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跟着我。”我可要去找莫離的。
“京城這麼大,誰跟着你啊。”
那行,我不走了,隨地又坐下,擺上我隨身帶的碗,帶碗多好啊,吃飯不怕沒東西,沒錢放地上,真是好東西。
他瞧了瞧,眯起眼笑了起來。
回到馬車裡抓出一個錢袋,然後當着我的面,一個一個碎銀地往裡面扔。
這可是調戲啊,我狠狠地瞪他一眼,瞧着馬車說:“卓瑪,你不管管你哥?”
“我不管,我管不了呢?”卓瑪露出小腦袋看着我們直笑:“高堂,你住在哪兒啊,我們送你去吧,然後有空可以找你玩啊。”
“無家無父無母無兄弟無錢無色。”
“叔叔給你錢吧。”
我朝他一笑:“好啊,叔叔你等着啊,我拿這銀子去買根蠟燭點了給你燒燒臉上的毛,怪可怕的,人家還以爲是一隻野猴子呢,你看,好多人看着你,要不我給你扛條繩子,你僞裝一下狗子翻筋斗,我們收點錢對半分好了。”
他伸手過來,朝着我的頭就是一敲:“讓你蹭吃蹭住一路到了京城,你倒是好,一腳就把我們踢遠了。”
“叔叔。”我甜甜地叫着:“你叫什麼我都不知呢,講什麼人情啊,人情是什麼東西,多少錢一斤,我賣給你啊?”
“死高堂。”
“……。”這可不是我罵的,你這個不孝子,你居然罵你祖宗。
“哥,時間不太早了,我們真的要走了。”卓瑪笑眯眯地叫着。
他看看天色,然後站了起來說:“那我先送你過去吧。”
走了一會兒,又轉身,將那一袋的銀子丟了過來,穩穩地丟入碗中,砰然作響。
他擺擺手,瀟灑地走着頭也不回:“高堂,送你用的好好呆着不要走太遠。回頭叔叔給你買糖葫蘆吃啊。”
吃你令堂的,誰要吃那玩意兒,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他們走了,我便起身。
拿了銀子去買些衣服,多少天沒有換了,臭都臭死了,但是一個人在外面,總是要擔心多一點的。
買了衣服就找客棧,再送上幾桶的熱水,全身都搓洗乾淨,梳好好,對鏡上好妝,除了沒有那麼白嫩,倒是都還是那樣的。
沒穿厚厚的大衣了,免得那毛毛臉又說我胖。
眉眼,依然是如初那般的秀淡,笑一笑,依然會是甜甜的。儒白色的衣服襯得我有好生的秀麗了,原來鏡中的容顏,真的不知不覺就長開了,變了,變得有些可以稱得上是漂亮了。
輕步出去,看得那門外端東西過的小二眼珠子直起來。
我開心地一笑,女爲悅已者容,果然是有道理的。
出了外面,買了好些吃的便去莫離的家,那裡我記得,我永遠都會記得,就是天再黑我也能找得到。
走進小巷,一陣陣的熟悉浮上心頭,慢慢地走着進去,越來越是緊張,在門口摸摸髮絲亂了沒有,擦擦臉看髒了沒有,還是心跳得緊。
聽到裡面有腳步聲,我手抓成拳頭,都有些顫抖了。
閉着眼睛穩住心跳,然後敲起了門。
“誰啊?”明叔的聲音,一邊說,一邊就來了。
開了門,我們彼此都驚訝,越過明叔往裡面看,莫離卻不在,但是我終是看到了,那竹篙上還晾着衣服,那是莫離的衣服,月牙一般的白。
明叔笑道:“天愛,是你來了啊,快些進來。”
“明叔,莫離呢?”
明叔說:“他啊,昨天晚上一回來就急着讓人接進宮裡去了,才換下髒衣服也沒有來得及喝杯茶呢,現在還沒有回來。”
“明叔,這木槿花呢?爲什麼你都要劈掉。”還有幾株沒有劈掉,刀都擱在地上了。
“少爺昨天回來讓我劈的啊,他說種些什麼都好,不要木槿了。”
淚水一下滑了出來,我知道木槿花代表的是誰,莫離,你終於回來了。
“天愛,你怎麼哭了啊?”明叔驚慌了起來。
我搖搖頭擦去淚:“明叔我沒事,我想着莫離回來了,我就高興,一高興就流淚。”
他笑:“孩子一樣。”
“明叔,我幫你吧,我們等莫離回來。”
“好啊,不過會硌手,你得小心點別弄傷了。”
等莫離回來,中午等到晚上。
木槿花清理好了,我和明叔在院子裡種下了菜,我把他的被子什麼,都洗乾淨了,地也掃了,桌子也抹了,書也弄齊整了,可是月上中天,莫離卻沒有回來。
明叔有些詫異地說:“宮裡怎麼會這麼忙呢?少爺可還沒有試過不回來的,也不會在大府裡那邊過夜啊。”
我知道,一定是李棲墨不讓他出來的。
不管我走多遠,他都能控制得住我。
莫離是一根線,我是風箏,線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飛不走的。
所以他不急着找我,讓我自已回來,所以他說天愛,你要記得回來。
坐在門坎上等到了天亮,濛濛的白霧在指間縈繞着。
眼眸裡有些淚水盈出來,我一低頭,便撲籟而落下。
莫天愛不適合眼淚,誰說莫天愛,就沒有眼淚?
