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舒氏姐妹這會兒已經接到消息了,貴妃當場就摔了象牙嵌百寶鳳凰牡丹圖宮扇,大罵孟氏:“狼子野心!!!若非當年的柔貴妃不爭氣,也輪的着這一家子作威作福?!”
左右皆伏地不起,懼不敢言。
還好舒貴妃砸了半晌,那邊舒昭儀總算找到脫身之機,過來勸慰:“孟氏那點兒心思誰不知道?這會兒咱們再怎麼生氣不過是白費功夫,當務之急是幫鶴兒一把纔是!”
“只是咱們手裡沒有多少頂用的侍衛,就那麼三五個,此去千里迢迢的,又能派什麼用場?”貴妃見到妹妹,冷靜了點,踢了踢面前的碎瓷,拉了她手到後殿說話,皺眉道,“咱們姐妹福薄,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擇定了這麼個樣樣都好的嗣子,就等着時機成熟之後,讓陛下將他冊爲東宮,作你我老來依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咱們下半輩子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舒昭儀眯起眼,說道:“咱們手裡就算頂用的侍衛多,也不好派出去的!你想咱們到底女流之輩,手裡侍衛再多,能跟孟氏、高密王手裡的人比?所以這件事情,西行的路上,只能指望鶴兒自己爭氣了。怎麼說也是從南風郡那樣的小地方一路殺出來的才子,既然敢主動要求西行,料想他也該有這份本事!”
“若是沒有的話,那麼咱們的晚年託付給他,也未必可靠,還不如提早另做打算!”
“不過畢竟是咱們看中的嗣子,他這人才出長安就遇見走水,咱們絕不可能不管不問的。”
貴妃道:“妹妹你素來有計謀,你說該怎麼辦?”
“咱們雖然沒法子加派人手去保護他,卻可以替他以牙還牙!”舒昭儀冷笑着說道,“孟氏不是因爲知道鶴兒對咱們姐妹的要緊,所以容他不下嗎?然而孟氏族中的一位要緊人兒,這會可也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呢!孟氏可以害鶴兒,咱們難爲還磋磨不得那個小皇后?!”
舒貴妃眉宇頓時舒展開來:“要怎麼做?!”
怎麼做?
舒氏姐妹本來就視孟皇后爲眼中釘肉中刺,這次抱着“你們敢動我們看好的嗣子我們就往死裡整你們的皇后”的心態,直接衝到瞭望春宮!
等孟太后接到消息,親自帶人趕到時,舒氏姐妹卻已經提前接到消息,跑去宣景帝跟前避難了。
看着被砸的一塌糊塗的皇后正宮,以及從寢殿一路被拖到正殿外庭院裡的皇后,太后氣的差點當場暈倒,被衆人扶住之後,當時就抱着皇后大哭出聲:“可憐的孩子,咱們孃兒這都是作的什麼孽,竟如此命苦!!!哀家當年受柔貴妃的磋磨,好歹還是位份不如她的,你堂堂正宮,竟也這樣委屈!”
只是太后跟皇后在望春宮裡抱頭痛哭了大半日,宣景帝那邊卻還來了一道訓斥皇后的聖旨,口口聲聲說孟皇后不賢,不配做皇后,要她即日起禁足望春宮,不許見任何外人,甚至去馨壽宮請安都不行。
雖然說孟皇后最近一向就在宮裡,本也因爲病着沒去過馨壽宮,但聖旨裡這樣要求,終歸是一件羞辱,也是叫內外知道風向。
太后氣的直哆嗦,親自去找宣景帝理論,卻被舒氏姐妹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眼前發黑,偏生宣景帝看似兩邊勸和,其實還是向着寵妃。
孟太后最終是被池作司強行拉回馨壽宮的,因爲池作司擔心太后的身體,怕她繼續跟舒氏姐妹撕下去,會當場氣出個三長兩短來。
“你去哀家庫裡拿點東西,到望春宮好生安慰下皇后吧。”這樣回到馨壽宮的太后,心氣自然難平,但也曉得,自己那兒子心思既在寵妃身上,作爲生身之母也是拗不過的。
繞室徘徊了片刻,太后流着淚跟池作司說,“哀家丟臉也還罷了,反正自從當年處死那兩個賤婦未果起,哀家都已經習慣了。然而皇后年輕,就算之前在鄭國公府的時候不是很得意,到底是嫡出小姐家。這會兒入宮來坐了鳳位,反倒是頻繁受辱於賤婦之手,哀家真怕她受不住。”
說到這裡就忍不住啜泣起來,“當初原本以爲讓她做皇后,是給她一份恩典。不想這會兒反倒是害慘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她這會兒是不是在恨哀家?”
實際上孟皇后此刻的心情沒有孟太后想的那麼激烈。
因爲舒氏姐妹會因爲容睡鶴一行受到襲擊,遷怒就在宮城裡的她,是孟歸羽早就預料到的事情。
如何將這場風波,轉變成對他們有利的情況,也是孟歸羽專程秘密入宮的目的。
現在她已經按照孟歸羽的提醒做了,這會兒自然急着看結果,對於舒氏姐妹給予的羞辱,反倒是懶得理會。
“簡直豈有此理!!!”皇后這邊內心平靜中帶着期待,才發泄過一番的舒氏姐妹卻仍舊是愁眉不展,設法灌醉宣景帝后,姐妹倆攜手到偏殿說話,貴妃語氣之中猶自帶着憤慨,“孟氏原本也是寒微,不過靠着出了個太后才抖起來,這會兒倒跟咱們擺起了大家閨秀的款了!方纔皇后的眼神你注意到沒有?!”
