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城,拜月總壇。
“你們將屍體擡出去吧,把這裡收拾乾淨。”陰冷的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在大堂中迴盪,他身後的弟子搶上來,將地下那一具已經變得冰冷的屍體擡了下去,拖着屍首,拭去了地上的血跡。
唐山劍眉虎目,眼中閃着森冷的光,在大堂之中掃視了一圈,堂上的衆人,在接觸到他目光的時候,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聽着那惡魔般可怖的聲音響起:“你們,還有誰不服?”
衆人相視,皆是戰慄不止,近年來,魔教教主唐山親執牛耳,大刀闊斧的整頓起拜月教之中,對他曾有所偏見的門人,他殘忍而狠辣的手段,嚴厲而又強硬的作風,直在教中颳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使得整個拜月教無人敢再不畏服。
這次教中大會,唐山乘着一向不忠心於自己的血蝠長老重傷未愈,竟公然對身爲教中前輩的血蝠下了殺手,他心中自是得意滿滿,但卻不知,他每一次這樣做,眼神中流露出的兇光便會愈發兇狠可怖,也許是失去自己的女兒,使他從此變了一個人,從之前的沉着冷靜,變得兇殘嗜血。
弟子們都拖着僵硬的身體,悄悄的出了大堂,空曠的議事廳中,只留下他孤身一人,默默的注視着那大堂之上,供奉的幽冥神神象,那神象青面獠牙,駭人之極,隱約間便有一股不祥的味道,在空氣之中悄然瀰漫。
忽然,陰風陣陣,本來關上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渾身繚繞着黑色火焰的男子走了進來,他也是察覺到了空氣中的那種血腥的感覺,眉頭微皺。
“你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那寶物可曾到手?”唐山面朝着邪神像,負手而立,口中問道。
“拿到了,本來我應該在十幾天前再回來,但是,我拿到神物,剛出得蠻荒,便聽到了一個對我們大大有利的消息,我暗中查訪,方纔得知,此事也與‘盤古精微’有所關聯。”黑色人回答道。
“哦?你一去十幾日,卻不知所爲何事?”唐山有些疑惑,面前這位天魔尊者是他在教中的最爲心腹之人,以他的實力來講,能讓他備受關注的事情,那必然非同尋常,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前幾日偶然聽聞到有關千佛塔與玄真派的機密,好像是玄真派的掌門上玄老道,在外雲遊求仙問道,終於修成歸來,近日便要親自去千佛塔拜訪山門,企圖擊敗千佛塔,讓玄真派成爲新的正道領袖。”
“自從上代教主,與正道一場大戰之後,在四大派手中,一直都守護着一枚盤古精微,按照這四派的約定,本來是由實力最強的門派保管這神物,這老道處心積慮,爲的不是名號,卻是那供奉在千佛塔內部密地之中的‘盤古精微’,如果玄真派在真法上成功挑了千佛塔,那麼‘盤古精微’也會落入玄真派之手接管,盤古精微中蘊有上古之時,生成天地萬物的本源之氣,玄真派修道之人,對此寶一直都是莫不眼紅。”他緩緩說道。
“嗯,我早有對四大派動手的準備了,如今我聖教之中,再無隱患。”說着,他凝重的看了一眼堂上供奉的神象,道:“這幾日,我甚至可以聽見它的聲音,想必它也等不及了吧,我拜月先祖幾番遺訓,必然要在我這一代實現了!”
