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煙離對這林子裡的環境並不熟悉,她唯一的方向,只有腳下的這條小路。所以儘管她腿軟的連站立都十分困難,她還是咬緊牙關,拼命地往前跑,盲目的跑,歪歪斜斜的跑。
身上的傷口迸裂,血一直在流,在這種情形下,她能做的,只有拼了命的支撐。所以她一個勁地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儘量多拖一時是一時!
但她究竟還能支持多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終於,僅有的一絲力氣也消耗殆盡,視線漸漸模糊,眼看路的盡頭就在眼前了,她卻因爲失血過多而體力不支,最終跌倒在地。
身後黑衣人仍在窮追不捨,看他們的樣子,自己今日想要逃過一劫,恐怕很難了。
秋煙離靠在樹旁,和煦的日光自她頭頂籠下來,她的手和腳卻涼的像冰,意識也愈發飄散。
據說人在臨死前會看見最想見的景象。
那她看到了什麼呢?
她看到,那個她愛之掛之的人就站在不遠處,對她微笑,與她輕語,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似一潭悠然的春水。
她還看到,漫天紅霞之下,他牽着她,懷裡抱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那娃娃喚他“父王”,喚她“母妃”。他們一家三口,笑的開懷又歡暢。
是的,她曾經認真地想過,等這一切結束之後,她就爲他生一個孩子,男孩女孩都好,眉眼一定要像他。
等孩子長大了,他們可以一起牽着他,去看這世間最美的景緻,望遍那些雲海日光,流芒金霞。
她想,所謂的歲月靜好,無非就是那種模樣。
可如今,她覺得,那大約都是她的奢望了。
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沒能勤奮一些,跟雲修多學一些更高深的功夫。
妄她自負聰慧機敏,可滿腦子的智謀與算計,在這一刻,完全派不上半點用場。
如果來的是官兵,她可以試圖跟對方談判,討價還價,因
爲她身份特殊,又巧舌如簧,她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化險爲夷。
可偏偏,來的卻是這些惟命是從的殺手。
自己的努力在這些人面前,不過是些無濟於事的垂死掙扎罷了。
甚至,在無法確定這些人的來歷和身份的前提下,她連一個行之有效的對策都想不出來。
秋煙離啊秋煙離,你不是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嗎?
可如今呢,對方的刀子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你都做了什麼?你還不是無能爲力,只知道一味逃命嗎?
半帶苦澀半帶自嘲地笑笑,睜開眼時,思緒再次恢復清明,本已放棄的求生慾望也再度涌了上來。
不行!即便要死,她也要拼到最後一刻!
她纔不會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老實的等死!
默默攥了攥拳頭,她不敢再多做耽擱,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深吸口氣,強忍着身上的劇痛,奮力朝前逃去。
只要逃出這裡,她就還有機會!
哪怕只是一分,她也絕不能放棄!
如此想着,她步子越邁越急,最後甚至一溜小跑了起來。
只可惜,她畢竟受了重傷,行動能力已不同往常,再加上那些黑衣人身手迅疾,於是她剛剛出了林子,便被他們追上。
此後自然又是一番纏鬥。
秋煙離一路抵抗一路後退,最後被逼到了一處懸崖邊,退無可退。
站在崖邊,狂風如刀,她鮮紅的衣襬飛舞鼓動,似一幅飄揚的旌旗。
身後是萬丈深淵,面前是凜凜寒光。
此時的秋煙離已經渾身是血,連她手上攥着的那根木棍也佈滿了斑駁的血跡,可她的目光依然不失犀利,就像那遼闊的雪原之上,傲然矗立的一座陡峭山峰,堅韌,沉定,無法動搖。
她很清楚自己今日可能要命喪於此了,可儘管如此,她仍舊沒有放棄。
除非她的手斷了,腿也廢了,否則,在嚥下最後一口氣
之前,她無論如何會咬牙堅持到底!
因爲她知道,元祁還在等她!
“這麼想將我除之而後快啊?看樣子,你們的主子是真的非常恨我啊!”
秋煙離擡手擦去脣角的血跡,眼角掀起時,對那些滿身殺氣的黑衣人戲謔一笑。
雖然此刻的她衣服也破了,頭髮也亂了,臉上身上也到處都沾滿了血跡,可在她的神態當中,卻看不出半點狼狽。
她就那樣站在那裡對着他們微笑,從容的好似自己只是一個看風景的旅人。
那些黑衣人不由得有些詫異。
他們執行過那麼多次任務,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見了個遍,還是第一次見到對自己的生死這麼不在乎的人。
她難道就半點都不害怕嗎?
帶着這樣的疑問,他們動作一致,齊齊往前逼近了一步。
可秋煙離不僅沒有半點慌亂,反而舉起手中的木棍,指着他們當中領頭的那個人,全無畏懼地宣戰道:“好啊,你們不是要我的命嗎?現在我人就在這裡,有本事,便來取吧。”
“死到臨頭還嘴硬!”被指的那個領頭人發出一聲冷笑,打了個手勢吩咐其他人都在原地等待,他自己則飛身提刀朝秋煙離攻了過去。
初時,他們雙方還算勢均力敵,戰況幾度膠着。
秋煙離雖然進攻性較差,但防守的能力卻非常出衆,對方几次試圖傷她,都沒有得手。
剩下的在旁觀望的那些黑衣人不由感嘆:這個北離公主果然是不簡單啊!
但其實,只有秋煙離自己清楚,她現在不過是靠着一點小聰明,勉強應對罷了,一旦時間過長,對方必然會發現她的破綻,到時候,自己可就真是落入窮巷,無法可施了。
如此想着,她本想迅速結束戰鬥,先給對方一個震懾,再想他法。
可她實在低估了那個領頭人的身手。
就這樣,一拖再拖,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