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蔣氏也同梁氏一樣,開始不肯老實說,陳寧玉如法炮製,拿她兒子說事,蔣氏這嘴就被撬開了。
後來又是大管事的娘子劉氏。
劉氏比起前面兩個婦人,還是厲害些,連兒子女兒都不顧,當然,陳寧玉也沒有真的打,只是說說,她還不至於那麼狠毒,不過對劉氏,她不手軟。
陳寧玉把從她屋裡搜來的一疊銀票扔在她面前:“說說,哪兒來的?一個月五兩月例,這得存幾百年,你今年幾歲?跟你那相公加起來也沒個一百歲罷?”
劉氏臨時變通道:“原本就是要交給侯府的,沒想到少夫人會來了。”
陳寧玉笑了笑:“那這錢是今年一整年的,還是幾個月的?”
劉氏估摸了一下銀錢:“是這三個月的。”
“那其他月份的錢呢?”
劉氏遲疑了。
“以往都是秋收後一整年一交,現正是過了秋收,錢在哪兒?我既然來,就順便拿了走了。”
劉氏咬牙,大着膽子道:“可以往都是交給大夫人,二夫人的。”
“她們現在不管事了,怎麼,換了我,你這錢就拿不出來?”
劉氏額頭上漸漸出了冷汗。
陳寧玉也不急,只慢悠悠喝着茶。
劉氏後背衣裳也開始溼了,可不說話也不行,只得推在吳管事跟尤管事身上:“尋常都是他們收錢的,便只給了這些,少夫人不若問問他們兩個。”
“他們的娘子已經交代了,說錢多數都是交給你們夫婦,他們不過拿個零頭。”陳寧玉說完臉色一沉,猛地把茶盞扔在劉氏面前,冷笑道,“平日裡逍遙快活,沒有料到有今日罷?拖下去,給我好好打!”
劉氏被茶水濺了一臉,才知陳寧玉此行的目的,可不是爲什麼查賬,就是來審問他們的,劉氏這纔開始求饒。
後面幾日,陳寧玉也沒有接着審那幾個管事,只把負責種田的莊頭叫來,問他每年都種些什麼,風調雨順的時候收多少,歉收的時候又是什麼個情況,問完了,又讓秦飛去附近的農戶家詢問。
有些農戶是自個兒的田,收多收少不會撒謊,她以此來驗證莊頭可說了實話。
幸好莊頭倒沒有讓她失望,都是老老實實說的,也去他住的地兒看過,過得甚爲簡樸,陳寧玉就又把他叫來:“那些管事的事兒你早前知道不?”
莊頭很坦然:“知道,也告訴過大夫人,二夫人,可她們不管,小人也沒法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陳寧玉擺擺手叫他下去了。
自從管事們被關了後,已經過了十數天,這些天裡,他們也沒能跟妻子孩子見到面,每日只吃一頓飯,身心很快就有些抵不住。
尤其是,他們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吳管事第一個道:“咱們還是交代了罷,這樣下去,指不定就死在這兒了,沒想到少夫人這麼毒!”
大管事臉色陰沉:“交代了你就能活?給我閉上你的嘴!”
尤管事只嘆氣。
又是過了幾日,陳寧玉叫人把吳管事帶出來。
這會兒吳管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睛下面烏青,十分憔悴,見到陳寧玉忙跪下。
“現今你娘子,還有尤管事娘子,大管事娘子都已說清楚了,你若還不肯,就打你二十板子再扔回去。”陳寧玉頓了頓,“現在交代,還來得及,這麼多錢,我瞧着你們一家也不可能全拿了不是,屋裡都沒處藏呢,我這會兒來,可不是衝着你們。”
他們這些沒有贖身的奴,沒有資格置辦宅子等物,也就買些貴重的物品,平日裡吃吃喝喝,陳寧玉一早就沒想過只爲整他們。
不過是些小蝦米罷了,再大膽,背後沒有人撐腰,也掀不起風浪。
吳管事早就有些崩潰,聽陳寧玉這麼說,忙問道:“小人要如實說了,少夫人可保得小人一家的命?小人女兒還小呢。”
“這個我可以保證。”
吳管事就放心了,一下子交代的乾乾淨淨。
後來又是尤管事。
最後纔是大管事。
輪到大管事的時候,陳寧玉也不需再恐嚇威脅,只把前頭幾個人說的一條條念出來,再把紅手印一晃,大管事直接就癱倒在地上。
陳寧玉很有成就感。
這各個擊破的法子還是有效的。
“都關起來,到時一併再帶回侯府。”她吩咐下去。
谷秋看着那些人交代的東西,連聲驚呼:“竟然拿了這麼多,大夫人二夫人也恁貪心了!要是太夫人知道,可不是傷心呢?”
