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胳膊慢慢伸過來,將臉上露着笑,早已想入非非許子明的脖子摟住。“壞小子,笑什麼呢?”孟凱讓趙曉燕一通打擊有點下不來臺,這時偏巧許子明還笑出了聲,他就更加氣惱,邊上的董福貴放下手中的報紙,齊飛兒放下手中工作,都咔眯着眼睛,發出嗤嗤另有味道的笑聲。
許子明咳嗽數聲,推開孟凱的手。誇張似的吸了幾口氣:“凱哥,真的不是笑你,我聽趙姐的話挺逗,故此發笑。”
“真的?”
“當然,真的。兄弟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啊。”許子明嘴裡敷衍孟凱,腦海中的壞水吱的一聲兒穿了出來,他拉過孟凱,眼睛盯着對方那個似信非信的眼神,心中在默默地說:“凱哥,趙姐有點不高興,去買點瓜子,賠禮道歉,讓我們每個人都嚐嚐。乖!去吧。”他拍了一下孟凱,笑着道:“凱哥,你還真的別說,你的白頭髮真的不少,是不是腎虛啊,多吃點枸杞子好。”說完又是一陣鬨堂的笑聲。
孟凱也笑了笑,沒有回答許子明的話,轉身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許子明再次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的筆,心中那個得意簡直沒個說,要不是在辦公室他真想蹦上幾蹦,大喊幾聲,好想抒發一下此時此刻的歡樂心情。他將頭伸向窗口,向樓下望去。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他立刻坐了回去,拿起手中的筆伏下頭,周邊的同事們也都埋下頭認真的工作。
門開了,李科一臉嚴肅走在前面,身後跟着蔫頭耷拉腦的劉傑,好像一副剛受過批評的狀態,走到門口時還是故意的將頭揚了一下,儘管很無力,還是要展現一個男人的承受力,意爲我很堅強。門被他隨手關上,靜待領導再次批評。
“哎呀,兄弟們,大家都來嚐嚐,這黑皮瓜子真的很香。”孟凱提着一個大塑料袋撞了進來,當看到李科虎着的臉,臉上的笑容一下沒了。“主任,我、我------”
“你什麼你,開會。”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向手足無措的孟凱。
李科的臉上像噴了狗血一樣難看,本來發白的麪皮更有幾分恐懼,不大的小眼睛裡透着一絲絲兇光,拉過一把椅子將有些臃腫的身體墜了下去,一縷煙霧在嘴邊升起。整個銷售部的空氣頓時變得有些壓抑起來,幾雙不安的眼睛在注視着事態的進一步變化,每個人都伏在案頭忙着手裡的工作,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在每個耳邊作響,以展示這間辦公室還有人的存在。劉傑、孟凱似賣不了的秫杆立在門口,臉不是紅而是有些發紫,他們還是第一次在衆目睽睽之下,讓同事們看到如此狼狽不堪,那兩顆頭不顧一切欣賞着自己的腳面,就是不好意思擡起。
“孟凱,你怎麼回事兒?還嫌銷售部不熱鬧啊?劉傑剛剛罵了唐副總,你轉身就買了一袋子瓜子回來,什麼意思?是不是劉傑的行爲讓你感到解氣,還是他罵唐總你開心,吃點瓜子祝賀一下?嗯,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李科彈去並不長的菸灰,由於特別的生氣,手在不停的抖動,手上菸頭上的灰並不多,習慣地一個動作而已。血噴過似的臉紅色在慢慢消去,而領導的威嚴充斥着整個面部和舉指投足間。
孟凱強打着精神將那袋瓜子放在李科眼前的辦公桌上,紅着臉吱唔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恰當的理由,“本來就是嘛,工作時間跑出去買瓜子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並沒有人讓他去,只是在潛意識中好像受到某個人的支配,有一個人讓自己去買好吃的東西,至於是誰肯定是自己本人了,爲什麼?饞了唄。哪還有主任說的複雜理由。這事兒,平時也不是沒有過,出去買個瓜子、水果、飲品、冰果------還不是常事,那回你李主任也沒少吃。哼!裝什麼大公無私?”,他擦了一下額角滲出的汗,強做笑臉,“主任,您誤會了,這是我女朋友給我送鑰匙,早上出門急,鑰匙忘帶了,她給我送公司來了,讓我下樓取,正好她兜裡有瓜子,我就帶上了點,給同事們吃。沒想到讓您看到了,下次一定注意。主任,你嚐嚐,這是五香的口味不錯。”他隨手將塑料袋打開,抓出幾把瓜子放在李科面前。眼睛瞟了一下週圍的同事們。
