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和的銀‘色’皇宮在月光的描摹下猶如一個璀璨的明珠,在織錦一樣細密的夜裡亙古不變的輝映着,尋常百姓看去都是帶着仰慕之‘色’的,因爲那銀‘色’如月光的光輝裡是權力和威嚴的所在。殊不知,置身其中的人卻猶如困獸一般,兀自爭鬥。
許無言掃了一眼‘牀’榻上冰蠶絲織就墨菊錦被,不覺皺了皺眉,這扶風殿放眼望去,處處抖着低調不易察覺卻又是讓人咋舌的奢華;月白‘色’月影滾雪紗窗、沁芳草軟煙羅帷帳、雲蠶絲制的水墨大幅屏風……任意一樣都不下千金之數。
這看似簡約的皇宮竟是這般的奢靡,現在看來太后永泰宮那些更是可以理解了。可是,不對呀!許無言搖搖頭總覺得哪裡不對,不過是一間供臣子暫歇的宮殿就如此的靡費,那其他的地方豈不是寸物萬金了。可記憶楚寒麟處理國事的乾御堂擺設也沒有如此……
“欸喲!看來皇兄是對你下大功夫了!整個皇宮最奢華的宮殿都讓你住了!”
許無言思緒間,楚寒徹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悠悠然的走了進來,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番扶風殿的擺設,最後目光落在許無言的身上。
許無言下意識的看看四周,這皇宮都沒有‘侍’衛宮‘女’的嗎?方纔那些人都哪裡去了?怎麼楚寒徹這般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都沒人通報一聲的?
“不用找了!他們都被我打發掉了!”
許無言的驚異楚寒徹盡收眼底,好毫不顧忌的在那張大殿裡僅有可以坐的的東海紫楠木‘牀’榻上坐下。寶石藍的錦袍與‘牀’榻的紫‘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嵌着珍珠的白‘色’皁靴隨意‘交’疊在一起,渾身散發着‘迷’人的高貴。
“你來這裡做什麼?”許無言強行把自己的目光從楚寒徹身上拉回來,硬着語氣問道,
楚寒徹挑眉,大有深意的看着許無言,話說這‘女’人雖說頗有幾分姿‘色’,但絕對算不上什麼傾國傾城之姿。但眉宇之間洋溢着的卻是繞指柔的英氣,似乎所有世人爲之着‘迷’的東西在她的眼裡都算不上什麼一般。
偏偏就是這樣渾然天成、毫不摻假的傲氣讓她那般傲然於世,站在別人永遠達不到的高度去俯視着世間的一切,這般‘女’人怎能不叫世間男人心生征服之心呢?
所幸。這一世她是他的!那麼之後便都是他的!妄圖染指者,武力廢之!
楚寒徹那漸變凜然的眸‘色’,讓許無言倍感不適,“你到底來這裡幹嘛?”不由得提高嗓‘門’來提醒這個忽視自己問題的男人。
“陪你!”淡淡的兩個字從楚寒徹那兩片好看的‘脣’中飄出,似乎順理成章。
許無言眼睛不由得張大,一臉的難以置信,“陪我?!”
楚寒徹很是誠懇的點點頭,“怎麼?不該嗎?”
許無言嘴角微撇,有些好笑的看着楚寒徹,唬人麻煩也換個新招好吧!這麼毫無新意的陳詞濫調騙誰呢?
“這麼許久沒見。言兒就不想我嗎?”楚寒徹似乎沒有看到許無言臉上的嘲‘弄’,面‘色’不該,眸‘色’依舊,盯着許無言,聲音有些低沉的問道。
許無言心裡劃過一絲銳痛,被強迫封存的苦澀絲絲縷縷的滲漏出來,一點一點的浸沒心田,想?!這個字早被眼前這個男人給暴力抹殺了吧!如今留下的不過是爲保命、有目的的利用罷了!
“你懷疑你的母妃被囚禁在宮裡?”閃過楚寒徹的問題,許無言不留情面的說出楚寒徹故作這般柔情蜜意的用意。
晚宴上的種種,許無言已然明白如今楚寒徹的忌憚不過是他們手中的那一條‘性’命罷了!前朝,楚寒麟千方百計的想要奪了他的兵權。後宮又埋葬着如此驚天的秘密,想要讓楚寒徹不反擊,是不可能的!
沒猜錯的話,楚寒徹已經有確切消息知道阿中也就是他的母妃-荷妃如今被囚在宮中了。今日的種種表演不過是想要一個可以探查皇宮的機會罷了!
楚寒徹有那麼幾秒的愣神,似乎沒有想到許無言會這麼直接的挑明,不過也對。似乎自己對許無言來說已經沒什麼秘密了,她能想到這些也在情理之中。
“是的!這些天,我一直沒有機會進宮,皇兄也對我進宮頗爲忌憚!若不是今日太后設宴邀你進宮,皇兄他又對你有所圖謀。我也沒有進宮的機會。”楚寒徹如實說道,
“圖謀?我看他是巴不得儘快除掉我吧!”