連年來,被這二人從中間拿去的足足有七八萬兩
那是多少錢?
陳寧玉算算,夠在京城買下好幾個鋪子了,但也因侯府每年收入多,又顯得不是很可怕。
正當她在翻看歷年來的賬本,侯府來人說肅王投降,武定侯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陳寧玉大喜。
“報信的都是日夜兼程,到京城時快一些,侯爺應還要幾日纔到,少夫人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呢?”谷秋詢問。
“也不急,既然來了,總得把事情都處理好。”這些管事下來了,就得有人來頂替,一下子抓走那麼多人,她也得安撫下其他人的情緒,省得到時候亂了。
誰知道過了兩日,傅朝雲跟傅朝清來了。
陳寧玉驚訝,又很高興:“來得正好,我原本過幾日就要走了呢。”
“正好什麼啊,咱們是來保護你的。”傅朝雲道,“你可知縣裡來了好些官兵?”
陳寧玉搖搖頭。
“那武定侯打了勝仗你知道麼?”
“這個當然知道。”
“他還叫人報消息給皇上,肅王早前就偷偷派了一隊人馬來,打算趁皇上冬至祭天時行刺殺之舉呢!如今就隱匿在通縣,指不定就住你們莊附近。”
陳寧玉嚇一跳:“不是罷?”
“夫人,就是呢。”丹秋聽一個婆子講了一句,忙上來道:“這些官兵這會兒都進來了,聽說周邊都被封鎖了,就剛纔的事情,正在一家一戶的查人。”
“可你們怎麼知道我正在通縣?”陳寧玉奇怪。
傅朝雲看傅朝清一眼道:“我本來都回家了,與肖蘭說起肅王的事情,肖蘭一聽在通縣,便說記得你這月要來的,去侯府一問,果然如此,這不咱們就趕來了麼?”
“倒是麻煩你們了,其實我看也沒什麼,既然有官兵在,相信很快就會抓到那些人,再說,我還帶了好些護衛呢。”
傅朝雲笑了笑:“聽起來確實沒危險,不過你上回不是邀請過咱們麼。”
陳寧玉打趣:“你老實說來玩不就成了,晚上請你們吃野味,廚子燒的菜還行。”
傅朝雲很高興:“好啊,正好明兒還是休沐日,等到他們抓住人,咱們出去玩一玩,這通縣我還是第一回來呢,肖蘭,這兒風景是比寧縣好一些罷?”
他們長公主府也有田莊,但多數都在寧縣。
傅朝清嗯了一聲,問陳寧玉:“你來這兒挺久了?”
“半個月罷。”陳寧玉把之前的事情告訴他們聽。
傅朝雲不屑道:“真費事兒,要我一來就按着他們打,不過是奴,還敢做這些事兒,能不打?我就不信他們受得了不說。”
“你當阿玉像你呢。”傅朝清皺眉,“你只會屈打成招。”
陳寧玉點頭:“幸好大表哥不是什麼知府。”
“不然不知道多少冤案。”
“複雜的更是查不出來。”
“什麼查,他只會打人。”
傅朝清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氣得叫道:“所以我纔是錦衣衛,知道不?”
那二人噗的笑起來。
“對了,你們怎麼跟姨母說的,可不能叫姨母擔心。”陳寧玉忽地想到。
“自然沒提了,就說來玩的。”
陳寧玉才放心。
晚上廚子燒了一大桌的菜,陳寧玉還叫人拿了酒出來,三人邊吃邊說,一頓飯花了一個多時辰,天都烏沉沉的了,傅朝雲喝得最多,已經顛三倒四,陳寧玉叫人把他扶回去睡覺。
“你也有些醉了,早些歇息罷。”傅朝清看着陳寧玉。
她臉頰嫣紅,一雙明眸嫵媚動人,像是夜晚從山裡走出來的妖精,一顰一笑都引得他心跳不已。
他挪開視線,擡頭看天上的月亮。
陳寧玉也看,伸手指指那月亮道:“剛過了十五呢,但還是很圓,你說裡面當真有嫦娥麼?”
“怎麼沒有,你曾送我玉兔,說有玉兔陪着,嫦娥也不至於那麼冷清,怎麼這會兒又不信了?”傅朝清語氣格外溫柔。
她比他矮一些,同樣擡頭看,卻能看見他如玉般的側臉。
當年她送那隻玉兔,其實是爲去陪他的。
他那麼聰明,卻因身體不能一展抱負,人生又如何不寂寞?
