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還以爲是桓夜合忽然來了,忙問:“人呢?可請進來了?進來時外面有人看到嗎?”
“這個……?”槿籬一怔,下意識道,“因爲門子不認識她們,所以這會人還在外面。至於說外面是否有人看到,奴婢愚鈍,忘記問了。不過現在這雪虐風饕的勁兒,外頭行人本來就少,就算偶爾有人經過,大抵埋頭趕路,估計也不會注意吧?”
“那靜淑縣主城府深沉心狠手辣,雖然有試探哥哥身世之意,但從她上次悄然夤夜而來可以看出,她也是贊成暫時保密雙方關係的,就算她臨時改了主意,但碧水郡之事他們桓家也有份,斷不敢貿然與哥哥翻臉!”盛惟喬聞言就沉吟,“所以應該不會大喇喇的上門來!”
就懷疑自己莫非猜錯了?
來人不是桓夜合嗎?
但這來人如果是來找自己的,還有其他的可能,居然是來找盛睡鶴的,還是女子,除了桓夜合之外,盛惟喬委實是想不出來其他的可能了:就算是高密王府那邊吧,距離上次看宅子遇見慶芳郡主跟那趙姑姑到現在,快馬來回南風郡也不夠時間的。
更遑論盛睡鶴的底細一點也不簡單,他們的人即使快馬加鞭趕到南風郡了,也不是那麼容易查出端倪的。
至於說高密王府沒等到南風郡那邊的準信,就按捺不住找上門來,盛惟喬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從當日那趙姑姑的反應來看,顯然是將盛睡鶴當成了某個跟高密王府大有淵源的人,八成就是那位傳聞中早已夭折的嫡三子!
……這種涉及皇室血脈的事情,哪裡可能不派自己的心腹查個七七八八再攤牌?
尤其盛睡鶴還是來長安赴考的士子,之前又才推動孟氏贊成他連中六元,那高密王只要沒壞了腦子,就算他的嫡三子當真只是失蹤而不是夭折,懷疑那孩子還在人世,哪能不懷疑這眼接骨上出現的盛睡鶴包藏禍心別有所圖?
而排除了高密王那邊的人的可能後,盛惟喬思來想去,會上門來找盛睡鶴的女子,也只有桓夜合了。
總不可能是趙桃妝孟歸歡之類?
這些人即使找上門來,於情於理也該是找自己啊!
“難道是因爲像槿籬說的,這會子雪虐風饕的,路上行人斷絕,偶然有人經過,也都行色匆匆,不會關注路旁一戶人家恰好有客上門?”盛惟喬心想,“而永義伯府就在不遠處,那靜淑縣主大可以在門後看清了沒有行人再過來,這樣倒也解釋的通。可究竟還是太過冒險了點,萬一在門後看着沒人,走過來的時候恰好有人經過呢?這位縣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滿懷疑慮,但還是說:“快請她們去小花廳,跟她們說,我要換身衣裳過去,請她們少等!”
想到盛睡鶴跟桓家的淵源這會還不好泄露,又道,“她們其實是來找我的,是因爲我之前許了她們一點東西。這會兒說是來找哥哥的,估計是因爲她們怕找錯了人家,誤將我閨名傳出去,所以才報的哥哥的名字。”
槿籬聞言,就吃了一驚,想說什麼的,但見盛惟喬皺着眉頭,似乎很是煩惱的樣子,擔心這會磨磨蹭蹭的會觸怒這主子,忙屈了屈膝出去傳話了。
盛惟喬也沒了心思再在盛惟嫵這裡待下去,強顏歡笑的哄了她幾句,匆匆回到自己房裡換了身見客的衣裙,方帶了綠錦過去小花廳。
進門的時候她還想着,這靜淑縣主這次做事太魯莽了,就算有急事,到底安全重要啊!
不想進門後,打眼一看裡頭正捧着茶碗的倆少年女孩兒,就愣住了:“你們是誰?!”
那倆女孩兒看到她也愣住了,面面相覷片刻,才放下茶碗站起身,有些不安的說道:“我們……噢不,奴婢……奴婢是首領……噢不……是盛大公子的丫鬟,過來伺候盛大公子的!”
“……”盛惟喬看着她們風塵僕僕的衣裙、低眉順眼的模樣,啞然片刻才反應過來,爲什麼之前槿籬纔去找自己說有人來找盛睡鶴時臉色那麼古怪,而後聽自己說“快請”時又爲什麼欲言又止,這兩人哪裡是她以爲的桓夜合主僕?
這根本就是不盛惟喬這階層的人嘛!
“你們是哥哥的丫鬟?”不過盛惟喬會過意來之後,又皺了眉,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她邊說邊打量這兩人,這一打量,她眼神就微妙了:這兩人瞧着年紀跟盛惟喬彷彿,雖然都是一身下人裝束,半舊的衣裙,惶恐中帶着卑怯的神情,但……
這容貌,也太好了點吧?
左邊穿桃紅衫子的,衣裳本身的桃紅顏色因爲洗的次數太多,大部分地方都已經褪成了粉紅淺妃,但衣裳的主人彎彎的雙眉大大的明眸,臉兒圓盤也似,瓊鼻高挺,朱脣一點,再配上白白嫩嫩的肌膚,以及楊柳似的身段,就是盛惟喬這幾次進宮覲見太后,在馨壽宮裡也沒見過哪個宮女能有這樣的姿容的!
……這模樣換身衣裙,讓她改了唯唯諾諾的姿態,拉出去說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保準有人信啊!
