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遠侯府納妾, 雖然沒有大辦,但也依着世子,小範圍地宴請了一番, 世子住的院子也張燈結綵得掛滿了紅綢。
趙謙昱喝得有點微醺, 他不忍她在屋裡久等, 早早地退出了宴席, 往臥房走去。
明亮的月, 襯得廊檐上掛的紅綢格外鮮豔,散出來的紅光,映在趙謙昱的臉上。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 可又期盼着這一切。
想到他心愛的女人就在那裡靜靜地等着他,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來到了門前, 他推門的指尖有些顫動, 門輕輕地開了。
這臥房的門, 他進進出出幾百次了,今日卻彷彿第一次踏進一般, 小心翼翼,生怕驚了屋裡的人。
屋裡被紅燭照得通紅,鋪着大紅綢被的牀上,蒙着紅蓋頭的美人端坐在一側,靜靜地等他來開啓那紅紗下的旖旎。
他輕輕關上了門, 緩緩朝牀邊走去……
她此刻心情如何?會不會也和他一樣緊張又期待?
他輕輕在她身旁坐下, 想象着紅紗下的她, 精心打扮過後會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他開口了, “做妾是委屈了你……”
紅紗下的美人輕輕搖了搖頭。
他忙解釋道:“不過你放心, 這輩子,除了你, 我誰都不會娶的,你是我一輩子的妻,誰都比不了。”
“你知道嗎?這一刻,在我夢裡出現了千百回,我從來不敢想象有一天它會變成真的……”他低下頭,笑了,“你和我做過一樣的夢嗎?”
紅紗下的美人輕輕點了點頭,一滴淚從紗下掉落,滴在膝上那緊握的手上。
他牽起她的手,溫柔地替她擦去手上的淚珠:“你哭了?”
紅紗下的美人忙搖頭。
他擁她入懷,柔聲道:“我不許你哭。”
他一手攬着她,另一隻手提起,輕輕揭去了那方紅紗……
紅紗揭去,懷裡的美人,膚色如雪,紅脣微啓,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可是——可是!那竟不是她!不是他的璃妹妹!
趙謙昱愣了,一把推開她,從牀上站了起來,顫抖着聲音喊道:“你是誰?你不是她!”
林玉瑤怔住了,看着表哥失望無神的眼神,忽然泛起了一陣心酸:“我是玉瑤啊……”
“不,不!不可能,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趙謙昱發瘋了一般衝向門口,拉了下門,只聽到外面重重地門鎖聲,門被反鎖了!
“開門!開門!我要出去!”他顧不得去追問誰鎖上了門,他現在只想趕快出去,去解釋清楚,搞錯了,一切都搞錯了。
他的璃妹妹,現在說不定正在馨蘭院裡傷心哭泣,說不定以爲他背叛了她,他得去找她!
“開門!快點開門!”他不住地拍着門,手已經有些紅腫了,可他顧不得那些,他只想趕快見到他的璃妹妹。
林玉瑤撲了過來,拉住他,哭求道:“表哥,你不要再拍了,你手都腫了!”
趙謙昱使勁一甩,把林玉瑤甩到了一邊,回身搬起屋裡的椅子重重地朝門上砸了出去,除了把門上砸出了些痕跡,門還是紋絲不動。
林玉瑤從未見過表哥如此癲狂的模樣,她心中的表哥永遠都是溫溫柔柔,不慍不怒的,可現在的表哥如同發狂的獅子一般,不住地撕扯地那扇門。
趙謙昱見門絲毫沒反應,想也不想,後退了幾步,加速朝門上撞了過去,連撞了十幾下,額頭也被撞破了,滲出了血。
林玉瑤再也看不下了,哭道:“表哥,表哥……不要撞了……不要了……”
看趙謙昱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林玉瑤奮力起身一躍,擋在了門上,趙謙昱這一下,狠狠地撞在了林玉瑤身上。
林玉瑤被撞的渾身如同裂了一般,朝一邊歪去。
趙謙昱回過神兒來,看着林玉瑤痛苦的模樣,下意識扶住了她……
門外守着的兩名小廝,起先聽到屋裡砸門的動靜越來越大,夾雜着女人的哭喊聲,慌亂不已,若是世子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們可擔不起。
可是擅自開門,也要被夫人責罵。
兩人一商議,就趕緊把此事報給了夫人。
招遠侯夫人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到兒子臥房門口時,裡面已經沒了動靜。
招遠侯夫人輕輕貼耳上去,只聽得裡面兒子說道:“你怎麼這麼傻?”
