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配合粉筆,將各種表格講得清清楚楚。
三百多位讀書人,大部分都聽得如癡如醉;也有些人年紀大了,思想頑固,還抱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老舊思想——當然,他這裡的“讀書高”當然是指讀孔孟之學的聖賢書而言——認爲這些表格算數之流,頂多是市井小人所爲,他們餓死也是不肯用心學的。
雖然這麼想着,可心下對大帥的博學也着實佩服得緊。
畢竟,大帥在講課的時候,可不是光講算數和表格,旁徵博引之間所引用的那些歷史文化知識,令在場的老學究們都是自愧不如。
“……這就是表格的橫列和數列所表達的意義……”
“……好的,今天的課就到這兒了,再見!”
凌風笑着拍拍手,彈去身上的粉筆灰,走下了講臺。
“啪啪啪……”臺下,是一片掌聲,還混雜着一些叫好聲。
這都是凌風一再強調的結果,他說了,在他講課的過程中,大家如果覺得精彩了,就要鼓掌,這是對講課者最大的鼓勵。
至於跪拜什麼的,那是絕對禁止的。
讀書人本就有着自己的傲氣,既然大帥這麼尊重他們,大家自然是高興而且照辦的了。
“能夠禮賢下士,大帥真是上位者的楷模啊!”
“大帥從不讓我們跪拜,這纔是對我們真正的尊重啊!”
“大帥知識淵博,真是令老朽佩服!”
“大帥上通天文、下曉地理,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啊!”
“哈哈,大帥毫不藏私,這次學會這些算術方法和表格,如果再回去重操舊業去做那賬房,我有把握做得更輕鬆,而且讓賬目變得更清楚。”
“這都多虧了大帥啊!”
“……”
在凌風離開後,大廳中依舊是一片讚歎之聲。
門外,一個綠稠丫鬟服飾的嬌俏美女正正侯在那裡,自然是趙靈兒無疑。
小美女滿臉委屈的表情,不爲別的,只因這老淫賊、大惡人不知道從哪兒給自己找來這麼一身標準的丫鬟服飾,然後以父母的待遇相要挾,非要自己穿上不行。
趙靈兒想想這幾天的遭遇就是滿肚子的委屈,淚珠直在眼眶中打轉轉。
自從那天被這惡人強暴之後,也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這淫賊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欺負自己。本來第二天那個惡人沒有碰自己,自己還以爲他是個外強中乾的貨,沒想到從第三天開始,這淫賊竟然口口聲稱“幹嘛這麼委屈着自己”,然後就發了瘋一般地撲了過來……
再然後,就是自己天天晚上被折騰的死去活來了。
現在,更是被這個惡人強制要求穿上丫鬟服飾。現在站在門口,小丫頭還能清楚地想起自己剛剛換上這身衣服的時候,那個淫賊赤裸裸而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目光,真不知道這個人是有什麼惡趣味了。
但是偏偏,這傢伙在別人面前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尤其那些讀書人,對他的態度也是極爲恭敬,簡直有些崇拜的味道了。
趙靈兒心中那個恨啊!真是恨不得立刻跳出來,揭露這傢伙的僞面具。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這麼做的話,先不說以後會遭到什麼樣更加悲慘的遭遇,單是眼前,恐怕就不會有人相信。
“靈兒,咱們走吧!”
大惡人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小美女說道。
“虛僞!道貌岸然!淫賊!”趙靈兒低聲恨恨地罵幾句,卻是不得不乖乖地跟在惡人的後面向外走去。
她的聲音不高,恰恰凌風能聽得清清楚楚,卻是也不生氣,反而扭頭露出一個特有的招牌式淫、蕩笑容:
“你說得對,我是淫賊,不過,我只淫你一個人,要不然,現在回去試試?”
