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盛、徐、敖三家晚輩一塊乘船北上,原定是一起到長安的,但路上因爲種種原因,敖家兄妹在江南就下了船,敖鸞簫於盛家在當地的小別院裡調養了些日子,就帶着妹妹返回南風郡了。
敖家是在南風郡治下的霖縣,因爲敖鸞簫當時以爲妹妹意圖拆散徐抱墨跟盛惟喬,自覺無顏見盛家人,回來的時候,甚至藉口身體不舒服,壓根沒從郡城走,是直接回到霖縣,跟家裡長輩坦誠真相……當然是他認爲的真相。
然後敖家老太爺是出了名的有風骨,當初就不贊成孫女兒湊熱鬧的他,聽了這事兒還得了?!
一向寵愛晚輩的他,親自拿起鞭子,將敖鸞鏡暴揍一頓,勒令禁足,而且以最快速度給她選定了夫婿!
同時自己帶着長子長媳,火速趕到盛府請罪。
當時盛府這邊,已經接到容睡鶴私下裡寫的鴿信,大概知道真正的來龍去脈的,擔心敖老太爺過於自責,所以由盛老太爺出面,私下裡跟他解釋,敖鸞鏡真正喜歡的是容睡鶴,而不是徐抱墨,所以不可能想着拆散徐抱墨與盛惟喬的。
但即使如此,敖老太爺也覺得十分羞惱,回到霖縣後,再次把孫女大罵了一頓,要不是敖鸞簫考慮到自己兄妹本來說好了要去長安的,半途返回不說,敖家還急急忙忙的就要嫁女孩兒,很容易被人懷疑敖鸞鏡的名節,苦苦哀求敖老太爺手下留情,沒有催着敖鸞鏡即刻出閣,說不定這會兒她已經嫁人了。
是的,敖鸞鏡去年年底回到霖縣,就被家裡強行定了親。
但……
因爲敖家沒有催婚,男方照常走六禮流程,這個時間一般來說差不多是一年,所以這會兒她還沒成親!
“就容睡鶴的身份,還怕對個下郡的鄉紳子弟橫刀奪愛?”由於回來的路上既惦記着馮氏的身孕,又想着自己的終身大事,盛惟喬早就把本來也不是很熟悉的敖鸞鏡給忘記到九霄雲外了。
跟着宣於馮氏安排賓客時,看到名單纔想起來,頓時就覺得不好了,“之前敖鸞鏡就曾經爲了容睡鶴,不惜追上海船,意圖追去長安!這會兒……”
誰知道她會不會抓住這次的機會,來個最後一搏?!
盛惟喬頓時警覺滿滿!
可是……這沒什麼用……
因爲,不知就裡的宣於馮氏壓根不給她開溜的機會,姨母大人理直氣壯的表示:“姨母我擱了家裡那一攤子事情,連親孫子都不抱了,跑來你們家給你們打下手,你這個正經的盛家女兒,倒是成天想着摞下事情朝外跑,憑什麼啊?!你再找藉口偷懶,信不信我也甩手不幹了?!”
嗯,可憐的乖囡偷懶次數雖然多,但都是在長輩的寵溺下光明正大的躲懶,這會兒宣於馮氏不放人,她壓根就找不到機會溜出去敲打容睡鶴!
而且她也不好意思跟宣於馮氏說明真相,只能悲催的被這姨母押着做這做那了……
“希望他自己識趣點!!!”女孩兒一邊做事一邊惡狠狠的想,“他要是敢跟敖鸞鏡怎麼怎麼……看我怎麼收拾他啊!!!”
而盛惟喬心急如焚的時候,敖鸞鏡正在默默流淚。
原因是敖老太爺片刻前的疾言厲色:“這次盛家大房喜得貴子,依我是絕對不會帶你過去的!但你爹孃還有你哥哥都幫你求情,說咱們家跟盛家素來關係好,你又定好了親事快出閣了,之前還號稱跟盛家女孩兒,就是康昭縣主她們關係特別好,這種場合不帶上你,外頭說不得又要議論紛紛!”
“爲着你將來出閣後不被猜疑,所以我就厚着老臉,讓你也一塊過去!”
“但你給我記好了!!!”
“不管你在宴上遇見密貞郡王多少次,你都給我眼觀鼻鼻觀心,拿出你學規矩那會兒的端莊謙遜來!”
“要是敢動歪心思,你不要以爲我當初那麼護着你姑姑,就捨不得動你!”
“我當初護着你姑姑,是因爲她沒做錯事!”
“不然你以爲盛家老太爺能對兒子拳打腳踢,還把那盛蘭斯強行分出去,我就會對你手軟?!”
“聽明白沒有?!”
