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純的從騎射角度而言,漢軍不可能比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異族胡人更厲害。
而且,自武帝開始,爲了解決戰馬在戰場上失去控制,漢軍的馬匹大都是被閹割。這樣的戰馬,固然便於控制,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使得中原的好馬漸漸絕種。
薰淝生於西北,原本對這樣的問題不甚在意。
但是自從他親手擊殺了那匹斑點獸之後,對馬匹的疼惜,有時候甚至超過了人。
也正是這個原因,董淝麾下的五百巨魔士,戰馬全都是未曾閹割,具有非常兇悍的野性。但漢軍大多是以步軍爲主,特別是新近練出的那些戍衛,更不足以和胡人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馬戰。所以董淝在和法衍商議之後,決定採用奇襲的方式。
莫護跋部落的戰鬥力很強大,特別是當他們上馬之後,成羣結隊的進行奔射,對於目前的漢軍而言,的確是一個很大的麻煩。所以,董淝只帶來了巨魔士,先令莫護跋部落的戰馬失去控制,而後一遍又一遍的將莫護跋部落撕扯,割裂,令其無法抵抗。
凡是上馬的胡人,一律予以無情的摧毀。
沉重的甲裝騎具在衝鋒起來的時候,會帶着萬鈞之力,絕非步卒就可以輕易抵擋。
黎明時分,戰鬥停止下來。
除去戰死的,逃走的,莫護跋部落被俘虜的胡人,足有一萬多人。
當他們發現襲擊他們的敵人,居然只有幾百人的時候,立刻產生的騷動。不少青壯站起來嚎叫着向巨魔士衝去。卻見馬上的巨魔士手中卻出現了一把式樣奇特的弩弓,扣上箭匣,眼簡直莫護跋人距離還有三十步的時候,將弩弓對準,一起發射。
這弩弓不同於尋常的弩,也不是胡人們所熟悉的併發弩。
只見一尺長短地精鐵弩箭飛出,一支連着一支。帶着巨大的慣性,穿透了胡人地身體。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想起來。一蓬蓬血花在空中綻放。
薰淝神色一派淡然,站在是指鬃獸的旁邊,輕輕的撫摸它的大腦袋,點了點頭。
成蠡會意的舉起了卷刀。
第一排地巨魔士發射完了弩箭,第二排的巨魔士立刻站出來,將弓弩對準了莫護跋人。
這連弩。比之當初麴義在雒陽皇宮中所用的連弩有了大步地提高。
薰淝對這種機關之類的東西並不是非常瞭解,也提不出什麼好的意見。但是麴義卻從這一次使用當中,發現了一些連弩的缺點。薰淝把這些缺點命人告知馬均蒲元。二人又經過兩個月反覆的實驗,特別是在費沃到達後,更提出了許多好思路。
經過半年的改進,連弩可以連發十弩,而且使原先只有二十步的射程,提升爲三十步。
就是這十步的距離,在戰場上的殺傷力就可以提升百倍。
羊衡原本還想出面阻止,可是看到董淝漠然的神情,到了嘴邊地話,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也許,是早先董淝說的那些話,令他的思想也產生了動搖。
這裡,原本是我們的土地,爲什麼要讓一羣總是對漢室社稷懷有叵測居心的人佔據,休養生息呢?慘叫聲,迴盪蒼穹,面對着連弩巨大的殺傷力,莫護跋人安靜下來。
人就是這樣。都會畏懼死亡。
胡人們也並非全都是彪悍不畏死,只是你沒有把他們殺的恐懼。否則一樣會感到恐懼。
“住手。住手!”
一個少女從人羣中衝出來,一面阻止莫護跋人的騷動。一邊對董淝大聲叫喊:“這位將軍,我們生活在這裡,並沒有任何得罪你們的地方,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成蠡卷刀放下,巨魔士也隨即停止攻擊。
但連弩並沒有收起來,而是換上了新地箭匣,等待着董淝的命令。
那少女地年紀,大約二八年華,皮膚略有些黑,但是卻生地明眸皓齒,極具風情。
她可以說漢家的言語?
薰淝大步走過去,雄獅般地體魄,獅鼻闊口,透着一股子猙獰兇宸戾之氣。
看着那少女,董淝問道:“你是誰?”
“我是莫護跋的女兒,我的父親叫我做采采。”
原來是莫護跋首領的女兒!董淝眼珠子一轉,看了看那女孩兒,突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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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親呢?在什麼地方?爲什麼不站出來!”
采采眼中流露悲傷之色,看着董淝憤怒的叫喊道:“我的父親,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那麼現在……你們誰來做主?”
