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書局聯合成功,劉宏達和沈鬆文馬上動身去了南陽府,簡大家在澶州成主持大局。
林婉兒又寫了《笑笑待月西廂記》的另一篇番外篇,趁着清早去了半月書局,其實在林婉兒心裡一直有一件事情沒有弄明白,簡大家心情清淡,寵辱不驚,只是不知爲何見到韓青衫失了態。
一清早,林婉兒獨自來了半月書局,本來趙乾“哭着鬧着”要跟着來,但是被林婉兒一通冷嘲熱諷,趙公子也來了脾氣,信誓旦旦的說:“就是求着本公子去,本公子也懶得答應。”林婉兒哈哈一樂,獨自離開了林家小院。
林婉兒一進半月書局,便有小丫鬟過來招呼,引着林婉兒去了後院,沏了茶水,上了糕點。
小丫鬟站着開口說道:“林大家,請稍等片刻,我馬上去叫簡大家。”
林婉兒從來沒有聽到別人叫自己大家,如今聽到小丫鬟張口叫自己一句林大家,覺得很是新奇。大家,大家,那是像簡大家這樣潤物細無聲的人才能有的稱呼,怎麼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呢?
林婉兒本身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嘴巴都咧到後腦勺上,笑着開口對小丫鬟說道:“再叫一句。”
小丫鬟抿嘴輕笑,開口道:“這是簡大家的吩咐,吩咐我們只要見到您都要以林大家稱呼。”
林婉兒樂呵呵的笑着,不再在稱呼上面過問,開口問道:“簡姐姐最近如何?”
小丫鬟面色有些黯然,揣度了一下說辭:“簡大家從醉仙樓回來之後便身子一直不舒服,這幾天躺在牀上,只是吃飯的時候出門一下。簡大家吩咐大家不要打擾,只是林大家來的時候去叫她。”說着便要出門去將簡大家叫醒。
林婉兒眉頭皺了皺,攔住小丫鬟接着問道:“那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小丫鬟面露猶豫,似乎在思索是不是要將事情前因後果告訴林婉兒,想來平日裡簡大家對林婉兒喜愛有加,而且近乎無話不談,最後下定決心說道:“林大家,簡大家得的是心病。”
“心病?”林婉兒疑惑的問道。
“是的,是心病。”小丫鬟長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簡大家年輕的時候生性活潑好動,古靈精怪,自覺女子不輸男子,於是便女扮男裝去了石鼓書院讀書,然後在石鼓書院認識了一個書生,那書生博聞強識、博覽羣書。簡大家一見傾心,然後,然後便有了孩子。可是簡大家當時身有婚約,男方不是他人正是韓家少爺韓嶗山。相傳韓嶗山的身世也比較悽苦,本身是私生子,出身鄉野,從小就沒有進過澶州,後來進了澶州城也很少露面。這韓嶗山生的悽苦,性情也是陰狠了些,知道簡大家和書生私奔,便派了人馬追逐簡大家和書生,當時簡大家已經生了孩子,兩人長夜奔波還是沒能逃出韓嶗山的魔爪。那孩子不幸夭折,書生也沒了性命。簡大家被韓嶗山帶回澶州,沒有明媒正娶,還當衆毀了婚約。當時是簡大家一輩子最爲灰暗的時節,舉目無親,即使孃家人也不待見。哎!”小丫鬟說到這忍不住一陣心酸,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接着說道:“後來韓嶗山將生意越做越大,離了澶州,如今已經常年不在澶州。這韓嶗山是鄉野出身,性情乖戾,和澶州北面一夥土匪有聯繫,明裡暗裡斂了不少財,似乎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裡。簡大家開了這家半月書局,一心撲在書籍上面,很少過問其他的事情。前幾年簡大家還經常詢問一些韓嶗山的事情,只是近幾年心性有所轉變,也懶得再詢問了。我們這羣小丫鬟都是簡大家收養的孤兒,簡大家待我們很和藹。奴婢作爲小丫鬟只能推測,開始時候簡大家還有報仇的心思,但是日子久了,也便沒了心思,日漸沉默了些許。”
林婉兒心中驚濤駭浪,原來還有這麼曲折的故事,怪不得簡大家見到韓青衫會如此失態。
小丫鬟抹了抹眼淚,破涕爲笑:“瞧我這張嘴,就是碎碎念多。簡大家經常罵我話多。林大家,我這就將簡大家叫起來。”
林婉兒伸手製止住了小丫鬟,說道:“別叫醒簡姐姐了。給,這是《西廂記》的一篇番外篇,等簡姐姐醒了交給她就好,我就不叨擾了。”
說完,林婉兒站起身來離開了半月書局,說實在的,林婉兒心裡十分矛盾,想來簡大家如今內心應該十分悲傷,自己再如何的安慰也是無濟於事,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自己背後品嚐悲傷,不願與人分享。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婉兒莫名的失落,一顆心似乎被明晃晃的鉤子勾住了過往,悲傷的、無奈的、惶恐的都一股腦的涌向心頭,身旁的街景和人羣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好像剛剛穿越過來那樣,一些都是那麼的陌生。
林婉兒一進家門,卻看到了一副劍拔弩張的場景。
趙乾和韓青衫坐在前廳,面面相對,兩人雖然言語平和,但是暗流涌動。
韓青衫:“韓某敬佩婉兒姑娘的才學性情,特意登門拜訪,趙公子還是不要咄咄逼人的好。”
趙乾:“登門拜訪,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韓青衫:“趙公子此言差矣,說韓某是黃鼠狼無妨,莫要言語中侮辱了婉兒姑娘。”
趙乾:“韓公子果真好才學,咬文嚼字的本事獨步天下,可是也落了吹毛求疵的下乘。何況我和林婉兒相識久矣,其性情爛漫,哪會在乎這種言語口誤?”趙乾這話說的不真實,林婉兒心眼小,真的在乎這種言語口誤。
韓青衫:“相識久矣?趙公子自揭其短,我與婉兒姑娘自小相識,若是論到相識,我看是我更久一些吧?何況我和婉兒姑娘還有婚約。”
趙乾哈哈大笑:“婚約?你韓家還真是大戶人家,這種事情還好意思說出口。實不相瞞,我和林婉兒上輩子便相識了,這算不算更久一些?”