“嘩啦”一聲兒,桌上的瓜子全被推到了地上,倒黴的瓜子散落一地到處亂蹦,哪哪都是。那張狗血噴過的臉,變得更加扭曲,“孟凱你想不想幹,不想幹給老子滾蛋,你以爲幾句瞎話就想從我這裡矇混過關,沒那麼容易。我發現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全然不將領導放在眼裡,有敢當面罵副總的,有敢當面撒謊扯淡的,你們以爲,我們就那樣好糊弄?劉傑,你也說話,想幹不?不想幹說話,我們唐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李科憤怒地從椅上跳了起來,手將桌面拍得啪啪直響,一臉怒容看着在座的每個人。
許子明、董福貴、趙曉燕、齊飛兒還是第一次看到李科這樣發飆,平時他雖然不經常來這個辦公室,有事兒都是將他們叫到他的辦公室,說起話來雖然不特別和藹可親,但還不至於大呼小叫張口傷人。他們放下手中的工作,愣頭愣腦地看着有些變態的“獵犬”。
“獵犬”是銷售部員工私下給李科起的外號,小眼睛,小尖耳朵整天圍着唐豆轉,天生一付狗奴才像,只要“三老闆”想辦的事兒,不管是什麼事,他都瘋狗似的衝在了前頭,哪怕是“搶男霸女”的事兒他也敢嘗試一下,說他是個主任,倒不如說是個保鏢打手更貼切合適。
今天主子在銷售部丟了面子,讓他作爲主管主任如坐鍼氈,一路小跑跟了過去,滿臉陪笑,檢討錯誤。“唐總,您別生氣,劉傑這小子平時很能幹,頭腦聰明着呢,今天要不是有特殊原因不會胡說八道的。您先消消氣,如果你看他不順眼,我讓他滾蛋,再不扣他獎金,收拾他的辦法多得是,只是您彆氣壞身體纔是最重要的。”李科站在唐豆的老闆臺前,滿臉的媚笑。
唐豆將手中的文件夾丟在桌上,一屁股嵌在老闆椅上,閃去上衣,點了一隻煙,吐了一個菸圈,手指着對面的椅子,“坐吧,李主任。哎,你不是說劉傑平時表現挺好嗎?那剛纔的事兒怎麼解釋?他爲什麼罵我啊,我又沒惹着他。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在某些方面做得過火,得罪了員工,他們會用這種辦法想引起我對他們的注意,你能說劉傑只是一個人的個案,不是全體銷售部工作人員的整體想法?我最不喜歡聽你的那句讓誰誰‘滾蛋’你有什麼權力說這種話?這話要是傳到董事長和我姐的耳朵裡,別人不‘滾蛋’,你也要先‘滾蛋’。我們和員工是簽了勞動合同的,說話最好用用腦,少給我找麻煩。我警告你,少惹事兒,否則出了亂子沒人給你擦屁股。”
本想討好唐豆,沒想到自己的熱臉卻碰到了冷屁股,李科在副總經理辦公室沒得到表揚還捱了一通教訓,憋了一肚子氣,正愁沒地方撒呢。往回走的路上遇見了前去賠禮道歉的劉傑,“別去了,唐總有事兒,不能見你,讓我回來處理這件事兒。劉啊,你今天是怎麼了,知道你都說些什麼?”儘管很生氣,但劉傑作爲眼前的紅人,他還是沒有撕下臉皮批評他。
“主任,你喝口茶,消消火氣。”趙曉燕風似的端過一杯茶放在李科的桌上。許子明拿起塑料袋和齊飛兒將地上的瓜子收拾乾淨。只有董福貴,坐在自己的位置,忙着自己的工作,好像眼前發生的事兒與他無關。
李科重新坐下,揮了一下手,“大家都坐吧,我們用一點時間開個會,主要是想強調一下勞動紀律,以極對公司領導的尊重問題-------”他又打開話匣子,從過去說到現在又提到未來面面俱到,真像個老太太將陳穀子爛芝麻重新翻騰出來,搞得每個人都怕遇到灰塵似的,低着頭,一語不發,靜靜地聽着。
許子明想讓李科的嘴馬上閉上,再用一下意識控制力,思考良久,還是放棄了,“好東西不能總用,萬一不靈了,損失就大了。別的不說,就自己被流星砸出血的頭也是對不住的啊。”他心不在焉聽着李科的激情演說,眼睛卻在不停地掃視每個人的表情,特別是劉傑和孟凱那面無表情的狀態,董福貴的一臉麻木不仁,趙曉燕將眼睛盯在了電腦上,好像在數着上面的數字,而有一雙眼睛卻在不被發覺的觀察自己,這讓許子明不免心虛,將頭輕輕的低了下去,額角有汗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