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醫生的辦公室,向病房走去的路上,風天奇的臉上依然難掩激動之色。只要他照着醫生的暗示去做,李菲晴就永遠也不能恢復記憶,那她就永遠也不可能憶起過去,更不可能知道這個殘忍的真相,那麼……他們就一輩子都會是一對幸福的夫妻,傷痛、折磨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打開病房的門,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李菲晴的一瞬間,風天奇臉上的笑容卻倏地頓住了。他只顧着妄想未來了,卻不曾想過現下該怎麼辦?他該怎麼告訴李菲晴這個事實?風天奇僵硬地站在門口,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聽到開門聲的李菲晴向門口看去,看到他傻傻地站在門口,忍不住取笑道:“幹嘛站在門口?要做我的門神保護我嗎?”
臉上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風天奇關上了門,走到病牀前停下。他輕輕地擡起李菲晴放在棉被上的雙手握在手心裡,深情的目光直直地注視着她,輕聲問道:“我心甘情願做你一輩子的門神來守護你,你願意讓我來守護嗎?”
李菲晴被他溫柔得如一潭春水的目光盯得臉色羞紅,忍不住躲開了他直視的目光,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不是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嗎?”
回味過來她這句咕噥背後暗含的深意,風天奇激動地把她擁進了懷裡緊緊抱住。突然被他抱住,李菲晴覺得有點彆扭,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的丈夫,她也沒有再掙扎,乖乖地倚在了他的胸前。
病房裡飄蕩着靜謐的溫馨,任誰看到也不會忍心出聲去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風天奇的手掌輕撫着李菲晴的背,一下又一下,極度輕柔憐愛。他的眼中映着深情的溫柔,卻又夾雜着一絲錯雜的苦澀。
他必須儘快說出口,他必須要讓李菲晴知道她雙腿的狀況。想要一直隱瞞下去根本不可能,與其讓李菲晴自己去發現這個殘忍的事實,還不如他先說出口。閉上雙眼藏起眼底的苦澀和不忍,風天奇輕輕喊了一聲:“菲晴,我……”
風天奇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猛地一個趔趄被李菲晴推開了。他不解地看向李菲晴,剛想問她怎麼了,卻看到李菲晴掀開被子正打算下牀。“不準動!”風天奇驚恐地大吼了一句,卻已經晚了。
李菲晴早已動了起來。她嘗試着擡起雙腿想要下牀穿鞋子,卻發現了一個令她惶恐不安的事實:她的腿動不了。無論她使了多大的力氣去擡起雙腿,她的腿都只是毫無所覺地緊緊地貼在牀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
突然,李菲晴伸出不由自主顫抖着的雙手緊緊地抱住腿,咬着牙想要擡起。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腿卻仿若一塊大石一樣,依然安靜地緊緊地貼在牀上。
李菲晴倉皇着轉頭望向風天奇,臉上盈滿了驚恐、無助,斷斷續續顫抖的聲音泄露了她深深的恐懼與不安:“風……天奇,我的……腿……怎麼了?爲什麼我……動不了?”
不忍看她眼底盈滿的刺得他心臟撕扯着疼痛的恐懼,風天奇移開了酸澀的目光,哽咽着聲音顫聲低聲喃語道:“你的腿……殘廢了。”
“不!”瞬間,李菲晴撕心裂肺的吶喊響徹病房。聲音中的悲愴淒厲震得風天奇的心臟彷彿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流出再也無法止住。
“不!我不要成爲一個殘廢。已經失去了記憶忘記了過去,爲什麼老天還要殘忍地奪去我的雙腿?我不要,我不要做一個一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妻子,我不要這樣!”
李菲晴被恐懼、痛苦折磨得只能無助地歇斯底里地嘶吼。這樣一副慘烈的情景,看在風天奇的眼裡,是那麼地淒涼、絕望。
不忍看她悽慘的模樣,不能聽她淒厲的哭訴。她的悽慘和哭訴,對風天奇來說,都是無情的指控和懲罰。他慌忙衝了過去,把無助哭泣的李菲晴擁進懷裡,喃聲哀求着:“菲晴,不要哭,不要害怕,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一切都重新開始,好嗎?”
這一刻,被恐懼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李菲晴失了控,她猛地推開了風天奇溫暖的胸膛,憤怒地大吼道:“重新開始?怎麼重新開始?我失去了記憶又變成了一個瞎子,你讓我拿什麼去重新開始?”
李菲晴溢滿憤怒的指控,一瞬間讓風天奇慌了神。在她厲聲指控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錯覺:曾經的李菲晴又回來了,只會對他冷漠以對,對他只有怨和恨的李菲晴又回來了。
衝着風天奇瘋狂地發泄了心底的惶恐、不安,看到風天奇瞬間變得僵硬的臉龐,李菲晴倏地住了嘴,無措地用潔白的牙齒緊咬住嘴脣,有些懊悔。
她說錯話了。她只顧着發泄自己心底的恐懼和對未來的不安,卻忘了她的丈夫——風天奇也和她一樣痛苦着。自己的妻子成了一個殘廢,他心裡就不會難過?她怎麼能只顧着自己的心情,卻忘記了風天奇的感受呢?瑟縮着,李菲晴蠕動雙脣,發出一聲極輕的呢喃:“對不起。”
聽到了她的道歉,風天奇卻覺得比聽到她的憤怒指控還要疼痛難忍。她對過去的一切毫不知情,傻傻地爲自己的無故發泄而道歉,可是……他這個劊子手有什麼資格接受她的歉意?
猛地再次擁李菲晴入懷,風天奇哽咽着酸澀的喉嚨,喃語哀求道:“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可以衝着我發怒,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要跟我道歉。菲晴,你永遠都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被風天奇緊緊擁在懷裡的李菲晴身體猛地一僵,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過去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她的未來只剩下殘缺的人生。作爲風天奇的妻子,她這樣一個已經殘缺不全的女人還有資格嗎?她能不心懷愧疚嗎?
漫長的沉默過後,李菲晴終是沒能點頭答應,反而又吐出一句苦澀的歉意:“對不起,讓你有我這樣一個殘廢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