韓青衫搖頭:“趙公子,胡攪蠻纏了。”
大寶三人坐在旁邊,大氣不敢出,擡頭看看趙乾,然後再看看韓青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趙乾看到林婉兒回來,跑到林婉兒身前,看到對方臉色不是多好,開口關切的問道:“婉兒,你身子不舒服?”
林婉兒沒有搭理趙乾,徑自走到前廳坐下,韓青衫輕輕起身問了一聲好。
林婉兒盯着韓青衫看了許久,這讓韓青衫感覺有些不舒服,也讓趙乾不舒服。
趙乾狗腿子一般上去給林婉兒倒了一杯茶水,想轉移林婉兒的注意力,但是林婉兒突然開口對韓青衫問道:“韓公子,你可知簡大家的事情?”
韓青衫神情一愣,旋即幽幽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韓某知道一二,家父近年來不在澶州,但是也聽到家父偶爾叨唸簡大家的事情。家父對此……十分抱歉……後悔良久。”
林婉兒眉頭更皺了,好像有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按照簡大家身邊丫鬟的說法,韓嶗山是鄉野出身,性情自是陰厲些許,做事也是囂張跋扈,出身不清不白性格也就越容易涼薄尖刻,但是聽了韓青衫的話語,那韓嶗山已經後悔,有悔改之心,和小丫鬟所言的韓嶗山相差甚遠。
林婉兒再心裡思索了良久,但是沒有捋出頭緒,事情總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不對在什麼地方,林婉兒想不明白。
趙乾在旁邊有些不耐煩,來了林家許久還沒有見過林婉兒如此愁眉不展,關心的問道:“婉兒,要不要請個郎中?”
林婉兒搖搖頭。
韓青衫此時答話說道:“婉兒姑娘,青衫今日冒昧登門拜訪,叨擾了。父輩之間的事情過去良久,想來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如果婉兒姑娘因爲簡大家的事情而覺得韓某人品有問題,韓某自是覺得有失公允的。”說完,韓青衫施施然站起身來,作揖及地,開口道:“韓某在這替家父向簡大家道歉。”
林婉兒將韓青衫扶起來,心情似乎有所好轉,說道:“韓公子說的不假,父輩恩怨很難說的清楚,是婉兒心重了。如果韓公子不嫌棄就在小院吃了午飯再走吧。”
韓青衫也不客氣,輕聲答應。
趙乾很不恰當的插嘴道:“要交錢的。”
林婉兒狠狠的瞪了趙乾一眼。
林婉兒中午下廚做了一座家常菜,韓青衫沒有什麼忌口的,溫文爾雅的吃着午飯。
趙乾的筷子卻如同長了眼一般,經常和韓青衫的筷子糾纏在一起。
吃完午飯,林婉兒和韓青衫在前廳聊了一些《西廂記》的事情,韓青衫不似簡大家和段老先生那般從思想感情和文筆運用下手,反而對人名和地名十分感興趣。趙乾在旁邊癟癟嘴巴,一臉的不屑。
下午時分,韓青衫離了林家小院。
趙乾將林婉兒拉到一旁,開口問道:“婉兒,上午你到底怎麼了?”
林婉兒嘆了一口氣,將在半月書局聽到的故事講給趙乾聽,將簡大家和韓嶗山之間的恩怨說了一個明明白白,言語之中透漏着一股感傷,有些替簡大家憤憤不平。
林婉兒原本以爲趙乾會用“有其父必有其子”這種話來埋汰韓青衫一番,但是趙乾嘆一口氣,開口說道:“可憐的簡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