他狂傲的仰天大笑,隨着他的笑聲,空氣中那種凝重的氣氛愈發明顯了,甚至冥冥中都有魂魄咬噬空氣的聲音傳來。
“這件事情便讓你來主張吧,我定會全力助你。”唐山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了黑暗中,那神秘的男子,他的目光,也緩緩的轉移到了那神象的位置前,隨後,眉間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陰狠。
……
天空之中,流光瞬息劃過,隨後,兩道人影便是落在了雲層之上,男子低頭,注視着下方世界,好似神仙。
“咱們今日飛了好長時間,現在應該是到了仙台城了吧,如今咱們離千佛塔也不遠了,話說你那個師兄,竟然一點也不會仙法,連基本的飛行都沒法掌握,恐怕咱們已經超過他不知多少路程了。”女子理了理鬢邊秀髮,嫣然笑道。
“嗯,我那個師兄他天性不喜修習,在宗門時也只是整日裡誦經唸佛,想起從前在宗門裡的那些日子,我也總喜歡聽他講經,雖然我也聽不懂那些佛經的內容,但是和他在一起便很快樂了。”男子道:“此時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們先下去找一家旅店打尖住下,明日再慢慢商議如何上千佛塔吧。”
“好啊,這些天只吃乾糧,早就吃的膩了,一會下去咱們先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唐夢嫣高興的說道。
男子只是笑笑,她在黑月城的時候,過的是大小姐的日子,平日裡自然少不了好吃好喝,讓她這種千金小姐成天吃這些乾糧,也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也微笑着點點頭,拉着她的手一起向地面飛去。
醉仙樓,如今的仙台最出名的酒樓,生意火爆自是不必多說,而且這裡聘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名廚,味道遠近聞名,其中也不乏一些江天涯流浪的詩人歌者留下的真跡,唐夢嫣從未到過仙台,卻也知道這醉仙樓的名氣,可見這酒樓的生意做的如何之大。
來到這酒樓裡看時,王平忍不住喝了一聲彩,這座醉仙樓乃是臨江而建,層層都漆做雅緻的亭臺樓閣,下面便是沿江熱鬧非凡的廟會和江中往來如梭的打漁船,暖風吹來,使人心頭暢爽。
二人上到第三層的一個雅座坐下,所謂登高望遠,這裡正好能把整條大江的江景盡收眼底,此時已是日暮時分,江景如舊,江水倒映着火紅的晚霞,嶙嶙峋峋的染紅了江面,而江上來往的漁船更似畫裡隨心勾勒的一筆,點綴在江川之間,更有亭上那皓然白首的說書人,口若懸河,將一段段故事流傳在江上,迷離了這俗世的畫卷。
只聽他對着如畫江景,將一杯酒喝了個乾淨,猛然“啪”的一聲張開了摺扇,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上洋溢着精彩,王平自小便對這種說書人所講的故事非常喜歡,於是拉着唐夢嫣,便湊了上去聽書,那先生以書下酒,正自講的精彩紛呈,王平兩人擠在人羣中,只聽見他講的是一個‘天仙配’的故事。
這個故事講的是古時有一人名喚董永,其人賣身葬父,被天上的仙女所同情,遂私自下界與董永在槐樹下結爲夫婦,誰知不過百日,天帝得知仙女思凡下界,遂大怒,派遣天兵將仙女抓回天庭,可憐董永夫妻,只能在那相見的槐樹下忍痛分別。
“歲月與故人本無甚異同,但若是別離,無論今生相見與否,那便是這一生之中,最難忘的所謂‘故人’了,若是要忘記一個人,只是嘴上說說,那很簡單,可那不是真正的忘記,若是真正的忘了一個人,多年後回想起來能夠做到心中不起波瀾,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們一生之中會有許許多多的人變成思念的‘故人’,但是像董永與七仙女一般,能讓你深深的懷念的‘故人’,又有幾位呢?”
王平聽的入神,但那評書先生的這句話,卻讓他陷入了深思,自己這一生匆匆數十年已經過去了,人,或者事,都有能令他值得的回憶,可以說那些人都活在他的記憶當中,鄭學禮、趙凡、唐雪……這些人與他雖是分別,但彼此之間,還有這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和自己連在一起,這種東西便叫做羈絆吧。
如今的王平,雖是因爲經歷變得更加成熟,可他心中始終有着一道緊鎖着的心門,牽繫着這些與他相關聯的人,那是他永遠不會改變的地方,他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不管如何的成長,變化,他也要將那些故人和自己留在這裡,心中緊鎖的門,即是心中的光明所在,有了這些,便不會孤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