“怎麼沒注意到?”舒昭儀臉色也不好看,剛纔她們帶人去望春宮打砸,甚至叫宮女對皇后都動了手,本來以爲這個年紀給她們做女兒綽綽有餘的小皇后,要麼像以前一樣,試圖跟她們鬥嘴或者講道理,要麼就是哭哭啼啼的被嚇住了。
結果孟皇后一沒說話二沒哀哭三不求饒,就是靜靜的看着她們,那眼神淬了毒似的,又冷又陰,望一眼都覺得糝人。
說實話,就算去之前就決定不給皇后留面子,要通過此舉逼迫孟氏不敢對容睡鶴下毒手,然而畢竟后妃名份在,也怕把孟氏逼急了來個狗急跳牆。
舒氏姐妹本來就打算在寢殿裡同皇后推搡的,之所以會將皇后從寢殿一路拖出去……歸根到底是被皇后這種眼神給激怒的。
以至於姐妹倆到這會兒都心緒難平,“這小賤人,顯然是把咱們給恨到骨子裡去了!”
“所以鶴兒必須保住!”舒貴妃沉着臉,說道,“畢竟眼下除了他之外,你可還找的到更好的人選?”
“姐姐,不是我不想保他,是咱們真的沒有適合現在派過去給他幫忙的人。”舒昭儀皺着眉,“誰叫咱們孃家父兄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貴妃說道:“如今咱們既然給鶴兒那邊幫不上忙,皇后這裡也不好當真弄死她,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了。”
“姐姐快說!”昭儀忙道。
“擡舉崇信伯,狠狠的擡舉崇信伯!”貴妃冷笑,“孟氏不是打算讓孟側妃同廣陵王生下男嗣之後,過繼給那小皇后,好佔東宮之位?!然而孟氏四房素來受到其他三房,包括太后那個老婦在內的打壓,之前孟側妃之事,更是讓崇信伯對那三房人徹底寒了心!這人做左威衛將軍至今,磕磕絆絆的,卻始終沒跟孟氏請求過幫忙,足見心中隔閡!”
她慢慢道,“崇信伯這會兒是無力反抗孟氏,不得不忍而不發!但若咱們不斷給他說話,叫他有了跟其他三房人平起平坐的權勢跟地位,你說……他會看着嫡親外甥,被其他三房人當棋子?!”
昭儀眯起眼,嫵媚的笑了:“就算要做棋子,也該是他這個嫡親舅舅執棋啊!”
“正是這個理兒!”貴妃點頭,“如此也好讓孟氏內部狠狠的頭疼下,免得他們成天惦記着怎麼坑鶴兒!”
昭儀沉吟道:“但崇信伯現在已經是左威衛將軍,手掌水師!若是繼續擡舉的話,他受不受得了這樣的擡舉且不說,就說他日後羽翼豐滿了卻不親近咱們……會不會給鶴兒帶去什麼麻煩?”
舒貴妃道:“他不是宗室子弟,行事到底沒可能有鶴兒方便的。而且人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倘若有什麼問題,咱們立刻罷手,都不要再去陛下跟前專門想他的壞話的,單是鄭國公、武安侯還有成陽侯那三位,也不會容忍四房爬到他們頭上去!”
舒氏姐妹都覺得這主意很好,當晚就跟宣景帝軟磨硬纏了一番,於是次日宣景帝就下旨,給孟歸羽晉爵一級,爲崇信侯,又冊胞弟孟歸瀚爲永寧伯,賜府邸財帛美人若干。
這消息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高密王同孟氏聯合起來請求宣景帝收回成命,然而舒氏姐妹聞訊,當衆進言:“陛下金口玉言,聖旨都下去了,這些臣子們卻不肯領受,還要您收回成命,這顯然就是沒把您放在眼裡,意圖謀反!!!”
宣景帝所以在高密王跟鄭國公當面進諫時,將玉璽砸過去:“朕乃天下之主,區區爵位也封不得,卻與爾等傀儡有何兩樣?!從今往後,這玉璽也別放宮裡了,你們兩個商議着分好不好?!”
雖然說因爲宣景帝倦怠政事,這玉璽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高密王跟孟氏在用,但皇帝親自說出這樣的話來,高密王跟鄭國公這會兒既不打算也沒資本造反,當然是立刻跪下來請罪,連說不敢。
如此宣景帝態度既堅持,舒氏姐妹又在旁邊不住的說:“這些人肯定是故意惹陛下生氣,好氣壞了陛下,由着他們自己當家作主!”且叫人把這類話傳揚出去,叫長安上下都懷疑高密王跟孟氏是不是打算聯手弒君了?
雖然當今天子是個公認的昏君,但因爲高密王跟孟氏主政,絕大部分地方政治還算清明,黎庶提到時道一句“天子盛寵二舒實在不像話”,轉頭也就不放在心上,對於容氏其實沒有多少怨恨,尤其眼下北疆烽火連天,這會兒搞什麼弒君造反,必然是要使民心失望的。
高密王跟孟氏私下商議了下,覺得攔不住,只好隨宣景帝的意思了。
只是舒氏姐妹仍舊不滿足,不幾日,又攛掇着宣景帝將春波湖水師之外的兩支禁軍,合計人數五千的,交給孟歸羽統領。
上林苑中駐紮的禁軍統共是二十萬,春波湖水師不算其內,水師現在的人數是一萬多兩萬不到。這種情況下,給孟歸羽添五千步卒好像也沒什麼,但對於高密王跟孟氏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危險到高密王甚至連夜寫信,派人快馬送給容睡鶴,要他勸說舒氏姐妹別犯糊塗。
而容睡鶴收到這封信時,剛剛從一名刺客身體裡拔出慣用的匕首,熟練的側身讓開飆射而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