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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淵邁步踏進房,觸目的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中隱隱的可見牀榻上被褥微拱,彷彿有人在睡覺,但彷彿也只是彷彿,並不一定是事實。
再次邁步,男人就要上前,可一道聲音驟然迴響。
“淵兒!”德妃聲音有些薄怒味,楚淵回身,德妃帶着蘭兒快步來到了他身前。
“兒臣給母妃請安!”單膝跪禮,楚淵心中倒有了一絲明悟,他母妃所來,似乎也已經很明顯了,這種巧合,誰也不會信。
許嬤嬤的臉色在此時也同樣分明好了許多,連忙爬起,躬身恭謹的站在了德妃身後,德妃擰了一下眉頭,薄厲道:“淵兒,皇上交給你那麼多事,你不好好去辦,這大半夜,你跑來浣衣局作甚,走,跟母妃回宮!”
說着,德妃就去拉男人,但男人卻紋絲不動,凝眸直視自己的母妃,楚淵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德妃眉頭擰深了一分,“淵兒!”
“母妃,兒臣既然都到了這裡,母妃總得讓兒臣看個明白吧!”楚淵淡笑,視線掠過德妃,落在了許嬤嬤身上,男人目光驟地同時冰寒了起來,宛如要把此人凌遲冰凍。
“秦雪海在哪?”他音色蘊含着一絲怒意,在所有人眼中都明白淵王必定想劈了許嬤嬤,許嬤嬤吞了口唾沫,眸光閃爍,但還是沒回。
德妃見此,胸口微微起伏,氣道:“淵兒,你要知道,她已經不是你的王妃了,她的死活,都與你無關,她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宮婢而已!”
德妃說的屬實,可秦雪海既是一個卑賤的宮婢,您以仁德著稱的德妃何必要去刁難她?
“母妃,兒臣從不知道您這麼討厭她!”楚淵輕說,眸底泛過一絲晦澀,他的母妃他了解,讓她恨上,討厭上,便難以更改!
但,他不太希望是真的,他從不希望母妃討厭那個女人。
兒子的心,德妃看在眼裡,心微微發堵,可若非那個女人,她兒子怎會變成這樣?那天那一幕,狠狠刺在了德妃心中,難以揮去,甚至想做了那個女人。
若非怕兒子發狂,她真會如此,現在僅這麼一個小懲戒,她對那個女人已經夠客氣了。
否則,她可以讓那個女人死無葬生之地,兒子有殘佞的一面,他是她生的,她也有,她不是絕對的善人。
德妃深深吸了口氣,儘可能平復心緒,拉過楚淵的手,德妃聲音緩和了下來,“淵兒,乖,不要再留戀那個女人了,跟母妃回宮好麼?她根本已不愛你了,你這樣爲了她,不值得啊,聽母妃的話,跟母妃回宮,你說過的,你不會離開本宮,你說過的,我們回宮好不好?”
德妃嘴角掠上一絲微笑,卻死死的盯着男人,抓着他的有些發緊,彷彿生怕男人一轉身走掉,楚淵深深的看進自己母妃眼底,連着心,他看到了那抹深沉痛,她怕,總是怕着,怕着身邊的人拋下她。
她說,他是她的唯一了,她只有他!
楚淵恍惚還記得,這個女人悲痛的眼神,她抱着他痛哭,緊緊的抱着,用盡全力的抱着,她哭着喊着,不要走,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
直到他安慰好久,她才平靜下來,只是午夜夢迴,她還會蹙眉,那清秀的眉間盡是痛苦。
現在的德妃微笑着,卻還是皺着眉,彷彿似當初一般,楚淵看在眼,心頭微微泛痛,伸出手,男人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憐惜,似乎想爲自己的母妃撫平那抹哀愁,讓她不要再愁苦了。
但,伸到半空,男人還是頓了下來。
垂首,輕斂下眼眸,當再次睜開時,楚淵眸色已經恢復如初,其中還是那冰寒刺骨的冷。
“母妃,請恕兒臣不孝!”猛地向德妃跪下,楚淵跪得很重,清脆震耳,男人聲音更是透着一股一往無前的堅定,彷彿無論她愛或不愛,他依舊如昔,無論恨或不恨,他心依然。
他,也只想遵循自己的心罷了,僅此!
全場眸光閃爍,無人敢開口,但隱隱的許多年輕宮女眼底都多了一絲羨慕,或許這個男人很極端,很殘忍,也很讓人害怕,但無可否認,這份情亦真。
雙膝而跪,淵王這是第一次,連那次都爲如此過。
淵王不跪天,不跪地,
所有的第一次,都僅爲一個女人,僅爲她而已!
她們的心確實很震撼,甚至覺得能讓這麼一個男人爲自己做到如此,當真也是轟轟烈烈的活了一場。
德妃感覺卻不同,只感胸口堵得發慌,連帶雙手都顫抖了起來,原是寧折不彎的男人,即便刀夾在脖子也不會屈膝的男人,竟爲了一個女人變成今天這樣。
她這個做孃的,寒,心寒。
德妃的心,楚淵始終都知曉,她的感覺,他能體會,母子連心,他都懂,但那次女子遍體鱗傷躺在地上的身影還記憶猶新,那般孱弱,抱在懷裡都會讓他心陣陣抽疼,只要一想起,他就怒火難抑,幾乎想毀滅掉一切。
他甚至後悔過自己對她的所有殘忍,而別人,他更不允許,絕不允許!
她是他的,他楚淵的女人,容不得自己之外的人有半點覬覦和傷害,容不得!
所以,任何人都別想動他的女人,任何人都別想,任何人……
豁然起身,楚淵冷冷的掃過在場的宮女,眸光陰鷙,毫無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