小美女嚇得一個哆嗦,大惡人已經恢復了道貌岸然的樣子,哈哈笑着往前走了。
趙靈兒這才知道自己被耍弄,咬碎銀牙一跺腳,又無奈地緊緊跟了上去。
凌風這次帶了趙靈兒和衆位將領,是去鍊鋼廠,那裡正在進行防衛方面的改革。
原輜重營的一個把總曹汝良因爲在碎金鎮一戰中作戰勇猛,已經升任到城防軍任副統領之職,帶領兩司人馬,負責鍊鋼廠的安全工作。
近農曆二月份,寒風雖然依然凜冽,但已經不像臘月時那樣刺骨,最起碼人騎在馬上不會有透骨寒冷。
一路上,入目都是忙碌的百姓,和盔甲精良、武器鮮亮的戰士;旁邊,是嬌俏的美女小丫鬟,時不時的可以調笑一下,凌風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鍊鐵廠距離早盛塬僅僅十幾裡地的路程,大家也不着急,特意放緩了馬速,一路欣賞着沿途的景色。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還不下馬來!”
剛到鍊鐵廠外兩裡地遠,就見一個小哨卡,幾個生鐵鑄成的拒馬,像是猙獰的鋼鐵怪獸一般,根底粗大、又尖又長的鐵刺在太陽下閃着寒光,有這些東西在,簡直就是騎兵的剋星了。
一小旗十二個凌家軍戰士正在拒馬後站崗,看到迎面過來的十幾騎,手中精鋼長矛一挺,其中的兩個弓箭手更是躲在兩旁來開長弓,擺出防守的姿勢。一個小旗官模樣的戰士站了出來,大喊道:
“來者是什麼人?還不快下馬受檢!”
看着那一排寒光閃閃的長矛和拉滿的長弓,凌風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等人不按照命令行事的話,迎來的肯定就會是對方的進攻了。
凌風伸手擋下想要上前呵斥的瘦猴,笑着說道:
“在哨卡面前,不分尊卑,任何人都要下馬受檢,這是我定下的規矩,如果咱們帶頭違反的話,以後也就不用執行了。都下馬吧!”
“是,大帥!”跟着凌風的時間久了,他們也都知道大帥的脾氣,並沒有人多說什麼,紛紛翻身下馬,牽着馬向前走去。
“是高統領!”當先那個小旗官首先認出了高傑,趕緊擺擺手,戰士們立刻解除防衛,上來幾人“嘿呦”着把拒馬搬開。
“你的這些屬下還可以啊!”看着戰士們雷厲風行的樣子,瘦猴忍不住誇獎道。
“呵呵,一般般吧!最起碼拿的出手了。他們要是在大帥和衆位同僚面前丟了我的臉,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高傑粗着嗓子喊,臉上卻是帶着笑意,明顯沒有什麼怪罪的語氣,顯然對屬下的表現滿意。接着又對前面的戰士道:
“你們這些小崽子們做得好,還算盡職!就是有些有眼無珠,還不趕緊過來見過大帥!”
大帥?
這些戰士們哪會想到在這裡、在這個時候竟然能見到大帥?一時之間竟然愣在當場。
到底是那個小旗官見過些世面,首先反應過來,衝着戰士們喊道:“哎呀,果然是大帥,快快見過大帥!”
一邊說着,衆戰士已經將拒馬搬開,嘩啦啦跪倒一片,齊聲道:
“屬下等見過大帥!”
年輕的戰士們已經是滿臉激動的表情。
大帥在戰士們中間,那可是神人一樣的存在啊!據說大帥在半年前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民,就憑藉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愣是打拼出偌大的一份基業來,現在手下已經有數千大軍、數萬百姓,標準的一方強者了。
關於大帥的傳說,真是太多了。
現在,這神人一樣的大帥就在自己等人面前,他們的激動,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大家標準的明朝式軍禮,凌風無奈地搖搖頭,笑着扶起衆人:
“不用多禮!你們在這兒站崗,一切都做得挺好!”
又誇獎了衆人幾句,凌風伸手拍拍旁邊的拒馬問道:
“這個東西怎麼樣,好不好用啊?”
