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最深處的一戶小房間。
一位看起來六十左右的老人勾着脖子坐在桌前埋頭看着手中的文件。
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俊秀的青年。
南宮浩軒一改往常的傲然,頗有涵養地正坐在房間中央的靠背椅上。他用極爲平淡的眼神看着埋頭附案的老人,看着老人的一頭白髮,皺眉思索着。
此時已經離陳止軒進京以來過去了兩個小時。已近中午十二點。
而南宮浩軒卻是八點不到就來到了中南海,整整坐了四個小時。同時也看着老人工作了四個小時。
最爲離奇的是,這位北京第一公子哥竟是餓着肚子的。
在南宮浩軒進入這個小房間的那刻,正好趕上老人吃完早餐進入工作。說來也好笑,老人沒有任何讓南宮浩軒吃早餐的意思。而沒有老人的首肯,南宮浩軒自然沒那個膽子走出房間去吃早餐。
可南宮浩軒卻沒有絲毫要安慰肚子的意思,他的思緒已經被老人剛纔扔過來的一張紙張上面的幾百字佔滿。那幾句精簡至極的短語包含了太多東西,太多最爲隱秘的東西。而這位被譽爲玩弄權術天才的公子哥,用了整整四個小時卻沒能將那幾句話理清。
那有太多讓他無法置信的事實。
其實很簡單的幾句話:
昨夜**火拼。
18:57,帝羽〔注1〕與一名黑袍男子〔注2〕潛入國際機場暗殺南方羽家二公子。
19:05,在羽家公子其手下保鏢〔注3〕死傷大半時受到南京軍區特種兵阻撓,帝羽單人對向四十幾名特種兵。
19:07,兩千武警將機場包圍,總參商局長和駐港部隊林司令員下的命令。
19:08,特種兵全數從小通道撤了出來,機場已經一片漆黑,監控設備被不明人物清除,屬下留在暗處的人被帝羽用反器械狙擊步槍盡數殺死。
19:12,機場內已沒有任何撕殺聲,戰鬥已經結束。
19:15,機情監察部吳天凝吳局長帶着十名黑衣人進入機場。
19:19,監察部的人將帝羽帶了出來,意圖強行衝出警戒。
19:21,商局長上前出言挑釁,帝羽因不明原因發怒起先動手。其後,十名黑衣人在一個黑衣青年的首肯下與武警發生火拼,外圍幾十名黑衣人也衝殺出來。經考證,約莫五十人的黑衣人應該是黑衣衛國隊後半隊。
19:23,帝羽橫殺幾十人後不敵,黑衣衛國隊在撕殺中改變意圖救帝羽。
19:24,帝羽被先前那名黑衣青年〔注4〕救下。
19:40,戰鬥結束,黑衣青年帶着二十名黑衣人和帝羽衝出包圍,剩下三十人被擒,武警死傷至少上百人。
20:02,半山一棟別墅被駐港部隊包圍。
20:13,龍魂執法使龍鼎天先生出現,止住了即將發生的火拼。
20:40,龍鼎天與黑衣青年離開別墅。
20:45,帝羽與另外二十名黑衣人被擒。
注1:**帝家三公子,刺客天才,神之懲戒傭兵團首領,半年前回港尋雙親之仇。
注2:標準中世紀騎士下馬裝備,與教廷有淵源,據身手來看應該是與帝羽一直在一起的英國約克家族克林辰勳爵的守護騎士。名爲阿爾法,西方近幾十年來成長最快的教廷武士,原聖殿騎士。身手不亞於龍魂長老。
注3:約四十名保鏢,但身手極差,應該是國內安保公司成員,據情況看來應該是炮灰。
注4:從身手強度與吳局長對待他的態度來看,此人必定是黑衣衛國隊隊長陳止軒。
這是國安六處直遞到中南海的複印情報。
~~~~~~
南宮浩軒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導致這麼大的衝突,直到半個小時前他纔會到了這副有些淡然的神態,不過等待着老人的解答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從小苛刻無比的教育讓他沒有享受到絲毫童年樂趣,換得今天這份頭腦和知識的他所付出的代價便是讓他對周圍的大部分事物憎恨無比。
尤其是眼前決定他命運的老人。
這顯然是不成熟的表現,本來像他這種家世出身的人已然沒有任何擺脫命運的方法。與其憎恨,不如省下時間來用身份多玩幾個妞不是實在得多?
