅速在腦海中回想了起剛纔觸摸玉塊的一幕。
玉塊背後光涼,幾乎沒有什麼字跡印刻在上面,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那塊玉牌背面繪有一朵紫金花卉,花卉葉瓣唯美挺俏,花蕊似乎點綴着細碎的金光一樣,閃閃發耀。
難道,姬文軒這個老不死的沒有坑他?
姬成心中想着,將他剛纔所回想的花卉描繪給了大鬼將。
與此同時,在姬成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姬成背後的書生忽然驚叫一聲,指着姬成就大聲道:“原來兄臺你就是傳說中的大功德之人!”
姬成轉身,迅速問道:“什麼大功德之人?”
他望着書生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下覺得大概很可能這個所謂的大功德之人有什麼特別的不同。
“所謂大功德之人,顧名思義,就是在陽界的時候一生與人無爭,造福萬民,救世人於水火之中,解黎民於倒懸之上的聖人。”一道聲音,慢慢傳進了姬成的耳中。
姬成回過頭,望向大鬼將。
大鬼將笑笑,繼續爲姬成講解道:“人死後化爲亡靈可分三種,一種爲惡,一種爲半惡半善,一種爲善,第一種多,第二種最多,第三種卻幾乎從來沒有過。”
姬成點頭表示明白。
人性存有七情六慾,七情未散,六慾未盡的話就一定會犯錯,而犯錯就會導致幾乎沒有一個人可以成爲完全的善人,同樣的,人性中天生存在着一絲善念,像那種滅絕人性,屠戮蒼生的人終歸還是少數,然而卻始終還是比善人多了那麼一籌。
世人講究中庸之道,行善的時候往往就伴隨着惡的產生,也因此大多數的世人死後,論數一生的時候,很可能是好壞參半,沒有太大差別。
“所以,天道給予亡靈們的玉塊也有不同,惡人背後繪有一朵漆黑深邃的苦花,中等人則是像普羅大衆一樣繪有你剛纔所看的那樣,像是你這種善人,天道則會將你一生的功績都繪在紫金花蕊中,形成一朵至美至善的良花。”大鬼將的聲音沉着有力,也讓姬成漸漸明白了姬文軒的做法。
也許,姬文軒就是怕他在酆都鬼國中行事不順,所以特意讓天道給他弄了一塊這樣的玉牌,爲得就是讓姬成在冥界中行事順利,早點找到創世神爲什麼要毀滅世界的原因。
姬成收回大鬼將遞過來的玉塊,望着上面的紫金花卉沉默不語,心中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生與人無爭,這說的是他嗎?
聖人?姬成覺得要是他真的成爲亡靈,很可能那朵漆黑的花卉就刻在玉塊的背後。
雖然他在渾天六問中說他問心無愧,卻還是無法改變他這一生手中浸滿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