押着敖鸞鏡低聲保證這次去盛府除了喝酒,什麼多餘的事情都不會做之後,老太爺才沉着臉離開。
在公公面前不敢作聲的狄氏忙上來安慰女兒:“你祖父只是嘴上說的兇狠,其實心裡還是疼你的。不然這次也不會我跟你爹還有鸞簫一開口,他就允了……其實他也不是不贊成你跟密貞郡王。主要是……”
狄氏苦笑了下,“咱們這樣的門楣,你嫁高中解元的盛家庶長子,都有些高攀了!遑論他竟然還是郡王?你祖父向來最厭趨時附勢之舉,所以衝着他身份跟咱們家之間的差距,你們……你們也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件事情,狄氏心裡其實也有點遺憾,“說起來當初你愛慕密貞郡王的事情,爲什麼不跟我明說?不然我那會兒就算沒法揹着你祖父做其他手腳,至少也會提點你,既然愛慕密貞郡王,哪裡能得罪他的妹妹?須知道有時候小姑子比婆婆還要難纏!你要不是針對康昭縣主,也不至於會鬧到跟你哥哥在江南下船的地步!”
那樣的話,即使去了長安仍舊沒法俘獲容睡鶴的心,但衝着盛惟喬姐妹幾個都被封了縣主這點,哪怕敖鸞鏡沒能一塊混個縣主,終歸也是跟幾位縣主一塊出過遠門的親近人,日後出了閣,教夫家知道,也能高看她一分不是?
“她算哪門子的小姑子?!”雖然已經是經年之事了,但敖鸞鏡提到盛惟喬,仍舊感到不喜,此刻邊抹淚邊低聲說道,“她根本就不是郡王的親妹妹!郡王的親妹妹可是長安的那位郡主!她就算得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也就是個縣主而已!”
別說縣主了,就是鄉主、鄉君,對咱們這樣的人家來說,那也是要稱“娘娘”的貴人啊!
狄氏暗歎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但你祖父的脾氣你也曉得的。回頭去了盛府,這種話萬萬不可說了!人家康昭縣主並沒有對不起你,就她那嬌生慣養的勁兒,能不主動找你麻煩,就很不錯了,結果呢?你百般找人麻煩,她也沒怎麼同你計較……你還想怎麼樣?”
其實本來她還想勸女兒跟盛惟喬道個歉,好好相處的。
也不是說圖盛惟喬什麼,一來是敖家跟盛家既然有老太爺那輩的情誼在,盛家現在又蒸蒸日上,沒必要爲這麼點事情存下芥蒂;二來則是希望女兒能夠學點場面上的敷衍功夫,不然就敖鸞鏡現在的脾氣……哪怕她的夫婿跟敖家門第差不多,因爲沒有盛家、徐家這樣的故舊,嚴格論起來其實還不如敖家,但狄氏也很難不擔心女兒出閣之後的生活。
可敖鸞鏡這態度,狄氏生怕越勸她越恨盛惟喬,到時候彆嘴上答應,去了盛府之後,不管不顧的大鬧,那就真的完了。
但就是現在這番話,也夠敖鸞鏡覺得刺心了,瞬間淚如泉涌:“康昭縣主?她盛惟喬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有對有錢有勢的父母寵着,還運氣好的攤上個流落在外的郡王哥哥麼?!”
“你這是怪我跟你爹,無錢無勢了?”狄氏聞言,心頭一酸,也哽咽了,“可我們也盡力了啊!”
敖家沒有重男輕女的習慣,他們夫婦對敖鸞鏡真心不比對敖鸞簫差什麼的。
“……”敖鸞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只疲倦的閤眼,“您讓我歇會,我得想想到時候穿什麼衣裙?”
敖家母女的不歡而散,盛家這邊自然不知道。
宣於馮氏因爲不曉得敖鸞鏡的事情,抱着不給盛惟喬偷偷去見情郎的想法,對盛惟喬嚴防死守。
甚至附議了孃家父母的要求,就是將慶賀盛家大房終於有了嫡子的流水席,連擺二十一天!
爭取讓外甥女忙的頭暈目眩,徹底將容睡鶴拋之腦後!
“那樣一定很有意思!”無良姨母想象了下容睡鶴到時候的臉色,不禁樂不可支!
但看着匆匆進門的盛惟喬,她迅速板起臉:“這二十一天流水的菜式,可都定下來了?你得考慮到這會兒天熱,席面既多,流水席也難免比較亂,有些菜不禁放,從廚房端上桌子不定就有了味道,到時候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爲盛家拿餿壞的菜擺席,可不丟臉?”
盛惟喬忙道:“我讓底下人去定做一批夾層食盒,就是夏天咱們出去遊園時用的那種,夾層裡可以放冰,這樣裡面的飯菜就不容易壞。”
“這還差不多!”宣於馮氏一本正經的點頭,“還有一件……”
她們姨甥忙的團團轉的時候,專心坐月子的馮氏,倒是想起來這一節了,跟細泉商量:“要不要提點下乖囡?”
但細泉說:“這會兒您幾位不正爲了縣主的婚事操心的緊嗎?既然如此,這敖家小姐要隨家人過來吃酒,沒準會撞見密貞郡王,咱們又何必干涉?如果郡王是那種被她稍微一兜搭就色授魂與的人,咱們趁早看清他真面目,免得害了咱們縣主!”
“如果郡王不是那種人,咱們這會兒都還沒確定要不要把縣主嫁給他呢!就先幫縣主防着其他女孩兒了……郡王向來聰慧,對咱們府裡也熟悉,萬一看了出來,不管事後成不成,都不好。”
馮氏想想也是,也就作罷。
……敖家一行人是在盛家長房嫡子出生後的第四天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