只可惜,她卻不能陪他走到底。
連這句話都不曾說出口。
陳寧玉心隱隱的痛,如今嫁做人婦,更是要把所有過往當成一場夢忘掉了,她笑了笑:“是啊,我都忘了,二表哥也好好歇息罷。”
她轉身走了。
傅朝清微微嘆了口氣,眼睛仍是看着月亮。
過得一會兒方纔回去。
到得第二日,傅朝雲第一個起來,跑到陳寧玉那兒道:“也不知人抓到沒有。”
“昨晚上一網打盡。”陳寧玉瞅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說保護我呢,你看看,睡得跟什麼似的。”
傅朝雲撓撓頭:“還不是你說帶了護衛麼,我這就沒注意。”
“坐罷,一會兒吃早飯。”陳寧玉看看後面,不見傅朝清,“二表哥人呢?”
傅朝雲道,“我剛纔喊了他一句,照理說應該快來了。”
可是他們等了一會兒,傅朝清還是沒有來,傅朝雲奇怪,忙跑了回去,陳寧玉也跟着,只見兩個隨從仍在外面。
“肖蘭沒叫你們?”傅朝雲問。
隨從們搖搖頭。
傅朝清這人很注重*,不喚他們的話,他們也不敢進去。
傅朝雲皺眉,推開門,只見傅朝清還躺在牀上。
“肖蘭,你怎麼還在睡懶覺呢?”他問。
傅朝清一點反應都沒有。
陳寧玉心裡一跳,幾步上去,微微掀開傅朝清的被子,卻見他臉色通紅,眉頭緊緊皺着,她伸手一摸,額頭滾燙,當下忙叫人去縣裡請大夫。
“怎麼,肖蘭難道病了?”傅朝雲着急起來,“這一兩年,他都沒有生病了,怎麼就病了?該不是會着涼了罷,這兒是比京城冷一些。”
陳寧玉道:“先讓大夫看了再說罷。”
“不行的話,要不,我現在就帶他回京城?”
“已經病了,再走,難說會影響病情,大表哥,你別慌,讓大夫先看。”
其實陳寧玉也擔心的不得了。
因爲她知道,傅朝清這身子,尋常小病都比普通人要好的慢,按照現代人的說話,他的免疫力比較低,所以一旦得了嚴重的病,就很難好起來。
但願只是風熱。
大夫很快就來了,給傅朝清把脈。
大夫的神色有些古怪。
“是什麼病?”傅朝雲見他好了,忙上去詢問。
大夫皺了皺眉:“他這身子……”又搖搖頭,“現今只是風熱,吃些藥就好了,至於別的,老夫也是無能爲力。”
陳寧玉奇怪:“什麼別的?”
大夫看她一眼:“你們都是他親人?”
“是。”陳寧玉道,“我二表哥還有別的病?”
“也不叫病,只他這身子不太容易調理,我看……”大夫還沒說完,傅朝雲忽地想到傅朝清與他說過的事情,忙道,“這風熱,麻煩您快些開了方子。”
陳寧玉奇怪。
傅朝雲把她拉過去,小聲道:“這些大夫就會騙錢,你也知肖蘭身體比一般人差些,他們但凡發現,非得說得嚴重,再讓你買這個買那個,不過是爲賺錢麼。”
這倒是,畢竟傅朝清這病叫多少名醫看過了,這縣裡的大夫又能厲害多少,陳寧玉便也只讓大夫看風熱。
大夫搖着頭開了方子。
陳寧玉便叫人去熬藥,又去傅朝清那裡。
他還在暈睡着,她忍不住又伸手摸摸他額頭,一邊輕喚道:“二表哥,你快些醒來,一會兒還要喝藥呢。”又伸手推推他。
傅朝清眼皮子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
“阿玉?”他要爬起來。
“別動,你生病了。”陳寧玉道,“大夫說是得了風熱,你先安心住着,等好轉了再回京城,大表哥會給你上峰告假的,至於姨父姨母那裡,便照實說,只是風熱,幾天也就好了。”
傅朝清道:“等明兒好一些,我就回去了,住這兒麻煩你。”
“怎麼麻煩了,你不等好了再走,纔是麻煩呢。”陳寧玉皺眉,“到時候姨母指不定怪我,趕着你走。”
傅朝清笑起來:“那就聽你的。”
陳寧玉柔聲問:“你早飯還沒吃呢,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去弄。”
“隨意罷,好像沒什麼胃口。”
陳寧玉便道:“那我給你做主。”
等陳寧玉走後,傅朝清皺眉道:“定是昨日喝了點兒酒,早知道便不來了,倒是叫阿玉擔心,”又問傅朝雲,“大夫還說了什麼?”