那個小旗官站出來說道:“這拒馬全是純鐵打造,幾個橫亙在道路中間,將道路擋得嚴嚴實實,敵人的戰馬是休想過來了。而且,這些拒馬足夠沉,沒有六七個漢子,是休想挪動它的。再加上上面的鐵刺,是專門按照精鋼長矛的長度特意打造,我們的戰士手擎精鋼長矛在這邊能夠攻擊到敵人,但是敵人的兵器一般都比較短,卻是打不着我們,呵呵……有了這些鐵傢伙,我們十幾個人在這兒,保證能擋住十倍的敵人!”
小旗官的語氣中信心十足。
“好!只要實用,那麼,這種生鐵拒馬以後就大力推廣。咱們凌家軍什麼都可能缺,就是不缺生鐵。”凌風也興奮地摸摸拒馬,滿臉高興的表情。
衆人稍微耽誤了一下,就繼續前進。
一路上,又遇見一個哨卡,也是一小旗戰士,再配合上鐵拒馬,敵人要想偷偷摸摸地摸過去,那是不可能的了。
這還是朝着早盛塬的方向,如果是在另一個方向的話,相信哨卡的密度和延伸的距離都要遠得多。
還沒到鍊鐵廠,遠遠地就能看到忙碌的人們。
和上次的混亂無序不同,這次最顯眼的就是一個個盔甲鮮明的凌家軍戰士,扼守在工廠的各要道,閒雜人等一律不準亂走。
這裡的防守官、城防軍的副統領曹汝良早在凌風等人走到第二個哨卡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通知,正陪同着周老等工廠的主要人員在門口恭候。
“恭迎大帥!”見到凌風等人,大家都是齊刷刷地行禮。
“呵呵,衆位辛苦了!”凌風笑笑,一步跨上前去,首先扶起周老,對於這個爲鍊鐵廠做出了重要貢獻的老匠人,他可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然後,衆人也都跟着起身。
“曹汝良,幹得好!這鍊鐵廠現在的防守被你一整頓,比年前可好多了。”凌風一拳擂在曹汝良的胸口上,誇獎道。
曹汝良展顏一笑,說道:“嘿嘿,不是屬下誇口,現在鍊鐵廠的防守,不敢說鐵桶也似,但最起碼幾倍的敵人是不要想拿下來了。即使有再多的敵人,屬下也能保證守住幾個時辰,等待早盛塬救援大軍到來,一定確保鍊鐵廠完好無失。大帥將這裡交給屬下就請放心,只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容得有一分危險。”
“好!不過,別忘了我的要求,不光是鍊鐵廠不容有失,還要保證鍊鐵的技術不外泄才行。既不能讓人隨便進出鍊鐵廠,也不能讓人接近鍊鐵爐,更不能讓這些技術工人們外出,保住我們的鍊鐵技術,這纔是最重要的。”凌風先是誇讚一句,又接着說道。
這時候,旁邊的周老開口了:
“大帥放心!自從上次大帥提過之後,老漢都仔細想過了,現在已經定了很多規矩,您請看看,現在鍊鐵廠的這些工匠們已經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內廠人,一部分是外廠人。外廠人只負責將鐵礦和石炭運過來並且分揀好,然後放在鍊鐵廠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就不用管了;往鍊鋼高爐旁邊運的工作,和成品的生鐵往外運,則是由內場的人來進行。總的來說,內場的人非得老漢允許不得踏出鍊鐵廠一步;而外場的人,則是不準踏進鍊鐵廠一步。”
周老一番話,讓凌風大是讚歎,看來古人的智慧,在很多方面真是連自己都比不上啊!
