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攜帶着勢不可擋之力的鐵船以幾乎垂直的角度撞在鷹頭船正中心,把十餘根長槳擠得粉碎。隨後伊登目睹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在水流與撞擊共同作用下,戰船一側猛得被壓入水中,同時將敵人的艦首拱了起來。
後者就像是衝岸擱淺一般翹起船頭,然後狠狠砸在了甲板上。
鷹頭船頓時發出刺耳的扭曲聲,還活着的老鼠紛紛跳水逃生,那些被砸斷手腳的傢伙只能慘叫着在傾斜的甲板上翻滾,留下一道道血跡。伊登眼睜睜地看着鐵船緩緩下落,而己方不堪重負的狹長船身發出一連串噼裡啪啦的炸響——木船畢竟不像海灘那般堅固,在重壓與推擠之下,船身忽然從中斷開,兩端猛得揚起,挑飛朵朵水花。
斷成兩截的戰船並沒有迅速下沉,而是像屍體一般倒伏在河面上,僅露出半邊側舷。而鐵殼船外表看上去毫髮無損,繼續向自己飛馳過來。
伊登聽到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四艘鷹頭船瞬間就折損了一半,而他指揮的這艘眼看就要成爲下一個,那一瞬間,他已經做了跳船逃命的準備。
但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見到自己這艘船隻已經完全貼近岸邊,敵人撥正航線,朝最後一艘掉頭逃跑的戴裡克男爵號追去。
“把弓和火棍都舉起來!”長出一口氣後,伊登嘶聲大吼道,“我們要殺死這幫躲在鐵殼子裡的畜生!每幹掉一個敵人,我就賞他一枚金龍!聽到了嗎?一枚金龍!”
如果就這樣逃回到王都,即使能活下來,他也完全沒有了晉升的可能,唯一的機會就在於擊敗這艘叛王的船隻,拿着它向提費科陛下邀功——哪怕這艘船是地獄魔鬼造出來的,只要上面的人仍和自己一樣,就還有反敗爲勝的可能!
沒有被敵船像碾螞蟻一般碾碎,水手們心底的勇氣又回來了不少,這些人原本幹得都是刀頭舔血的活,見慣了血腥場面——只要不是一邊倒的屠殺,他們還是有興趣爲了金龍搏上一把的。
在確定不會被撞擊的情況下,鷹頭船離開河岸,與鐵殼船同向前進,並緩緩朝它的航道靠攏,而後者很快追到了並行的位置。
就在對方即將超過自己之際,兩船的距離已不過數米,水手端起五花八門的武器,準備先打上一輪,等船隻併攏後再跳過去進行廝殺,這也是對付商船的慣用手法。但敵船甲板上空空如也,只有尾部一處漆黑的長管對準了蠢蠢欲動的水手,長管周圍被鐵皮包圍,僅在正中央位置露出一排小孔。
伊登還沒有來得及琢磨出這是個什麼玩意,鐵管前段已經噴出了火焰長舌!
站成一排的人羣中頓時揚起了朵朵血霧,飛濺的木頭碎屑和血肉撒得到處都是,水手像割麥子一般成批倒下,反應過來的人開始尋找掩體,但無論是酒桶還是桅杆都無濟於事,鐵管指向的位置就是死神所在之處,桶子被撕得粉碎,而桅杆也經受不住這種恐怖武器的持續打擊,伴隨着一陣吱呀聲斷成兩截,上半部分卷着帆布落入水中,失去主要動力的鷹頭船陡然慢了下來。
伊登幻想的轉機並沒有出現,他大概明白了那應該是一種火槍,只是射速太快,才由砰砰的擊發聲變成了連綿不絕的滋滋聲。只是他完全想不透,爲什麼裝填極慢,準頭又十分差勁的武器在叛王手裡卻可以做到這一步……或許,也只有魔鬼之力可以解釋了。
很快,子彈的暴雨覆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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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尼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戰鬥,羅蘭號橫衝直撞,利用堅硬的船頭和強勁的動力摧枯拉朽般擊潰對手,而對方毫無反抗能力。他守在炮位上,隨時等待開火,但最終也沒能等到這個機會。
當第四艘敵船癱瘓在河水中央,戰鬥已宣告結束。
空氣中飄蕩着敵人的哀嚎和呻吟,倖存下來的人完全失去了戰鬥意志,他們遊向河岸,頭也不回地朝樹林深處逃竄。對於這些喪家之犬,殿下亦沒有下達追擊指令,放任他們自行離去。另外還有一些受了重傷,靠在船隻殘骸上奄奄一息的傢伙,自然也不會有人去救治他們,最後等待他們的必然是自生自滅。
“太可惜了,”柚皮將炮彈放回盒子裡,“我本以爲能讓火槍營的那幫傢伙見識下火炮真正的威力來着。”
“是啊,”納爾遜也不無遺憾地應道,“比起剛纔重機槍消耗的彈藥,一發炮彈也多不了多少,還省事。”
“夠了,這可是安娜小姐親手做出來的,和每天都能生產好幾百發的機槍子彈能比嗎?”凡納皺眉道,“之後的攻城戰有你們打的,到時候給我瞄準點,別丟了火炮營的臉!你們可是我挑選出來的——”
“精英小組,營長先生,您都說過好多次了,”納爾遜攤手道,“放心吧,保證三炮之內轟開王都的城門。”他推了推羅德尼,“喂,你也說點什麼啊。”
“我想有一艘這樣的戰船……”
“什麼?”其餘四人一愣。
“我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艘這樣的淺水重炮艦,”他眼睛閃閃發光地重複道,“就叫羅德尼號!”
“等等,你不覺得應該把這個榮譽讓給哥哥纔對嗎?第二艘被命名爲納爾遜號更好。”
“不,不……哥哥,這個我是不會讓的。”
“你們兩個都省省吧,第二艘只可能是凡納號,別忘了是誰把你們招到精英炮組裡來的。”
“又來了,”貓爪嘆了口氣。
“就不能是貓爪或柚皮號嗎?”柚皮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行,”三人異口同聲回道。
等到落在後面的水泥船陸續跟上旗艦,遠征船隊再次啓程。兩天之後,王都青灰色的城牆徐徐展開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