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的劍尖,堪堪刺破嬰兒嬌嫩的肌膚,嬰兒卻似沒有絲毫的痛感,只是將一隻小拳頭塞進嘴裡,有滋有味的品嚐着“糖拳頭”的甜蜜滋味。
女子雙手緊緊握住劍身,指縫間血流如注,卻不敢有一點放鬆,臉現哀色,悲慟欲絕。
主宰一張清秀而又模糊的臉上,各種摻雜在一起的神色,漸漸淡去。眼神深邃,在小嬰孩的臉上打了幾個轉,最終停留在女子身上。
女子見主宰望向自己的眼睛裡,不帶有一絲人類應有的感情,嘴角不斷向上勾挑出一抹輕蔑的嘲笑,也落去哀慼懇求的神色,坐在地上微笑起來,抽回握住劍身的雙手,聚攏在心臟所在的左胸:“妾身辜負了老爺的一番寵愛,誕下怪胎,請老爺賜死。”
看着已經陷入失心瘋的愛妾,主宰沒有一絲猶豫,一抖手中長劍,驕若游龍般刺進了愛妾的心臟。與此同時,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從主宰心裡升起。主宰頹然坐倒在地,抱住愛妾的屍身,居然第一次開口說話,呢喃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嬰孩見母親身死,居然坐在地上冷冷開口道:“你是一個沒有心和靈魂的人,當然不懂得人類的七情六慾。生,老,病,死,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的八種苦楚,你又如何能夠真正體會?”
與此同時,幻境之外。
凌陽胸口核心的異能之力,已經運轉至巔峰,正想強行在這個被遺棄的時空裡,開闢出一條逃脫的空間通道。驀然感受到海天之間原本狂暴而充滿怒意的渾厚能量,一下子安靜下來。
厚重的雲層快速流動着,露出天際的驕陽,被一層薄霧所覆蓋。海面重新歸於平靜,一絲風浪也沒有,彷彿剛剛那場洶涌的海嘯,只不過是一片虛無的海蜃。
天地間充盈着一片哀怨之意,羊垛子驚訝的發現,腳下早已沉沒進深深海溝的三層古塔,正緩緩上升,已經在海面上露出一截塔尖。海洋的最深遠處,有紅白相間的沙灘,逐漸顯露出來。
甜寶和主宰遙遙相對,從凌陽的角度看去,二人卻似近在咫尺一般,雙雙闔上雙目,不知是在進行精神層面上交流溝通,還是在意識戰場上,追逐拼殺得天翻地覆。
凌陽剛剛盡全力抵抗着空間裡充滿敵意的狂暴能量,一面拼命在虛無中,想要強行開闢出一條維度通道。這會兒突然失去了能量的抗衡,就像用盡全身力氣的一拳,擊中了一團棉花一樣,胸口一陣憋悶,差點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羊垛子見狀,飛一般掠向凌陽,大呼道:“後生先不要動手,海神爺好像已經息怒了,千萬莫要再多加觸怒,免得惹火燒身。”
凌陽剛剛在開闢空間通道的時候,使盡了渾身解數,剛剛把握到一點這個時空裡的規則,心知如果強行突破的話,很有可能會造成玉石俱焚的結果。此刻見事情出現了轉機,不論是主宰被甜寶制住也好,暫時息去了怒氣也罷,總歸是出現了一絲和平談判的希望,不用冒着死亡的危險繼續硬拼下去。
甜寶雖然心智還停留在五六歲的階段,只是靈魂思維作爲一臺計算機的時候,曾經在全球的互聯網上,接觸並記憶了大量的各類信息。同混沌的主宰談起苦情戲的戲碼來,一點不覺得費力。
主宰本來是不存在的,只是作爲零散的能量體,充斥在這個異度時空的每一個角落裡。因爲凌陽和甜寶的不斷進化,即將打破這裡的規則,才一時穎悟,凝結出人類的身體,一場打鬥過後,沉浸在甜寶製造出來的虛幻空間裡,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次有了人類的情感。
凌陽放下心裡的戒備和敵意,輕輕滑至甜寶身邊,握住甜寶的手,也加入到幻境的角色扮演中,化成一個青衣小帽的年輕僕從,坦蕩走進廂房裡,正好看見主宰坐在地上,懷裡抱着愛妾的屍身,呢喃道:“心,靈魂,愛離別,放不下……”
這一刻,主宰纔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從混沌的未開化中覺醒了人類的情感和思緒,迷茫不知所措。望着剛剛走進來的凌陽,輕聲道:“你有心麼?你懂得愛離別麼?”
凌陽眼珠轉了轉,目光在房間內一掃,立刻大致把握到這裡剛剛發生的事情,一指地上面色詭異的嬰兒,言笑晏晏道:“我有心,也有靈魂。我和這個嬰孩之間,有着生死與共的感情。如果你殺死我們其中的一個,便是愛離別。剩下一個活着的人,不斷思念王者,便是放不下。心,能夠感受到疼痛和苦楚;靈魂,則能讓我們分辨心裡的苦和痛,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這就是我們的生活,也是我們的宿命,你能夠懂得嗎?”
凌陽從未說過如此酸溜溜的話,一番話脫口而出,把自己酸得打了個寒噤。見主宰一副若有所思的彷徨模樣,輕笑一聲:“當然,除了這些負面情緒以外,我們也有高興的時候。比如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你知道啥叫洞房花燭夜不?不知道吧,我仔細給你講講其中髓味,那叫一個……哎呀對了,你到底是男是女,這一點搞不清楚的話,沒法給你細講啊!”
凌陽口沫橫飛的把房中那點事敘述了一遍,這時候也顧得少兒不宜,只好硬着頭皮把甜寶當成空氣:“就是這樣,你聽明白沒?”
聽完凌陽的一番“高論”,主宰已經完全驚呆了。
主宰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從戰場上歸來的得勝大將軍,家中妻妾如雲,自然是個男的。不過主宰看了看懷裡死去多時的女子,臉上重新涌起哀慟之色,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不知道你說的男和女,我只知道她的心和靈魂消失了,我這裡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