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又是個陰雨天,淅淅瀝瀝的雨絲連成了一片,陰沉沉的天空,涼風夾雜着雨絲吹在身上,林響不覺得涼爽,只覺得粘膩憋悶。
聽天氣預報說,這種雨天會持續一個星期。
林響靠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他一向不喜歡下雨天,尤其不喜歡T市的雨,總覺得每一滴雨都包裹着無數的灰塵顆粒,落在身上,讓人膩煩。尤其是自己現在這個情景,因爲好奇伸手接了一滴,結果只覺得入手就是一團污泥,恨不能把手搓掉一層皮。大黑在一邊看着直笑,數落着林響都能拿着鏟子翻地,反倒是因爲幾滴雨矯情。
林響覺得憋氣,他該怎麼和這位下凡歷劫的白虎神君解釋所謂的工業酸雨?
拍了拍手,跳下窗臺,從李鉺那裡換來的藥就放在牀邊的櫃子上。昨天回來,大黑看過這幾顆藥,雖然仍說林響吃虧了,但語氣卻並不嚴厲,至少讓林響覺得,這幾顆藥換得也算值得。
“九葉靈芝可不是凡品,做出這十六顆藥丸,肯定是用了一整支,這藥裡沒有一滴雜質,估計從成藥到裝匣,都是用靈力隔絕了空氣,不信你可以感受一下,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每顆藥上都還殘留着幾絲靈氣沒散去。李鉺能把這個換給你,也算難得了。”
林響盤腿坐在牀上,拿過藥盒,聽了大黑的說法捏起一顆藥丸放到眼前仔細看着,確實,仔細看,會發現藥丸的外層包裹着一層藍色的靈力,說不清是種什麼感覺,只覺得觸碰到這顆藥丸,自己體內的靈力竟然有了絲絲微動。不是排斥,而是隱隱的相合,林響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了?”
“沒什麼。”
鬼使神差的,林響並沒把這件事告訴大黑。他說不清爲什麼,只覺得不能說出來。
“大黑,我出去一下。”
林響放下藥盒,找出了外套和雨傘,又拿起紙筆寫了些東西和藥盒一起放到包裡。
“去哪?”
“郵局。”
留下一句話,林響就轉身走了出去。
陸靖楊喜歡下雨天,但是,他卻不喜歡T市的雨。
把車停在一家茶館的門口,侍應生早早的舉着傘走過來。
這家茶館是陸靖楊一時興起開的,眼前這棟明顯帶着晚清痕跡的建築已經有近一個世紀的歷史,原本是清時一個大商人所建,後來經歷了戰火與動盪,周邊的建築都已經被毀的毀,拆的拆,這棟建築卻奇蹟般的保存了下來。當初陸靖楊的公司投標得到了這塊地皮,本是打算改建成一座商務樓的,卻沒想,陸靖楊偶然見到這棟建築,當即改變了主意,不只保存了這棟建築的的外貌,裡面的改建也是遵循了原有的風格,又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這一片建築的圖紙,在殘存的地基上覆原了一整條街道,按照建築的格局開了一些舊式的店面生意。當時知道這件事的都覺得陸靖楊是腦袋被驢踢了,卻沒想到,這片帶着晚清風格的建築羣,竟然給陸氏帶來了可觀的利潤,讓人在目瞪口呆之餘,不得不感嘆陸靖楊就是個賺錢的機器。
陸靖楊上了二樓,等在包廂門口的服務生畢恭畢敬的推開了門,信嵐正等在裡面。
“老闆,您來了。”
“恩。”
陸靖楊坐到雕花木椅上,一身的西裝領帶,卻與這清時格局的房間意外的契合。或者說,他整個人的氣質,讓人忽略了其他的因素,眼裡心裡只剩下這個男人,和他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
信嵐已經跟了陸靖楊一百多年了,可每次再見他,總是會忍不住的出神。
“信嵐,你又發呆了。”
陸靖楊單手支着額頭,挑了挑一邊的尾毛,“我就那麼好看嗎?”
