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愕然。
南氏見心思被說破,也不兜圈子了,索性直截了當道:“沒錯!我正是懷疑你會對喬兒不利——你不是馮嫂子親生的,甚至沒有打小養在盛府!前兩年因爲馮嫂子一直無子才被接回盛府認祖歸宗不說,聽說盛世兄對你也始終不如對喬兒疼愛!”
“這樣的經歷,你會對盛家沒有怨懟之情?對喬兒沒有嫉妒之心?”
“最重要的是,馮嫂子前不久還有喜了!”
“如果馮嫂子這次生下來的是個嫡子,盛家的偌大產業,與你就沒多少關係了!”
“得而復失最是痛苦,比不曾得到過還要刻骨銘心——你會甘心?!”
“所以,誰知道你會不會趁這次的機會,對喬兒不利?好利用盛世兄跟馮嫂子的愛女之心,謀取盛府?”
“畢竟馮嫂子如今還在妊娠,不宜移動;盛家又一日離不開盛世兄主持——一旦喬兒在長安出了岔子,因爲採葵的緣故,盛家未必還肯信任我們徐家,到時候,爲喬兒斡旋的差使,豈不是必定只能落在你手裡?”
“屆時你說需要多少銀子打點、需要哪裡的產業送人,盛世兄跟馮嫂子爲了喬兒,哪怕明知道你在藉機勒索,卻也不能不忍氣吞聲的滿足你!”
南氏一口氣說到這裡,期盼的看向盛惟喬,“喬兒,你心思單純,是個想什麼說什麼的直性子,所以今兒個在太后娘娘跟前,纔會不當心失禮。因此嬸母雖然知道,這種挑撥你們兄妹不和的話,不該是嬸母這樣的長輩說的,卻也必須說出來——因爲嬸母不能看着你被你哥哥引上絕路!”
“這樣不僅僅是你會遭殃,連你遠在南風郡的父母,也必受牽累!”
“別忘記,你娘可還懷着身孕的,她這個年紀能有喜已經是邀天之幸,哪裡還禁得住刺激?”
這話的言外之意,盛睡鶴是打算一箭雙鵰,既坑了嫡妹,又利用嫡妹去刺激嫡母,好把嫡母好不容易懷上的這胎也幹掉了!
饒是盛惟喬知道盛睡鶴的身世,此刻也不禁臉色微變!
至於盛睡鶴,他的臉色就更不要說了——此刻看南氏的眼神,已經跟看死人沒什麼兩樣!
“嬸母,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相信哥哥不是這樣的人。”索性盛惟喬雖然臉色微變,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我爹爹的眼光:如果哥哥是這樣的人,就算他是我爹爹的親生骨肉,我爹爹寧肯過繼我堂弟他們做嗣子,也肯定不會接他回盛府,更遑論是教導我與他親近!”
——尤其盛睡鶴根本不是盛蘭辭的血脈,如果盛蘭辭對他的品行沒有把握,怎麼可能把自己這個寶貝女兒交給他帶來長安?
南氏跟盛睡鶴不知道她的想法,前者聞言,頓時大急:“喬兒!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爹雖然待你跟你娘好,可是男人,哪有不想要兒子的?這做父母的看子女,一分的好就變成了十分,十分的錯卻都是一分!不怕你笑話,我以往就是這樣看採葵姐妹,所以才縱的她今日那樣不知分寸無法無天!”
“何況之前你們爹孃就在身邊,他忌憚長輩的耳目,也許表現的是個好哥哥!”
“如今你們爹孃不在長安,他要做什麼,只需瞞過你就好,你怎麼能再一點心眼都不留?!”
盛睡鶴卻因盛惟喬的信任感到通體舒暢,以至於高興之下,回頭馬上弄死南氏的心思都淡了幾分,此刻似笑非笑道:“看來嬸母今日不挑撥着我們兄妹反目成仇是不痛快了!既然如此,我也給妹妹上一課——”
說着對盛惟喬道,“咱們這次來長安,沒有長輩同行。本來以爲來了長安之後,有侯府作爲靠山。但方纔侯府小姐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這地方咱們既待不下去,往後遇見了事情也不可能再指望這侯府,對不對?”
見盛惟喬乖乖點頭,他眼中笑意又深了幾分,說道,“本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畢竟還有爲兄在,爲兄雖然年紀不大,好歹是應考的士子,等閒事情也足以應付了。但如果你我反目,你不再視我爲依靠,回頭遇見事情,總不能讓應姜還有才九歲的八妹妹給你拿主意吧?”