又聽得林玉瑤虛弱地回道:“我怕你……傷了自己。”
招遠侯夫人抿嘴輕笑,顯然裡面已經沒事了。
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命小廝仍在門口好生守着,便高興地回房去了。
這一番折騰,招遠侯也嚇得不輕,坐在牀邊睡意全無,看到夫人回來,他連忙起身問道:“昱兒可好?”
招遠侯夫人笑道:“好着呢,你就別瞎操心了。”
“那就好。”招遠侯總算是鬆了口氣。
“還是我大姐的招好使,這不出幾日,咱們昱兒恐怕就把那個四丫頭忘得一乾二淨了。這個玉瑤看上去倒是個聽話的,以後也好拿捏。”招遠侯夫人長舒了一口氣,“這事兒總算解決了,起初咱兒子爲了那個丫頭,竟然鬧絕食,可是把我嚇得不輕。”
“他那也就是一時興起,現在有美人在懷,肯定就不會再鬧了。”招遠侯也笑道。
招遠侯夫人瞪了一眼丈夫,嬌嗔道:“你們男人啊,就是薄情,變心比變臉都快。”
招遠侯上前攬住夫人:“我可沒有變心,這一點兒子隨你不隨我。”
招遠侯夫人不樂意了:“我纔沒有,我可是一心一意跟着你的!”
“那可不一定,這要試試才知道。”招遠侯打橫抱起夫人,往牀上走去……
……
“你是說……他們一開始定的就是你,並不是搞錯了?”平靜下來的趙謙昱,坐在牀邊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
林玉瑤被撞得不輕,半躺在牀上,斷斷續續地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說了個大概。
“母親是單獨找我說的……後來,招遠侯夫人也見我過幾次,對我也很是滿意的……”
“那璃妹妹知不知道?”趙謙昱打斷問道。
“她應該……是不知道的。”林玉瑤下意識地隱去了,去馨蘭院炫耀的那件事。
趙謙昱便不再問了。
林玉瑤看向趙謙昱,鼓足了勇氣,問道:“表哥,當我知道要嫁給你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你呢?”
趙謙昱沉默了一陣,面無表情地道:“夜已深了,你早些睡吧。”說罷,起身去外間了。
看着趙謙昱的背影,林玉瑤緊緊地抓着身下的大紅綢被,抓得指關節發白……
這就是她期盼了那麼久的洞房花燭夜?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又有些想哭,她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竟還是抵不過她林玉璃?
……
太陽剛升起,整個林府都開始忙了起來,唯獨馨蘭院顯得有些冷清,林玉璃和林昭都走了,範英紅也被林老爺調到了前院。
院牆邊的樹上,躺着一人,那人躺得有些悶,這似乎都快晌午了,院子裡除了早上一個小丫鬟出來灑掃,偶爾一個老媽子出來走動走動以外,實在是看不到第三個人了——尤其是他想見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來過。
那人低頭看了看腰間那個扭曲的醜荷包,輕輕笑了,打開手裡的一個鑲寶石的雕花銀製盒子,拿出了一支玉簪在手裡把玩。
這是他特意找玉蘭坊的師傅做的一支翠玉簪,上面精緻地雕着兩朵荷花,花心還嵌着一顆明珠,這花可比她繡的這朵好看多了,他連揶揄她的句子都想好了,嘴角的笑意不禁越來越濃了……
忽聽得有人急匆匆地敲門,紅燕從屋裡跑了出來,前去開門。
樹上那人歪頭一看,趙謙昱出現在了門口。那人撇了撇嘴,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是他!
趙謙昱一進門便問道:“璃妹妹可在屋裡?”
紅燕答道:“表少爺,你還不知道呢?小姐好幾天前就走了?”
“走了?走去哪?”趙謙昱問道。
樹上那人聽此言,也翻身坐起。
只聽紅燕回道:“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就前些日子,清晨,丁管事突然帶着一羣人來了,說是什麼小姐不姓林,不能待在林府,就讓她走了。”
趙謙昱頭“嗡”得一聲,感覺似晴天霹靂,他抓住紅燕的雙肩追問道:“連去處都沒給她安排,就這麼讓她走了?!”
紅燕被抓的有些疼了,驢脣不對馬嘴地回道:“丁……丁管事可兇了……”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紅燕想起了小姐臨走時的囑託:“哦,對對!有的……”說着便去叫張媽:“張媽,表少爺來了——小姐不是說有東西給他嗎?”
須臾,張媽抱着一把琴走了出來,到了趙謙昱面前,把琴送到了他的手上:“小姐說了,這把琴得還給你。”
趙謙昱摩挲着那把琴,聲音有些沙啞:“她……有沒有留什麼話給我……”
張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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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謙昱出門的腳步有些踉蹌,樹上那人緊緊地攥着手裡的那支玉簪,臉色陰沉,看着院子裡發生的一切,卻什麼也不能問,什麼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