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在這兒進入意識界的?”海克佐德環顧山坡一週,最後目光落在了腳下。
沉默點點頭。
“我覺得那個雄性不會再來了。”它悄悄在背後開出一道僅有手指大小的扭曲之門,隨後伸手探入其中——是泥土。“何況神造之神一旦開始墜落便無法逆轉,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你不想來可以先走。”塞羅剎希不爲所動道。
“我走的話,誰來帶你離開?”海克佐德默默翻了個白眼,你都公然向假面動手了,現在說這些真不是故意氣自己嗎?王翻閱這段記憶時保證能看到它天穹之主無處不在的身影,違背王命、知情不報、教唆……這堆罪名閉着眼睛都能想到。如果王真的派遣其他大君來對付它,有個戰鬥力頂級的沉默之災在身邊,好歹還能多幾成自保能力。
往下一百米,依然是泥土。
“我能不能離開並不重要。而且……你沒辦法,不代表瓦基裡絲也沒有。”
嘖,也不想想,找到瓦基裡絲是誰想出來的方法。“如果它想不出來呢?”
“……”沉默沒有回答。
下至五百米時,扭曲之門一側突然變成了空洞,海克佐德微調方向,手指很快摸到了一團粘稠的積液。
它心裡有了底。
“你有沒有考慮過,強行帶這名雄性一起離開?”
沉默的目光閃了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帶走或許能做到,但讓他一直活下去卻很難。你我都知道,人類究竟有多麼脆弱,在沒有確定瓦基裡絲的位置前,我不能冒這個險。”
“是麼……”海克佐德不置可否道。無論如何,它都不能讓對方留在此地,然後被神造之神砸成齏粉。這既是爲了族羣,也是爲了它自己。
“有人來了。”沉默望向前方,“不止一個。”
海克佐德第一時間打開了扭曲之門。
很快,三個雄性出現在林間坡道上,之前負責遞信的士兵也在其中——雖然比初次見面時要多,但這點人仍無法對沉默之災造成足夠的威脅。
“陛下同意了你們的見面請求。”帶頭者走到它們面前,開門見山道,“一刻鐘之後,你們即可進入意識界。但陛下有一個條件。”
居然答應了塞羅剎希的要求,看來人類的王也不全是膽小鬼嘛。“什麼條件?”海克佐德問。
“你們必須分開一段距離,先後進入意識界。而且非斬魔者必須佩戴這個——”對方打開手提的盒子,從中取出了一個鐵質手環。
手環上分明鑲嵌着一顆神罰之石。
海克佐德頓時勃然大怒,它眯起眼睛,語氣危險道,“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們覺得我會自縛雙手,任由人類宰割麼!”
帶頭士兵雖然面帶懼意,可並沒有後退一步,“魔力即相當於武器,重大會面時卸下武器只是慣例,這並非一種禁錮。陛下相信你們是帶着重要信息而來,因此纔會冒着風險折返,也正因爲如此,他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可以自行離開,並在會面期間遠離山頭。”士兵堅持道。
“就這樣吧,我們沒有時間拖延了。”沉默之災望向海克佐德,“你完全可以在能力範圍內等待,就像第一次一樣。我不明白,你爲何一定要跟我來到這裡。”
這傢伙……非要自己說出來才明白麼!天穹之主一時語塞,還不是它在見到夢魘後理性程度有明顯幅度的下降,不跟着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來——在聽到如此多震撼的消息後,親眼見一見瓦基裡絲,排除那不是人類故意設下的陷阱,無疑是件極爲必要的事情。這傢伙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然而不等海克佐德多商量幾句,塞羅剎希已經走到一旁閉上眼睛,進入了靜思狀態。
望了眼身後仍在不斷升高的神造之神,它只得無奈地壓下不滿,扣上了手環。
這東西看上去並不難用暴力拆卸,大概人類也沒指望用神石俘獲自己,僅僅是爲了拖延點時間,避免它突然帶沉默傳入地下而已。
還有跟在士兵身後的那兩名雄性……他們儘管也沒攜帶武器,卻讓海克佐德隱隱生出種不好對付的感覺。
等待片刻後,塞羅剎希的呼吸陡然沉寂下來。
來了麼……
海克佐德裝作不經意的模樣擡起手,將僞裝成戒指的五彩魔石放到眼前——
剎那間,一道如城牆般寬廣的光柱呈現在它眼前!
光柱範圍是如此之大,令它不得不左右轉頭,才能將其邊界納入眼中。那麼一瞬間,它甚至以爲自己又回到了無底之境的那個海島上。
這就是……沉默口中那個宛如城市一般博大的意識領域?
它開始有些相信人類方面的話了。
擁有如此驚人的能力,或許真有辦法解開神意之戰的秘密。
海克佐德深深吸了口氣,隨後緩慢閉上眼睛。
……
“事情就是這樣,假面提前啓動了第二號方案。而且由於它早有準備,目前我也無法確定它是否還活着。”
等天穹之主重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間狹窄的房屋中——以王的標準來看,這房間根本遠不夠格。沉默似乎正在解釋當前的狀況,而坐在它對面的,正是許久不見的瓦基裡絲。
看到這個重新動起來的夢魘大君,海克佐德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總算來了。”瓦基裡絲點點頭,“坐過來吧,咖啡都快涼了。”
經歷過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件後,還能用如此輕鬆的語氣開場,這確實像是它的風格……
西線戰事開戰至今,三名大君終於頭一回聚集到一起。
放在族羣裡,這也是一樁值得慎重對待的大事了。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坐在夢魘身邊的那名人類。
它早已從沉默口中聽過對方的名字——灰堡之王,羅蘭。他也是令西線計劃屢次受挫的最大要因。
可偏偏它們能聚集在一起,都是因爲對方纔得以實現,這讓海克佐德心頭頗爲複雜。作戰時不是缺這個就是缺那個,揹着王會面倒能一個不落,這還真是諷刺。
它深深看了羅蘭一眼,才走到塞羅剎希身邊坐下。座椅十分柔軟,幾乎讓它陷入其中,這倒有了點統治者專享品的意味。天穹之主還注意到,矮桌上已有多個空紙杯——它進入意識界不過相差數十息時間,三人卻好像談了許久一樣。
咖啡……指的就是塞羅剎希正在喝的東西麼?
奇怪,它明明應該不會對蜉蝣之外的任何“食物”有所需求才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對現在的情況已經充分了解清楚了。”海克佐德壓下雜念,將思緒放到正事上來,“我本不建議沉默親自來說明,因爲這會浪費本就不多的時間,可它執意如此。”說到這裡時它微微看了夢魘一眼,“一旦神造之神落下,人類大部分王國將毀於山崩與地裂,逃離是唯一能夠倖存的做法。”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羅蘭問。
“最多不超過七天。”海克佐德沉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