“我,父親走了,我就是新一代的莫護跋。”
“很好!”董淝點點頭,指着采采身後的胡人,柔聲道:“命令你的族人,挖一個大坑,可以掩埋這裡所有屍體的大坑。雖說天冷了,但我不希望有人暴屍荒野。塵歸塵,土歸土,都掩埋起來吧。”
“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薰淝橫眉一蹩,淡然道:“小姑娘,殺人需要原因嗎?就好像你們總是衝入關中,燒殺搶掠一樣。我所做的,不過是把你們做過的事情,重又送還給你們而已。”
說完,董淝也不理那采采,轉身走了。
采采那雙明眸,帶着無比的憤怒。咬了咬牙,轉身讓身後的族人去挖坑。
雖說塞外沒有這種掩埋的習慣,可這個漢人將軍,似乎和她所見過的中原人都不一樣。他既然說了,
最好是按照他說的去做,否則說不好他就要再來一輪殺戮。
采采生於大城塞,但是也學過一些漢人的文化。
識時務爲俊傑的道理,她明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她也清楚。
薰淝走到了羊衡身邊,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羊衡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吳忠侯,這樣做,未免太殘忍了吧。”
薰淝卻在用詫異的目光看着羊衡,“狼吃人你不覺得殘忍,人殺狼你卻叫殘忍?羊衡。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士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朋友來了,我們有好酒;豺狼來歷。迎接它們的只有弓箭和鋼刀……做不做,你自己看着辦。當然如果不做地話,我也不會說你什麼,你還是回安定去吧。”
心裡很清楚,羊續之所以讓羊衡跟着自己,就是爲了監視。
薰淝除了一個難題。你不是總和我說仁恕嗎?好,現在你不做,就給我回你老子的身邊去;但是如果你做了。以後就不要再和我說什麼大義。因爲你和我一樣,都是雙手沾滿了血性。
此刻地董淝,臉上帶着一種很輕鬆的笑意。
可在羊衡的眼中,那笑容之中,卻包含了無盡的陰森。
薰淝沒有在說什麼,二十對王戎吩咐了兩句,然後就坐在草地上,看着獅鬃獸悠閒的啃噬牧草,輕輕撫摸着雪鬼柔順的毛髮,看着藍天……今天地陽光。真的很明媚。
姐姐,彆着急,再過些日子,我就可以爲你報仇了!
薰淝握緊了拳頭,在心理面輕聲的呼喊。
莫護跋人挖出了一個大坑,正準備去把那營地中地屍體擡過來,卻意外的發現,在距離一百步外,巨魔士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包圍圈。一手斬馬刀,一手持連弩。
“跳下去!”
羊衡鐵青着臉。厲聲喊喝。
莫護跋人先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這是要大埋活人啊……這些漢軍和以前的漢軍完全不一樣,他們看上去。更兇殘。
采采的臉色蒼白,順手抓起一把木鏟。
“我們拼了,這些漢軍,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話音未落,一聲刺耳的銳嘯突然響起,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感到心驚肉跳。
采采的臉色變了,父親戰死前,不就出現過這樣的聲音。
本能的想要躲閃,烏芒卻已經貫穿了她地胸膛。巨大的力量,把她的身體釘在了地上。
采采的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叫喊,躺在泥濘的血泊中,眼睛睜得老大。
“殺!”
隨着董淝一聲冷戾的命令,巨麾士立刻展開了衝擊。
馬和馬,連着一根根烏黑的鐵索,二百人一組,對着莫護跋人展開了兇狠的衝擊。
手無寸鐵的莫護跋人,不是倒在弩箭下,就是被趕下了深坑。
有僥倖逃出來地莫護跋人,卻被外圍的巨魔士,用弩箭當場格殺……
薰淝走到了羊衡地身邊,用一種沒有任何情感聲音道:“讓人聽話,就應該用最直接地方式。不曉得這時候,你和他們講解仁恕之道,他們會不會聽從你的話語?”
“我……”
羊衡有心辯解,可這話到了嘴邊,硬是說不出來。
地確,很直接的手段,用弩箭和鋼刀說話,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加直接的方式了。
腿一軟,羊衡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他發現,他所學的那些東西,在董淝的面前,竟然沒有半點用處。
大坑很快就被填滿了!
最下面的莫護跋人,被隨後掉下深坑的莫護跋人活活的壓死。隨着巨魔士把一具具屍體拋進了深坑,到了正午時分,一個高兩丈左右,圓形的京觀在草原上豎起。
輕輕的舒展了一下身體……
薰淝看看天色,笑道:“時間正好,想必大哥他們也已經成功了吧。”
成蠡出現在他的身邊,輕聲道:“主公,接下來該怎麼做?”
“把營地裡的柴草,火油,還有一起可以燃燒的東西,全部堆過去。一把火,送他們上天。”
“喏!”
成蠡招呼巨魔士分成兩撥人,輪流將營地中的物品堆放在屍體周圍。
到了傍晚,京觀周圍堆滿了可燃物。董淝從一名巨魔士手中接過了火把,遞給羊衡。
羊衡已經恢復過來。
但是當接過火把的一剎那,身子還是輕輕的顫抖。
五百個人,一千隻眼睛都注視着他。羊衡步履艱難,咬着牙向那京觀走了過去。
在距離還有十步左右的時候,他突然歇斯底里的一聲吼叫,把火把扔了出去。
噗,火焰騰空而起。
焦臭的氣息在空中瀰漫,熊熊的火焰,直衝天際。
一支人馬從遠處而來。
爲首的人,正是法衍和鞠義。
在兩人之間,有一個髮式古怪的胡人,當他看清楚了那火焰之後的京觀,不由得大吃一驚。
法衍冷冷的看了那胡人一眼,臉上卻帶着一種笑意,“乞伏氏王,那個人就是我家主公……呵呵,我們還是快點過去吧,若是我家主公等的久了,只怕會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