右邊那個着蔥綠短襦配水色羅裙的,卻比這左邊的還勝了一籌:新剝荔枝似的臉兒,肌膚吹彈可破,斜飛入鬢的長眉下,一雙清水眼隨意顧盼就帶着股嬌滴滴的意味,上挑的眼角更是平添了三分狐媚。
這長相已經很妖嬈了,身段也是婀娜多姿:酥胸高聳,纖腰不盈一握,雖然藏在重重疊疊的裙下,但只看站姿也可以估出她雙腿是何等修長筆挺!
而且看似隨意的一站,卻無端透着股勾魂奪魄的媚態。
縱然盛惟喬也是女孩兒,這會又對她們的身份與來歷還存着疑惑,此刻也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可想而知,若是一個男子在這裡,只怕定力稍微差點的,一雙眼睛都要長出鉤子來,扒拉在這女孩兒身上死活收不回去了!
偏偏這女孩兒儘管神情裡有些爲奴者常見的怯懦,眉宇之間卻是一片端莊凜然,甚至還帶着幾許天真的稚氣。
只是這情況非但沒有減弱她容貌儀態的誘惑程度,這種狐媚中糅合天真端莊的風情,豔麗妖嬈的姿容與不諳世事的清純交織出別樣的魅力,反而越發令人從她身上移不開眼。
盛惟喬還在深思,跟她進來的綠錦,以及之前引這兩人來這兒的槿籬,卻都已經直直的盯着這女孩兒看了。
察覺到兩個丫鬟的視線,這女孩兒雙頰微紅,彷彿害羞又彷彿羞怒,強自鎮定的模樣,說不出來的惹人憐惜,怯怯道:“回三小姐的話,奴婢們是收到大公子的吩咐,專門從南方趕過來服侍大公子的……聽傳信的人說,是因爲大公子來了長安之後,發現身邊伺候的人不夠,這才專門下的令。”
盛惟喬聞言,臉色頓時就複雜起來了。
她不知道盛睡鶴是因爲自身秘密太多,不放心她給他安排的丫鬟,又考慮到接下來確實需要增加近侍,再者也是在“添倆丫鬟”的事情上,給盛惟喬一個交代,是以吩咐公孫喜傳信玳瑁島,從烏衣營裡緊急調了倆女孩兒過來充當丫鬟。
此刻卻以爲,盛睡鶴之前之所以不肯要自己給他安排丫鬟,說了那麼多理由都是虛的,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己給他安排的丫鬟,雖然肯定不會選醜陋的,至少也要長相端正,但依照盛家丫鬟的整體容貌水準,距離盛睡鶴的要求,還是太遙遠了!
看這倆女孩兒的眉眼!
看她們的身段!
看她們這或嬌嬌弱弱或珠圓玉潤或鶯聲燕語或垂眸沉吟總之都是惹人憐愛的模樣兒!
說句難聽話,去選花魁都夠資格了!
盛惟喬之前打算的長的比較齊整的丫鬟,擱她們身邊,那妥妥的就是丫鬟,越發襯托出這倆是主子!
……那盛睡鶴哪裡看的上?!
“原來他居然是這樣的盛睡鶴!!!”盛惟喬心中百味陳雜,羞惱交加,“虧他之前說的那麼冠冕堂皇,果然男人的話聽聽就算了,當真就是傻了!這個騙子!!!我饒不了他啊!!!”
想到這裡,盛惟喬怒髮衝冠,語氣不善的對這倆女孩兒道,“你們先在這裡歇着,綠錦你留下來陪着她們,我去問問哥哥!”
槿籬見沒點自己的名,忙在綠錦的暗示下跟着她追上去。
小丫鬟撒腿追到門外,見盛惟喬直奔書房的位置,慌忙追上去拉住這主子,小聲道:“小姐,您這會去找公子問這倆人,是要趕走她們嗎?”
不待盛惟喬回答,槿籬先急道,“只怕這麼做不妥啊小姐!這倆人瞧着八成與咱們公子有舊,又是千里迢迢的從南方趕過來,公子知道後焉能不感動?何況這大風大雪天的,您把倆弱女子趕出去,她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裡?就算公子勉強依了您,心裡也一準牽掛着!若因此接下來春闈發揮不好怎麼辦?!”
又放低了聲音說,“兩個玩物而已,小姐什麼身份,何必同她們置氣?!這會子先容她們留下來,回頭再慢慢兒勸公子以課業爲重就是了!咱們公子素來聰慧,斷不至於爲了她們分不清輕重的!”
之前門子看到那倆女孩兒找上門,指名道姓是找盛睡鶴時,之所以到現在都沒報給盛睡鶴,而是讓槿籬去找了盛惟喬,說到底也是因爲被這倆女孩兒的容色所驚,以爲是盛睡鶴以前的相好找上門來了!
本來盛睡鶴這個年紀都沒娶親,瞞着長輩悄悄兒有倆相好,在下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本不該勞動盛惟喬這個三小姐的。
無奈這兩人容貌太好,尤其穿蔥綠短襦的那個,簡直就是活脫脫的狐狸精來的。門子是盛祥從南風郡帶來的老人,對盛家忠心耿耿,見狀頓時就擔心了:除夕在望,轉眼就是正月,二月初春闈就開始了,這會子這麼倆個美人兒舊識找了過來,自家公子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還不得從此天天都“春宵苦短日高起”?!
如此功課懈怠,精力消耗,還怎麼下場哦?!
於是忠心的門子趁着風雪天沒人在屋外晃盪所以沒人發現這倆女孩兒上門的機會,瞞着盛睡鶴,直接把事情捅到盛惟喬跟前:“老奴人微言輕,沒資格去公子跟前說話,也只能冀望三小姐能夠勸住公子,以大局爲重,莫爲美色所誤了!”
只是門子的這片忠心,對於綠錦、槿籬這些以盛惟喬利益爲重的丫鬟來說,又是一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