“本來都要說了的,幸好我攔着。”他嘆口氣,“如今連尋常大夫都看得出來?到時候你在家中病了,如何能瞞住父親母親?”
傅朝清默然,片刻之後道:“命由天定,哥哥,到時你好好開導他們罷。”
傅朝雲傷心萬分。
過得兩日,傅朝雲便回京城了,傅朝清還未怎麼好,暫時留在莊上。
陳寧玉這日又要去看他,誰料到楊延陵突然出現在門口。
看她瞪大了眼睛,楊延陵幾步上來,伸手就把她摟在懷裡,一口親下去。
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好一會兒才放開她:“兩月不見,可想你家相公呢?”
“當然想了!”她笑道,“可侯爺怎麼會上這兒來?”
“你以爲我想呢,我原本是回京城的。”可一到侯府,卻聽說陳寧玉在通縣,他心裡想着等等罷,結果才發現一刻等不得,打馬就往這兒來了。
陳寧玉有些愧疚:“還讓你兩邊走呢。”
“無妨,你一會兒再隨我回去便是。”楊延陵把她抱着坐下來,手也沒停着,這兒摸摸,那個捏捏。
陳寧玉臉紅了又紅,問:“侯爺沒受什麼傷罷?”
“沒有。”他親親她的臉頰,“擔心我了?”
“擔心,晚上老做噩夢呢,生怕你出事,也睡不好了。”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你總算回了。”
那一刻見到他,她的心是欣喜雀躍的,如今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覺得心很踏實。這大概就是男女結爲夫妻的意義,夫妻夫妻,只爲人生路上相伴罷。
楊延陵聽了很受用,笑着道:“也不枉我快馬加鞭的回來。”說着又捧起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陳寧玉稍後便覺得身上冷,睜眼一看,外衫沒了。
這人現在脫衣服的本事也夠強,她忙往外看一眼,只見兩個丫環真自覺,也不知什麼時候門都關好了,屋裡一個人都沒有。
楊延陵雙手橫抱起她,壞笑道:“看什麼呢,也沒人能救你。”
陳寧玉假作吃驚:“侯爺饒命,請饒過小女子罷!”
楊延陵哈哈笑起來,越發肆無忌憚:“先給本侯享用了再說,本侯舒服了,自然會放過你的。”
陳寧玉被他拋在了牀上。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漫長,最後她都差點暈了,他才收手,二人抱在一起睡了個好覺方纔起來。
“你莊上事情處理的如何?”楊延陵這兩個月來終於得到滿足,身心俱爽,語氣也格外歡快,“聽說把管事都抓了?我這小賢妻果然厲害!”
陳寧玉笑了笑:“他們蛇鼠一窩,我準備都帶回去,接替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那好,要不現在就隨我回去?”他才得勝歸來,雖說已稟過皇帝,可明兒纔是正式的,應還有賞賜下來。
陳寧玉稍有猶豫,但還是說道:“二表哥住在這兒呢……”
“什麼?”楊延陵微微眯眼,“傅朝清住在莊上?”
“是,前幾天他與大表哥一起來的,但是生病了。”
楊延陵冷笑:“倒是巧的很,怎麼正好是我不在京城呢。”
見他變臉變那麼快,陳寧玉解釋道:“你不是說通縣有人要刺殺皇上麼,大表哥聽到了有些擔心,就與二表哥來看看我的。”
楊延陵面色這才緩和些,挑眉道:“那你是要等他身體好了,才隨我回去?”
“倒也不是,他已經好一些了,可以隨我們一起回京城,我這就去與他說。”
楊延陵唔了一聲。
陳寧玉便去找傅朝清。
傅朝清這會兒已經可以起來了,陳寧玉說明來意,傅朝清笑道:“我也好得差不多,再住下去,只怕娘忍不住要過來。”
陳寧玉點點頭,又去吩咐傅朝清的隨從。
“一會兒給他披好了大氅,馬車幃簾封緊,別讓風吹進去。馬車行慢一點,別顛來顛去的,到了府裡,那藥還得繼續吃兩日,看來是有效果的……”
她叮囑了半日。
楊延陵倚在門外,一字不漏都聽進去。
陳寧玉出來看到他,衝他一笑道:“好了,侯爺,咱們這就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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