比如這內外廠人的規定,明顯具有等級色彩了,真要是長期下來的話,估計內廠人就該看不起外廠人了。自己這個穿越過來不久,還不習慣等級制度的外來客,還真是很難想出這麼樣的主意。
不過,他卻又是不得不承認,這對於避免小高爐技術的泄露實在是有着絕妙的作用。
“姜過然還是老的辣啊!周老這個做法,對我們鍊鋼廠技術的獨一無二,真是功莫大焉。咱們可以再具體商量,把這項制度完善化,就定爲我們鍊鐵廠的基本政策。”
“大帥英明!”衆人自然是一片讚頌聲。
接着,凌風在一衆人的陪同下參觀了鍊鐵廠。
凌風剛給那幫讀書人們講完課就過來了,一身書生打扮,看起來年輕俊朗,平白多了幾分書生的秀氣,而少了幾分武人的殺伐之氣。
只見鍊鐵廠上果然井然有序,凌家軍戰士們個個盔甲鮮明,手中長矛、大刀寒光閃閃,固定崗和流動崗相結合,將一個鍊鐵廠守衛的鐵桶也似。
那些工匠和腳伕們,一部分人將礦石和石炭等運到廠外的一個小院裡就離開了;而另外有人則是從廠內出來,將礦石等運進去。
看到果然跟周老說的一樣,這項策略執行的很好,凌風心中也大是寬慰。
可是,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再仔細一想,立刻明白了:
“曹汝良,在這兒守衛的都是你的兵,我問你,他們是怎麼分得清那些人是內廠人,哪些人是外廠人的?”
曹汝良一聽,先是一滯,才說道:
“這個,將士們在這兒呆的時間久了,人們大多都是認識的。再者說了,那些外廠人一向都是卸下貨就走,內廠人也是拉了貨就走,並沒有過多地滯留,在戰士們的眼皮子底下,還怕他們耍了花樣不成?”
“那可不一定啊!你看這些人,個個都是破衣爛衫、灰頭土臉的,乍一看都差不多。如果有人可以要逃跑的話,一定會將自己的臉蛋抹黑,你們就更是認不出了。”
曹汝良想想,似乎也是這麼回事兒,不由撓了撓腦袋:
“大帥明鑑,好像確實是這樣。屬下這就叮囑戰士們,一定要用心防衛,不要讓人鑽了空子纔好。”
凌風笑笑說道:
“戰士們用心是一方面,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咱們可以給這些工匠和腳伕們都做統一的衣服,內廠人統一用一種顏色,外廠人統一用另一種顏色,看過去一目瞭然,這樣,誰要是再想鑽空子,可就不容易了。”
衆將領一聽,眼前都是一亮:
“大帥英明!這樣一來,誰要是再想搞些小動作,那可就要比黑夜裡的火光還要明顯了。”
凌風笑笑,對大家的敬佩統統笑納,心裡卻是暗笑,這只是統一了工作服裝而已。試問二十一世紀哪個工廠工人的服裝不是統一的呢?自己稍微借鑑一下,就能在這兒落個英明,真是太便宜了。
“大帥,小老兒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周老稍一猶豫,在旁邊說道。
“周老請說。”凌風客氣地道。
“大帥,現在咱們鍊鐵廠有工匠和腳伕民壯共計上千人,這要是每人做一套衣服的話,都需要一大批布匹。更何況,鍊鐵廠又髒又累,估計每人得需要兩身一副才能倒開,這樣一來,這布料的問題,恐怕不好解決啊!而且,這也是很大的一筆開銷。”周老眉頭微皺,說道。
“呵呵……”凌風一聽笑了,“周老放心,這布料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本帥在這兒向各位保證,不出半年的時間,一定將足夠的布料弄到手。”
“大帥這麼說,那自然是沒問題的了!”
“哈哈哈……”凌風的話中含着強大的自信,再加上平時大家已經習慣對他的信服,竟是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到時候能不能辦到。
“鍊鐵廠的小高爐技術是我們凌家軍的命根子,爲了保住這項技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凌風又補充了一句。
衆人都是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顯然大家都清楚,凌家軍之所以能有今天,裝備的精良是起了決定性作用的。
而他們的裝備,就是來自於鍊鐵廠。所以,說鍊鐵廠小高爐技術是凌家軍的命根子,那是一點都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