“……”
只一句話,剛剛所有的美好幻景都破滅了。信嵐冷哼了一聲,身上騰起一陣黑霧,本來一個妖嬈的美女,瞬時化作了一個身材高挑的俊男,眼角眉梢的媚意絲毫沒有變化,卻硬生生的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信嵐是雙頭蛇,天生的雌雄同體。
收回了外露的心思,信嵐打起精神,開始向陸靖楊彙報這段時間的營業情況。
當初偶然的機緣之下,得知這片建築竟然是某個修真道友設下的聚靈陣,而這棟保存完好的建築就是陣眼。陸靖楊不會自找麻煩的去設個聚靈陣,就像同在T市的李家人那樣,費了多少周折,做好的東西卻不一定有用。但是,能白白得個便宜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原有的根基上做些維護,撿個現成的,陸靖楊倒是十分樂意的。
“老闆,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的弟弟,我知道他是個沒用的,可他也跟了你不短的時間了,我想知道,究竟他是折在了誰的手裡……”
信嵐低下頭,咬着嘴脣,身上的怨氣卻無法遮掩。
陸靖楊看着信嵐,突然覺得有些不耐煩,在他的眼裡,世上的東西無非分爲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好吃的和不好吃的。信嵐也不過是給他守着這裡的一條雙頭蛇罷了,如果不聽話,吃了或者殺了,他不會有任何的感覺。至於信風,靈體就是被自己毀掉,他不相信信嵐查不出來。如果真想給信風報仇,直接動手不是更方便?所以說,他不喜歡這種沒有靈根只會動些歪心思的東西。
“信嵐,擡起頭。”
“老闆?”
“信風的靈體是被我毀掉的,想報仇,隨時可以。”
“……”
信嵐低下頭,眼光微閃,再不敢多言。
大黑無聊的跳上,牀趴着。人蔘娃娃也跑進了屋裡,一身衣服都被打溼了,乾脆脫掉爬上,牀,拽着被單打了滾,把自己包了起來。
“你是人蔘,有點人蔘樣好不好?”大黑用爪子撥拉了一下人蔘娃娃,很有把這胖娃娃推到牀下去的態勢。
“神君,您就別和小的一般見識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邊這雨多討人厭,淋到了,會死人蔘的。
嘖!
大黑抖抖鬍子,乾脆把臉轉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這哪裡還是棵人蔘,虧這娃娃還說得出口。
人蔘娃娃倒是滿不在乎,見大黑不理會他了,樂呵呵的伸出小胖手招了招,一棵人蔘就飛到了他的手裡,擦了擦,咔吱一口咬了下去,吃完了,打了個噴嚏。
人蔘打噴嚏?
大黑很是驚奇,這玩意真的還是人蔘嗎?
林響從郵局出來,撐開傘走在路上。今天不是休息日,路上的行人並不多。走到公交站臺等了一會,上了公交車,坐到靠窗的位置,把車窗拉開了一道細縫,絲絲涼風從窗外吹來,林響勾了勾脣角,看着窗外,卻突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險些叫出聲來。
如果不是顧及周圍的人,林響都想拉開車窗直接跳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一個站點,林響下了公交車,幾步跑到剛剛留意的那個地方,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這裡,舉着傘蹲下身,裝作繫鞋帶,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慶忌?”
正抱着胳膊蜷縮在小車裡的慶忌聽到林響的聲音擡起頭,一雙大眼睛登時瀰漫了水霧,撲向林響,一下子就抓住了林響的褲腳,哇哇大哭起來:“仙人,總算找到你了哇……”
就算別人看不見慶忌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林響還是心頭一跳,忙不迭的抓着慶忌塞到口袋裡,連帶着那匹小黃馬和馬車,看着縮在口袋裡還抽噎個不停的慶忌,嘆了口氣,他說呢,怎麼總覺的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麼東西,原來是這傢伙。
只不過,堂堂神獸竟然可憐兮兮的跑到路邊淋雨?混到慶忌這個份上,林響也不知道是該可憐他還是該覺得他沒用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