你回來了,我見不到你,還有什麼比這樣更讓我心傷的事。
我見你,不存在着什麼想法了,莫離,我死了和你在一起的心,我就想見你,我就是心底裡喜歡你,這是我的事,誰也左右不了我,阻止不了我心裡對你的喜歡。
坐得腰痠背痛啊,站起來,去打水洗鍋洗米煮飯,莫離會很快回來的,他回來可以吃飯。
做好這一切,日頭已經高升了,帶着一身的煙霧,披着昨夜的疲憊,我往宮裡走。
那時初到京城的時候,莫離離着那金燦燦的地方跟我說,那就是皇宮。我沒想到我會進那地方,進了,就不給出了。
高高的宮牆是我爬不出的,硃紅的大門守着侍衛。
又是那些仇人,一看到我倒是相識,行了個禮說:“靜妃娘娘回來了。”
這一聲,仿如驚雷,現在想逃,還能逃得走嗎?
沒讓我進,就只是各自站着,瞪着看。
走一步都有千斤重,還是擡腳進了去,重重地一嘆息,皇宮,我傅天愛回來了。
心裡有一種割捨的痛啊,以後不能再姓你的名字,以後只能乖乖在宮裡。
有宮女守在宮門口,還是那八面玲瓏和小蟈蟈,見了我也不說什麼,就是盈盈一施禮,二人都說:“靜妃娘娘。”
李棲墨你把我算計得可真好啊,好吧,跟你玩我還嫩着,你心底就這麼點事,你要瞧就瞧個清楚。
小蟈蟈說:“靜妃娘娘你可回來了,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娘娘快些回去沐浴,皇上下朝之後帶娘娘去畫畫相呢,宮裡晉升的妃嬪,都得畫畫相的,皇上欽點畫師向先生親自畫。這畫相以後可以存起來呢。”
我淡淡地笑,澀澀地笑,一點一點地收起我的悲哀。
入了這個宮,我還不認這個命,轉了一圈,還不是得乖乖的。
讓莫離給我畫相?你狠啊,李棲墨,你還能再狠點不。
她們帶我走的,是未央宮,那個宮裡最好的宮殿。
途上有宮女,都恭敬有禮地打個招呼:“靜妃娘娘。”
這該死的娘娘,我冷眼一掃她們,大步地走着。
宮裡的雪,早就融了,那些爭春的綠意,也冒了上來。
拖曳的袖子捲起,金鐲子掩去了銀鐲子的光華,這要還給莫離的。
太液湖的冰也融了,凌凌的水冒着寒氣。
我忍不住打了個抖,這宮裡憑地就比外面冷得多啊。
未央宮裡很美,我卻什麼也看不進去。
小蟈蟈和八面玲瓏讓我進了一間房裡,裡面輕紗縈繞,有個湖,熱水騰騰。
“娘娘,是否要用些我糕點?”
“不用了。”煩,能不能不要叫我娘娘。少個字我還以爲我多了很多女兒了。
仿惹知曉我心裡不痛快,小蟈蟈便又笑道:“娘娘,那就請沐浴吧,皇上也快下朝了,一會畫師就會到未央宮裡。”
我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珠光寶氣的,我自認爲漂亮的衣服,都不能在宮裡裝的,靜妃,自有屬於靜妃自已的衣服。
紅的豔,繡着金線,藍的,粉的,種種看得眼花繚亂的。
可惜這些,我並不怎麼在乎,對於我來說,有得衣服穿暖就好了,好與不好只要能暖身就好。
頭飾就越發的講究了,小蟈蟈在我沒有回來的段時間裡,可見是經過了不少的訓練,梳頭髮就是細心,還很輕,不會再揪斷我頭髮了,而且梳出來的髮式,竟也是精細非常。
我從鏡中看着她熟練的手在我頭髮上編着小辮子,感覺都不認識她了。
“娘娘,奴婢知道你不喜歡頭上戴太重的東西,皇上也說了,簡單就好,娘娘,那你要戴什麼樣的花呢?”
我望着宮女捧上來的花,什麼顏色都有,那些粉雅秀麗的,一定高雅,可是我卻挑了一朵大紅色的,捏了會說:“就這個吧。”
“好的,娘娘,那這紅要配什麼衣服呢?”
“我不喜歡太豔的,拿那件紅領子灰黑色的過來。”
多得她巧手,我看着鏡中的我,居然是透着幾分的高豔,臉盤兒白白潤潤的,眉眼清潤,脣兒緋紅,挑出二絡頭髮就順着臉頰落下,一朵紅花別在鬢上,另一側三支紅玉珠釵,簡單,卻是貴氣。
這樣的我,不必說什麼了,莫離一定知道,也能看得出來,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過日子了,我不配啊。
我這麼壞的人,怎麼配得到最想要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