“到那時候,侯府再經常到你面前表現的殷切點,以你的心軟,早晚會被他們哄過去——屆時侯府跟你要這要那,估計以你對銀子沒什麼概念的做派,必定是無不應下!甚至以咱們這位嬸母的花言巧語,你給了他們東西,還會覺得心情愉快……”
“你血口噴人!”南氏氣的憤然大喝,“我堂堂侯府,怎麼會覬覦晚輩東西?!”
盛睡鶴看着她,笑,笑容之中,滿是惡意:“嬸母既然擔心我這個盛家庶子會謀劃奪取盛家的家產;我這個盛家子嗣,又怎麼能不擔心,嬸母賊喊捉賊,自己纔是盯牢了盛家產業的人?”
又轉向已經聽呆了的盛惟喬,“噢,嬸母其實沒必要直接跟乖囡囡你要東西的,畢竟乖囡囡你知道的,徐家老侯爺同夏侯老夫人,可是一直想撮合你跟徐世兄呢!以爹孃對你的寵愛,將來就算將半個盛家給你做嫁妝也不奇怪。這一手可比零零碎碎開口方便的多、也好聽的多了!”
南氏被氣的全身直哆嗦:“你……你……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抱墨他們祖父祖母寫來的家信裡,字字句句都是對喬兒性情品貌的推崇,什麼時候提過‘嫁妝’二字?我徐家好歹也是侯府,即使起於微末,現在的門楣擱這兒,如何會做出這樣不仁不義沒臉沒皮的事情?!”
“那你們可敢發誓,以後不會因爲任何緣故求娶惟喬?!”盛睡鶴目光閃動,道出兜這麼大個圈子的用意,“說到底,嬸母您想方設法、不惜下跪也要留下我們,想留的不是我也不是惟嫵更不是應姜,主要就是惟喬,圖的,就是怕惟喬今日這一走之後,再無可能嫁入侯府,半壁盛家的圖謀,也就只能落空了不是嗎?!”
“我敢發誓!”徐抱墨本來就沒有娶盛惟喬的想法,這會又見親孃南氏被氣的快吐血了,想也不想舉手道,“我只將大喬當成親妹妹看待,絕無他意!此刻勸你們留下,皆爲手足情分,不涉任何私情——如有半字虛言,願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他這麼說的時候,老實講還有點小激動:終於!
終於不需要擔心娶盛家母老虎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恆殊弟真是個好人!
雖然他把本世子的親孃氣的不輕,但因爲他誤打誤撞幫本世子解決了如此攸關性命的大事,本世子對他實在是恨不起來啊……
等等!
這麼想的話,本世子豈不是很不孝?
不過轉念想到,今日的事情本來就是徐家失禮在前,盛睡鶴言辭尖銳也是人之常情——本世子這叫幫理不幫親,是品行端正大公無私的表現!
於是徐抱墨心安理得的激動着:“長安的美人們!青樓的姑娘們!諸位空虛寂寞冷的漂亮姐姐妹妹們,本世子來也!哈哈哈哈哈哈……”
卻不知道此刻面容平靜的盛睡鶴內心比他還要激動:“老子就不相信姓徐的都這麼當衆發誓不會娶乖囡囡了,就算往後兩家再次化干戈爲玉帛,就算乖囡囡還要跟他賭氣,還怎麼硬要嫁入徐家?!這難纏的一家子總算解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不能怪他內心如此失態,畢竟徐抱墨這個情敵,如果不是本身不夠努力的話,實在太強大了!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是一個人求,他是一家子祖孫三代齊上陣啊!
尤其是徐老侯爺跟夏侯老夫人這兩位,敘的了往昔放得下身段,下得了狠心捨得了臉皮,裝的了可憐扮得起長者,使完了陰謀使陽謀,賣完孫子賣兒子,不達目的不罷休!
無論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強悍的簡直叫人絕望!
幸虧啊幸虧徐抱墨自己不爭氣,一門心思追求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幸福生活,對盛惟喬這種沒進門就令自己這邊重量級長輩倒戈的世交之後避之不及!
不然盛睡鶴除了設法送他早下黃泉外,簡直沒法鬥!
這會兒看着強自按捺住喜悅的徐抱墨,盛睡鶴露出一個滿含深意的笑容,對盛惟喬道:“乖囡囡,你看,人家世兄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咱們還好意思繼續在侯府待下去嗎?”
他柔聲道,“雖然爲兄知道你對世兄其實也只當兄長看待,然而徐老侯爺跟夏侯老夫人有意將你說給世兄是事實,現在世兄這樣當衆表了態,爲了避嫌,咱們也得離開,而且往後沒有必須的事情,都別來打擾侯府了啊!”
徐抱墨:“………??”
——難道不是本世子發了誓你們就不走了嗎?!
騙子!!!
南氏:“………!”
——老孃怎麼會生出這麼蠢的兒子?!
莫非當初當真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