“你說的很對,皇兄他是很想除掉你!不過,除掉敵人的方法不止一種,有的時候收爲己用更是事半功倍!何況,你還有着不能死的理由!”楚寒徹臉‘色’有些晦暗的說道,
“收爲己用?!”許無言有些不解,
楚寒徹點點頭。
“你打算怎麼做?”許無言看着楚寒徹一語雙關的問道,
“許大人!太后娘娘有旨請大人即刻前往永泰宮!”許無言的話音剛落,殿外太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許無言扭頭看看楚寒徹,晚宴結束後,楚寒徹是被楚寒麟派人送出皇宮的。現下,又堂而皇之的坐在這裡,被人知道了何止是欺君那麼簡單。
可楚寒徹的神‘色’卻是絲毫沒什麼變化,彷彿這皇宮就是他王府的後‘花’園一般。莫不是這殿外的人都是他安‘插’在皇宮裡的眼線吧!
想到這裡,許無言猛地看向楚寒徹,
楚寒徹卻是不可置否的點點頭,“你儘管去就是了!剩下的事‘交’給本王!放心就好!”
楚寒徹不是有意要瞞着許無言,只是現在說的太明白,會嚇着她的。要知道自己這麼些年不是白‘混’的,這皇宮之中有一半的人都是爲自己效命的,可惜饒是如此,也沒能確定自己的母妃究竟被他們囚禁在何處?
‘放心?!’許無言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嗎?真是好笑,這麼一個重權在握、深不可測的靖王爺也會如此細膩、真切的待自己。可,不是太晚了嗎?
許無言斂起嘴角不經意流出的苦澀,擡頭之間眸‘色’一派雲淡風輕,得體的一笑,“我去了!”說罷,也不等楚寒徹有任何的迴應,擡腳走了出去。
楚寒徹那杯燭光染成琉璃‘色’的目光落在許無言那單薄卻倔強的背影上,緊了幾許,執拗如你,冰雪聰穎如你,難道就不懂得如何體會被愛嗎?
太后刻意支開了所有‘侍’奉的人,一身墨綠攢‘花’錦袍託着長長的後襬如同神龕裡供奉的塑像一般,眉梢含笑卻是不怒自威的站在那裡。
“臣許無言參見太后娘娘,太后金安!”
許無言看了一眼旁邊雕龍椅上坐着的楚寒麟,朝太后躬身施禮,繼而溫聲道:“臣參見皇上!”
楚寒麟略微頷首算是對許無言的迴應,太后則是悶聲不吭,許久之後才轉過身來,濃重而嚴厲的妝容,映襯的那雙狹長的眼睛更加凌厲無比。
“你可知罪?!”
兜頭的一聲問罪,讓許無言心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太后的聲音猶如地獄中的修羅一般,‘陰’冷無比。
真可謂是先聲奪人,如此犀利的問責,即便是無罪之人,膽子小了也難免會叩頭認罪。許無言自詡是見過世面之人,就連面對喪心病狂製作人皮畫卷的龐厲元,也不曾這般險些‘亂’了方寸。
“臣不知身犯何罪,還望太后娘娘明示!”許無言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清聲應道,
果然有幾分膽‘色’,從慈和如佛道‘陰’冷若修羅,這份落差不是尋常之人所能承受的了的,不過是幾個時辰之前,許無言才見過慈悲憫人、慈和如神佛的太后,乍然突變,她還能如此沉靜以對,不枉皇上視她爲敵了。
太后的目光在許無言的身上逡巡許久,掃了一眼旁邊的楚寒麟,這才沉聲說道:“數月之前,你從水牢之中逃脫,僥倖破了朱府的案子,自鳴得意,可知早已鑄成大錯?!”
果然是水牢一事,既然扯出了楚寒麟,許無言就沒想過會躲過這一劫。雖然宋毅的奏摺不盡詳實,但多少會提及一點的,何況還有連卿在,箇中究竟楚寒麟自然不會不知道。
“大錯!?恕臣愚昧!”許無言故作茫然,
太后剜了許無言一眼,冷哼了一聲,“那水牢之中所關押之人,你可知都是誰?”
許無言半真半假的搖了搖頭,“除了白震雲之外,其餘兩男一‘女’,臣一無所知!”
“當真不知?!”太后‘逼’近許無言,‘陰’冷的聲音猶如利劍一般從許無言臉上劃過,“徹兒沒有告訴於你?!”
許無言鄭重的搖搖頭,“臣與靖王並無‘私’‘交’,取消婚約之後,更是迫於靖王的詮釋,敬而遠之!臣愚鈍,不知何事會有勞靖王親自告知?”
“呵呵!”太后冷笑一聲,“你也無須在哀家這裡巧言令‘色’!不管徹兒有沒有告訴你,你都已經犯下大罪!”說着拖在地上的裙襬旋轉了一下,太后已然是背過身去,“如今告訴你也無防,那個被囚禁的‘女’子是先皇的荷妃也就是徹兒的生身母親;而那個被你放走之人是蹂洳國的大皇子-漠朔。”
話說了一半,太后驟然轉身,那張冷然的臉上浮起一絲玩味,“至於,那個被灌下啞‘藥’、刺毀容顏的男人,哀家覺得你會更想知道是誰。”
許無言的腦子有那麼一刻的空白,那個阿左的模樣像是生了根一樣的不斷在腦海裡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