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盞摔落在地,碎出驚心巨響。
衆人還未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只見魏皇后扶着手邊方桌顫顫巍巍站起,抖着一雙手指住秋煙離,下一刻便俯身吐出一口烏血,隨即昏死過去。
“皇后娘娘!”旁邊的宮人見狀,失聲驚叫了出來。
猝不及防地變故使得喜堂上頃刻亂成一團。
人影攢動中,不知誰喊了一句:“把北離公主抓起來!”立時冒出三五個神衛軍上前架住了秋煙離。
秋子儀見狀一下便急了:“你們要幹什麼?”
其中一名神衛軍聲色俱厲地指控着秋煙離的罪名:“北離公主意欲謀害皇后娘娘,必須立刻打入天牢。”
“我看誰敢!”秋子儀騰然站起,右手一翻,一柄軟劍已出現在他手中。
那名神衛軍冷下臉來斜睨着他:“世子,你是要當衆造反嗎?”
秋子儀冷哼一聲:“反了又如何,我西涼的女兒,豈容你們如此侮辱陷害!”
“那就別怪末將幾個不客氣了,來人啊,給我抓住他!”
一聲令下,院外成隊的神衛軍馬上包圍了正堂。
李歆見狀不好,有意出面周旋,然而那神衛軍卻完全不給他面子:“李將軍,我勸您最好還是不要插手此事,免得惹禍上身!”
可李歆是什麼人,怎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會受他一個小小神衛軍的威脅?
正欲回擊,秋子儀已劍指外面的十數名神衛軍:“好啊,今日就讓我見識見識,你們大胤引以爲傲的神衛軍,究竟有何本事!”話落,不等秋煙離阻止,便已縱身而出。
眼見這就打起來了,受驚的賓客們一窩蜂地逃散開,在一片混亂中,李歆護着千羽,一路退至安全的角落。
千羽急急扯下蓋頭:“這是怎麼回事?”
李歆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沒事,別怕。”
這邊是一派溫情,那邊卻是戰事正酣。
秋子儀自出生起受封世子位,文才武功皆十分出衆,應付
幾個小嘍囉,對他來說還不費事,可對方畢竟人多勢衆,饒是他身手絕絕,首先在體力上,是肯定會處於下風的。
這樣耗下去,不僅救不出秋煙離,連秋子儀也要搭進去。
“住手!”一聲急呵,秋子儀的劍將將停在一個神衛軍的脖間,就在他分神的剎那,立刻有人眼疾手快,踢飛他的軟劍,反剪了他的雙手。
秋煙離掙開架着她的那兩名神衛軍,端起雙手,目視前方:“我跟你們走,放了我王兄!”
可此時魏皇后已不省人事,無人做主,那幾個神衛軍也不敢自作主張。
“我再說最後一遍,放了我王兄,他與此事無關。別忘了,再怎麼樣,我王兄也是西涼世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賠上你們所有人的性命也擔待不起!”秋煙離的聲音不大,卻偏偏帶着令人心神俱冷的重壓。
李歆上前與一個看着可以主事的人耳語了兩句,他猶豫了片刻,終是把手一擡,命人鬆開了秋子儀。
“王兄,去祁王府。”
鄭重留下這麼一句話,秋煙離咬牙跟着那些人走了。
婚事被迫中斷,李歆命人將千羽和秋子儀全都送去了後院,他則留在前堂招呼走所有的賓客。隨後馬不停蹄的到新房中換下了喜服,並與千羽打了聲招呼,便找到了秋子儀。
二人商量過後,決定聽秋煙離的,連夜趕去了祁王府,哪知到了那裡,聽管家一說他們才知道,元祁今日傍晚被魏皇后叫進了宮中,也不知被什麼事絆住了腳,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陷害。
計劃着一切的人,連他們會去找元祁求救都想到了,可見心思縝密。
如今他們唯一的希望,也只能是盼着元祁趕快回來了……
二進大牢,秋煙離表現的十分熟門熟路。
穿過陰森幽暗的石道,進到一件泛着腥臭味的石室,押解她的神衛軍將她交到了兩個獄卒手上。
那兩個獄卒皆長了一對陰晦的三角眼,直勾勾地把她從頭到
腳過了一遍,用腰間的鐵鏈拷住她手腳,帶着她繼續往石道盡頭走去。
在那裡,有一間鋪滿了雜亂枯草的牢房。
刺眼的陽光斜照到地上,四面牆上開出三扇鐵窗,圍窗的鐵棍早已生鏽腐爛。
那兩個獄卒將她推進去,卻沒有鎖上牢門,而是跟着一起進來了。
秋煙離往後退出一段距離,警惕地看着他們:“你們要做什麼?”
其中一個獄卒森森冷笑:“公主很快就知道了。”然後擡手在石牆的某個位置敲了三下,隱藏的石門應聲而開,露出後面暗不透光的一間密室。
“公主請。”
兩名獄卒一個在外留守,一個押着秋煙離進到了密室裡。
腳下的青石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藉着昏暗的油燈,可以看到地上蜿蜒流淌的暗色血痕。
密室很大,大到秋煙離在裡面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便徹底迷失了方向。兩側的油燈隨石門的關閉而徹底熄滅,因兩眼蒙黑,她的聽力和嗅覺變得異常靈敏。
她可以聞到空氣中越來越重的血腥之氣,可以聽到微弱無力的呼吸。
走着走着,她開始下到一處臺階,而這臺階很長,她一直往下走,一直往下走,每次都以爲快要到盡頭的時候,又開始了另一段綿長的臺階。
就這樣,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秋煙離突然感覺腳下踩住了一塊平坦的石板,整間密室頃刻大亮。
眼睛被燈光刺的一痛,她偏開頭去,等再次睜眼,目之所及一切讓她不由怔住,一股鑽心的涼意從頭頂灌下。
她正身處在一間厚重岩石造起的地下宮殿裡,宮殿四角各擺了一座表情猙獰的石獅,共同守護着正中央的一座血池。
血池中橫七豎八躺滿了不成人形的囚犯,他們有的失去了四肢,有的被剜去了雙目,有的大張着嘴,口裡的舌頭牙齒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個血洞,有的像被野獸撕咬過,身上的肉缺一塊少一塊,身體擰成扭曲的形狀。
可他們都還活着,苟延殘喘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