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羅抿了口紅茶,靠在柔軟的領主椅子上,長長出了口氣。
自接管長歌要塞到現在已過去了兩個多月,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間大廳了。呈階梯式逐級上升的結構可以讓他從主座位置俯瞰下面站立的官員和侍從,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讓他心滿意足。
最初的一個月裡,還會有些小貴族跳出來公然質疑自己,或是暗中策劃暴動之類——當然挑起他們出頭的幕後人物十有八九來自麋鹿、奔狼幾大家族。培羅聽從了父親的建議,將沒有爵位的鬧事平民或地下老鼠統統送上絞刑架,有爵位的小貴族則囚禁起來,待家族繳納贖金後驅逐出西境。
這一套雷霆手段施行下來,局面很快平息。畢竟除了金銀花家外,其他幾大家的騎士都被抓去了邊陲鎮,不可能從明面上反抗培羅的政策。事後他又將要塞的利益分出一部分補償大家族在抓捕時的損失,使所有貴族暫時形成了一個較爲穩定的利益團體。
現在要塞的收入除了三成上繳給邊陲鎮外,剩下的七成裡,三成用於維持城市運轉,兩成安撫其餘大貴族,赫爾蒙領地得到剩下的兩成。
如今,領主之座背後懸掛的畫像由萊恩公爵換成了四王子羅蘭.溫布頓,他期待着有一天能掛上自己——培羅.赫爾蒙的肖像。
如果能徹底擁有長歌要塞,自家的伯爵領就能和要塞連成一塊,成爲名副其實的公爵領地,上繳與安撫的五成也都能省下來,投入到要塞的經營貿易上去,從而換取更豐厚的回報。
當然,前提是羅蘭能順利登上王座,成爲灰堡全境之王。
“大人,”一名侍衛走進領主大廳,遞上一封信件,“是來自邊陲鎮的消息。”
聽到邊陲鎮這個詞,培羅立刻坐直了身體。
他接過信封,將薄薄的莎草紙抖平,從劣質的用紙就可以看出來,信件來自於他在農奴隊伍裡安插的眼線。
兩個多月前的那場戰鬥結果堪稱匪夷所思,培羅雖沒有親自前往,卻從父親口中聽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爲了弄清楚公爵失敗的原因,他在派往小鎮的人手裡安排了許多心腹,他們喬裝成工匠、牧民或農奴,將自己所見的消息情報一一傳回要塞。
他相信,其它家族肯定也會這麼做。
可是至今爲止,除了僞裝成農奴的兩人還在每月傳來新情報外,那些匠人和牧民則毫無音訊,彷彿消失了一般。
到底是他們背叛了自己,還是被王子發現後,統統剷除了?
他搖搖頭,將注意力放在密信上。
信的內容由炭筆寫成,行文歪歪扭扭,一些地方還有被水浸過的痕跡,看來是在幹活時偷偷摸摸寫下來的。
第一段說,是赤水河岸邊正在修建用途不明的鐵塔。塔頂堆放着一個巨大的鐵罐,目前已豎立起三座,每座的高度都接近要塞城牆。鐵匠們似乎是在鎮子裡完成鐵塔的製作,運到河邊時已是一個整體。接着會有第一軍戰士在鐵塔周圍起立擋板,待到第二天,它就會神奇地豎立起來。
「修建」……又是這個詞,培羅想,上一封密信也這樣,光看情報的話,感覺王子正在不停的建造小鎮,上次是修路修橋,這次是修鐵塔。難道殿下要一口氣把從要塞城堡裡搜刮去的金龍全部花光才甘心?而且鐵塔還用途不明……要知道暗藏農奴中的探子並不是真正的農奴,而是見多識廣的親衛,如果是哨塔或者箭樓,他一定能一眼看出來。
大概是鐵塔尚未完全完工,不好判斷吧,培羅搖搖頭,或許等到下個月時會有更詳細的情報。
他將目光移至下一段。
信上寫到,一支規模龐大的商人船隊在小鎮碼頭停留一週後向東離去,歸屬不明。停留期間從船上卸下了大堆礦錠和硝石。
購買硝石容易理解,夏季到第二個月會變得十分炎熱,城堡降溫需要消耗大量硝石,還可以用來冷藏酒水和果汁,作爲一名王室貴族,肯定不願讓自己整天大汗淋漓,跟田地裡的農夫一樣狼狽。
可是購入礦錠就讓培羅感到有些意外了,邊陲鎮本就是礦石產地,記得邪魔之月前,自己作爲使者前往小鎮時,羅蘭王子還誇大其詞,說要將出售礦石的總量翻倍,結果現在不但不出口礦石,反而還要進口礦錠了?
聯想到上一段中和要塞城牆等高的鐵塔,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弄不明白王子殿下想要做什麼了。
不過當培羅看至密信最後一段時,頓時愣住了。
邊陲鎮最近兩週在廣場舉辦了數場露天戲劇表演?
不收門票,戲劇名稱聞所未聞,而且還鼓勵農奴觀看。最令他吃驚的是,表演者里居然有近日不知所蹤的西境之星,梅伊小姐!
這是什麼情況?
梅伊失蹤是最近要塞的一個大新聞,接連數場本該由她主演的戲劇換了女角,貴族們半途離席表示抗議。劇院不得不發出通告,聲稱梅伊未跟任何人交代的情況下,擅自離開劇院,目前下落不明。消息一出,讓西境愛好戲劇的貴族們頓時譁然。
結果她卻跑到邊陲鎮去了?那裡又沒有劇院!而且給平民和農奴演出……培羅腦中一時難以想象這樣的場景,他印象中的梅伊小姐可不是位平易近人的演員。
考慮再三,他決定給羅蘭殿下寫封信,向他正式詢問此事。作爲一名戲劇愛好者,長時間沒有見到西境之星的精彩演出不說,連邀請雪莉爾的機會都少了很多。既然戲劇是在小鎮廣場公開演出的,那麼被行商看到也不足爲奇,恰好這名行商來自長歌要塞,因此消息才傳入自己耳中——如此想來,應該不會暴露潛藏在農奴裡的親衛。
就在培羅準備讓侍從草擬文涵時,一名騎士快步走進大廳,急聲道,“大人,東門望樓的衛兵發現,有支騎士隊伍正在向要塞靠近!”
“騎士?能分辨是從哪裡來的嗎?”他忽地站起身。
“對方舉着高塔雙槍旗幟,大人,”騎士回答道,“如果不是冒充的話,他們應該是新王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