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莉亞剛登上城牆一角,就看到了令她震驚的一幕。
只見一排民兵打扮的戰士站在牆頭,他們手中握着一杆奇怪的武器——大抵便是灰燼口中的火槍。隨着邪獸羣靠近,火槍噴發出火焰和濃煙,接連不斷的炸響在耳邊迴盪。
這應該是一種類似於弩弓的武器,但她根本看不到對方射出的弩矢,大概是煙塵太大的緣故。衝在最前面的邪獸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中般,身子一頓,接二連三地栽倒在地。
但戰士們既沒有觀察戰果,也沒有裝填弩矢,而是繼續向敵人射擊,速度比自己拈弓搭箭還要快上幾分。
“這就是你說的可怕武器?”安德莉亞感到嘴脣有些乾澀,“射速的確很快,但命中率似乎……”
“這些人被招人第一軍前,都是礦工、農夫和獵戶,”灰燼打斷道,“他們使用這種武器的時間還不到半年。”
一個訓練有素的戰士需要五年時間來培養,弓手則更長,即使是訓練時日最短的弩弓,也得花上半年左右,才能讓農夫不至於在慌張中放反弩矢。至於實際戰鬥?天知道他們能射中什麼,大部分情況都只是帶在身邊壯壯聲勢。
安德莉**不自禁地嚥了口唾沫,她對這些訓練並不陌生,家族也曾培養過傑出的騎士,因此自然明白半年左右就能投入實戰意味着什麼。只要武器和糧食能夠供應充分,羅蘭可以在短時間內拼湊出一支龐大的軍隊,而且這支軍隊並不擔心在近身搏鬥中一觸即潰,毫無間歇的攻擊即使是精銳的騎士也難以靠近。
這跟民兵的勇氣與意志無關,是武器賦予了他們強大的力量。
“你對火槍有其它瞭解嗎?”提莉沉思了片刻後問希爾維。
後者點點頭,“我仔細觀察過很多次,它的確是一種類似於弓弩的武器,發射出去的箭頭很短,沒有箭桿也沒有尾羽。不同的地方在於,箭頭並不依靠絃索的彈力,而是黑色粉末爆炸時的衝擊力——它能在瞬間將箭頭提升至極高的速度。”
“黑色粉末?”灰燼問道,“那是什麼?”
“大概是一種鍊金製品,”她搖搖頭,“具體的成分我也不清楚。”
“應該非常昂貴吧,”安德莉亞,“鍊金師造出來的東西從來都不是什麼便宜貨。”
灰燼撇撇嘴,“是麼……不過看他們射擊的神態,完全不像是在用多麼昂貴的物品。”
“等等,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正在打量戰場的希爾維微微一怔,“天哪,這也是邪獸嗎?個頭快有城牆高了!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烏龜,背上還揹着巨大的甲殼。”
安德莉亞頓時來了精神,“甲殼?這些火槍恐怕效果有限,只要讓我靠近到十步範圍,就算是城牆也擋不住我的魔力箭矢。灰燼,你來掩護我。”
“呼,好吧,”灰燼無奈取下背後的大劍,“先說好,你可別丟了提莉大人的臉。”
“你們別去,”希爾維制止道,“他們還有——”
安德莉亞沒有聽到對方的後半句話,她只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像是天雷在耳邊炸響。回過頭,城牆上架立的一座座金屬管狀物不約而同地噴發出火焰,這一次,她隱約捕捉到了箭頭飛行的軌跡——它們像是一道道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遠處剛剛現身的怪物飛去。
數息之後,怪物身邊騰起了數根丈高的雪柱,激飛的雪花飄落後,醜陋的巨大邪獸仍以固定的速度進行——顯然這一次攻擊沒能命中對方。
但即使如此,也足夠令安德莉亞感到驚訝萬分了……這個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長弓和重弩,“這是……”
“殿下稱它爲野戰炮,簡單來說,它是一把放大了的火槍,”希爾維鬆開捂住的耳朵,“威力比火槍要大得多,射程也遠上不少,他就是利用這個,在赤水河分岔口輕易擊潰了提費科的民兵船隊。”
邪獸的運氣沒能再延續下去,第二輪炮擊有兩發準確的擊中了它的甲殼,安德莉亞看得十分清楚,凹凸不平的甲殼在沉悶的撞擊聲中揚起一層薄霧,靠近頭部的一側直接被轟出兩個大洞,黑色的血液和內臟從洞中噴出,濺的到處都是。
戰鬥沒過多久便結束了,城牆前倒伏着成片的邪獸屍體,流淌的熱血讓雪地上方飄起了陣陣白霧,戰士們開始進行善後工作,而她始終未能找到出手的機會。
“看來我預計錯了,”提莉無奈地笑道,“他並不需要戰鬥型女巫的幫助。”
“上次我到小鎮時,這種武器還沒有普及開來,只有首席騎士才能擁有,現在他居然已經造出了這麼多把……”灰燼嘆了口氣,“或許這正是殿下敢在教會的重重壓力下,堅持公開女巫存在的原因。”
安德莉亞沒有接話,如果在平時,她一定會嘲諷灰燼一番,但現在她只覺得心裡異常憋悶,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城堡,羅蘭殿下仍爲女巫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看到桌上五光十色的菜餚,安德莉亞感到心裡更堵了。
晨曦王國的上層貴族在飲食上講究自然之美,他們願意花費大把金龍和精力,去收購一些難得一見的珍惜食材,再用最原汁原味的方式烹飪出來。像灰堡這種灑滿各種香料和醬汁的食物,在她眼裡是種極爲粗俗的吃法——調味料不過是爲了掩蓋食物自身的缺陷,放得越多,意味着口感越差。
可偏偏……桌上的每一盤食物都美味得可怕。
像是碳烤蘑菇,殿下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如此肥滿多汁的蘑菇?稍微咬一咬,溢出的汁水幾乎能把口腔填滿。
還有這道青菜湯,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清澈湯水,喝進嘴裡卻有股濃濃的鮮香,彷彿它是用整雞、排骨和海帶煲出來的一般。
最特別是餐後甜點——冰激凌麪包。奶香味四溢的冰激凌夾在兩片面包之間,咬下一口後,那又冰又軟的感覺簡直讓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儘管是“冬天”,也一點不妨礙她吃下一片又一片。
見鬼,連這一點都徹底的輸了。
望着朝她露出挑釁笑容的灰燼,安德莉亞第一次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