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謂忍得肝都是疼的,才忍住沒有揮起拳頭把這張讓人噁心的臭臉砸個稀爛。
他冷冷地道:“鑰匙不在我這裡,就是在我這裡我也不能給你。至於你有沒有權利繼承丁醫生的房子和財產,你說了不算。我們是法制國家,你請個律師吧。”
丁勤還不依不饒:“哎呀我說鄭警官,你不能不講理呀,你也知道丁向倫那個閨女是揀來的吧,她跟丁向倫沒有血緣關係,她沒有權利繼承丁向倫的家產。
丁向倫死了,那他的家產理所當然都是我的,我纔是丁向倫唯一的親侄兒。”
鄭無謂急着去S化工廠,懶得跟他糾纏,聽見他這話,停下了腳步,他嫌棄地看着他,問:“你知道丁醫生爲什麼要收養丁小蠻嗎?丁小蠻以前是哪裡人?親生父母在哪裡?”
丁勤腦子都沒過一下,信口胡說:“丁向倫心術不正,喜歡小姑娘唄,不然他瘋了,花錢出力地養個不認識的丫頭?她父母肯定是死了唄,不然就是把她賣給了丁向倫……”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橫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對面的牆壁上。鄭無謂俊朗的眉日因惱怒變了形,指着丁勤怒吼道:“你再胡說一句,我打死你!”
丁勤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多說,背貼着牆根畏懼地蹭了出去,一出門就撒腿狂奔,不見了人影。
走廊的另一邊,無花和小蠻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無花輕輕地唾了一口:“人渣。”
她轉頭看着小蠻,意外地發現她的臉蒼白慘淡,神情呆凝,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頓似的。
他今天心情很好,哼着小曲邁着小方步,一路走過街市。他把雙手插在褲兜裡,仰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嗯,今天是個好日子,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街上的商鋪裡陳列着各類商品,他最喜歡的還是服裝店的模特。他可以站在櫥窗邊看上大半天。
今天這家知名的服裝公司的模特好像換了一身衣服,對,是換了,前兩天她穿的不是這一套。
那天她穿的是一套桔黃色的套裝,小西裝、九分褲,脖子上繫着一條褐色絲巾,小臉微微擡着,很傲慢的樣子。今天她不一樣啊。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粉藍色的連衣裙,裙襬像喇叭花一樣綻放着,對,他就喜歡這樣的她。那個雨後夏天的傍晚,她也是穿着這樣一條連衣裙吧。
穿過暮色中的小巷,腰肢款款地向他走來,又哭又笑地,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她身上有一股子茉莉花的香氣,淡淡的,似有似無,時而濃郁得讓他喘不過氣來,時而又遙遠得仿若飄散在了天際。
他拼命用鼻子吸着,想在鼻腔裡留住那股子讓他靈魂出竅的味道,但最後,它還是遠遠地飄散了,他的鼻子吸得發疼,快流出淚來了。
他在穿着藍色連衣裙的模特跟前站了一會,笑了笑,對身邊的女孩說:“想不想要一件,我給你買呀。”
女孩看了看,不屑地搖了搖頭:“我不要,太老氣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再看是有點老氣,那就算了吧。”
時候不早了,他走進路邊的一家牛肉麪館,這家的牛肉麪肉多面筋道,他經常光顧,跟老闆也熟悉。他一進來,老闆就笑着招呼他:“喲,今天有空來吃麪啊?還是老樣子嗎?”
他笑着,笑容溫和而平靜,像極了日復一日的平淡辰光。本來嘛,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的過,急啥呀。他對老闆點了點頭。
老闆對着後廚喊首:“一碗牛肉麪,不加蔥,少放辣。”
他安靜地坐下,拿出手機來翻看着。漢東市也真是,都沒有啥值得看的新聞。佔據頭條的,永遠是那些明星八卦。唉,真是人心不古。那麼多大事,爲啥不說說呢。
牛肉麪端上來了,幾片晶亮的牛肉漂在湯麪上,散發着誘人食慾的香氣。他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來,挑了一大筷子面,呼呼啦啦地吃起來。
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了,店裡客人不多。老闆端着一盤瓜子坐在了他對面:“哎,我就愛看你吃麪,你這吃得多熱鬧啊,一看就是熱愛生活的,真讓人羨慕啊。”
他邊吃邊笑着:“你是想說我吃相難看吧?”
老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你這還真是吃相好看呢!”
吃完麪,他順着這條巷子往回走。他家就住在這巷子的盡頭,一幢三層樓的老房子。他覺得面吃得有點急了,胃撐得難受,得走走。
不能走得太快,太快了胃裡更難受,他得慢慢走。這裡可沒有啥風景了,連路燈都是忽明忽滅的,偶爾走過來一個人,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不過沒關係啊,服裝公司櫥窗裡的模特的樣子他記得很清楚,可以邊走邊想。
這樣是不是有點低級趣味呀。嗨,他就是腦子裡想想,這又不犯法對吧。再說了,別人還能知道他在想啥,誰都不是誰肚子裡的蛔蟲。
他沿着這條巷子走到了頭,已經能看見自己家的門棟了。他吸了口氣,怎麼胃裡還是這麼難受呢?還得再走一趟。
他順着小巷子走回去。天氣很冷了,他穿着皮夾克,把帽子緊緊地扣在頭上,圍巾也暖暖地圍在脖子上,他還把雙手籠在了袖籠子裡。
這樣就好多了。對了,那個冬天也是這樣的。天也是這麼冷,寒氣像小叨一樣刺得他骨頭疼。
她穿着貂,穿過那條白雪堆積的小路,走過來,把他摟在懷裡,那個暖啊。在她懷裡,那些狂風暴雪啥的,那都不叫事兒!
他數着,已經走了三趟了。他有點累,不想走了。他悄然往巷子深處的陰影裡一閃,整個人就淹沒在了黑暗中,與黑暗融爲一體。
黑暗中,有高跟鞋的聲音清脆地響起,這聲音有點囂張,在寒冷的暗夜裡響亮得尖銳刺耳。
他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要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
他不怕她。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一個窈窕綽約的女人踩着巷子裡的磚塊走過來,她的腳步有點不穩,那肯定是巷子裡的陳年磚塊不平整,怪不得她。她一向走得很穩健的,就像一個專業模特,走起來風擺楊柳、婀娜多姿。
至於臉嘛,不用看,他看了一萬遍了。
燒成灰他也能記得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