可在禁錮他選擇道路的同時,這種輝煌無比的出身也給了他太多捷徑和優勢。雖然他懂得充分利用和享受,但總會有一絲不滿。其實也不奇怪,只要在這個年齡的人,總會有一些不滿,這是好事,慾望使人進步,如果一個民族的年輕人沒有慾望,那這個國家只有等死。
雖然這種不滿讓他和眼前老人的親情產生了些瑕疵。
不管是有着再顯赫的出身還是那些高貴無比的光環的人,在小心思上和常人沒有任何本質的差別。上流人士同樣渴望別人的認同和讚譽,有區別的是他們將那份興奮掩飾地更好一些而已。
同樣的,他們也渴望親情,就像南宮浩軒此時的眼神一樣。
他正看着老人的白頭髮,黑色的眼眸裡流露出些許不忍和哽咽。
生性淡然的他沒有太多偉大的抱負,往常的那股傲氣只是隨之而來,可以說,在理想這方面,他比商楚過得更渾渾噩噩。所以在他內心深處,對於親情來說,他並不是那麼冷血。
正在南宮浩軒眼神變得有些遊離時,叮咚聲在小房間內響起。
眼神驟然轉換。
充斥着溫情之色的眸子猛然變回了往日那種寧靜如海。
南宮浩軒這才展現了他超級公子哥的華麗面。
老人擡起頭來,那張保養地還算完好的臉上比南宮浩軒更爲淡定,睿智的眸子不自覺地透露着些許王者威嚴。
“呵呵。”老人看着牆上的老式掛鐘尷尬地笑了笑,他眼裡有了些溫和笑道:“這該是我偷懶的時候了。”
南宮浩軒和往常一樣沒有興趣去讚美老人的工作態度,他只是會意地微微點頭。
老人也不在乎南宮浩軒的不領情,像剛纔一樣溫和地敲了敲桌子問道:“你的看法怎麼樣?”
“商楚無故插手這種恩怨本就不對,而後來,他肯定是做了很過份的事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南宮浩軒斟酌了下詞語,發現沒有更好的形容,只好說道:“這很過份。”
“嗯。。我並不是讓你說出你怎麼看待。”老人沉吟想了一會,接着有些嚴肅說道:“而是想問你,如果是你,你將會如何決斷?”
“不要忘記,你是南宮家的獨子,也許是二三十年後,你有很大可能,坐到我這個位置上。”老人用有些乾癟的手敲了敲桌子。
“哦。”南宮浩軒淡淡答着。
“你能不帶兄弟感情的看待問題,這讓我感到很欣慰。”老人笑着道:“我的意思並不是你不能有這麼一個兄弟。”
南宮浩軒思索了一會,有些感謝意思地點點頭。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沒法改變事實。”老人直視着南宮浩軒的眼睛,用教育的口氣道:“你要知道,這次死了上百子第兵,總得有人出來挨槍子給人民一個交代。這個人的身份,絕對不能讓**蒙上恥辱,也不能起一個軍人允許質疑指揮官的頭。”
“幸好,我們還抓住了一個恐怖份子。說到底,我們還得感謝這位恐怖份子先生。”老人又笑了起來。
“陳止軒以性命要挾。”南宮浩軒僅僅是想這事能小則小:“而且情理上。。”
“這不是市井官司。”老人面目冷了下來:“不需要情理來做決斷。”
“陳止軒是陳老的幹孫子,留下條命就是。”老人的威嚴目光直逼南宮浩軒:“我需要裁決,權衡利弊的裁決。你今後也需要,我不希望你今後裁決之時將所謂的情理給加進去。”
南宮浩軒沒有和老人在這個問題上爭執,板着臉沒說話。
只是他的眼神叛逆無比,充滿着冷然。
老人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南宮浩軒,淡下臉來。
“呵,你必然會有一天失望無比!”南宮浩軒突然發笑,他冷聲道:“從長遠看來,被你一句話定死的瘋子所發揮出的潛力可以爲你做的事,比那個所謂給人民交代的角色適合得多。”
“絕大部分人根本無法想象,竟然是你掐死了世界黑道上的華夏驕傲。”南宮浩軒並不是和帝羽有友誼,僅僅是叛逆性子在作祟。
老人嗤笑一聲。
“他僅僅是個有點能力的瘋子。”
老人直着自己的鼻子道:
“而我認爲,瘋子是不確定因素,不管多麼強大,都是累贅。”
“死得越早越好,省得麻煩。要是再有,一併收拾了。”
老人眼裡的王者威嚴比南宮浩軒的濃郁近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