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若壓了一塊巨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手中滅神劍於地面拖出點點火花,墨妍擡首,長劍直指對面老者。
“只要我不死!必將你們全部殺光!”她雙目赤紅,渾身殺意蒸騰,言罷,竟欲要再度催動手中滅神劍。
墨若兮見狀,卻與此時從身後將她抱住。
“你不要命了嗎?”她尖着嗓子大呼,臉上早已是淚流滿面。
旁人或許不知,她卻看得清楚。她這分明就是古籍之中記載被劍氣反噬的症狀,若繼續下去,必死無疑!
墨妍紅着雙眼,卻是奮力欲要將墨若兮掙開。然而,卻於此時,一滴溫熱的液滴落在她手背之上。
身形微微一僵,墨妍眸中煞氣漸漸褪去,慢慢清明起來。停止掙扎,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鳳非離,終是緩緩閉上雙目。
再睜眼,她眸中卻再無半點波瀾,手中長劍緊了緊,她終是垂眸。
“走!”一聲令下,衆人慾要撤退。未料到那爲首老者卻是冷笑兩聲。
“哼!想走!沒那麼容易!給我將他們團團圍住!”話畢,他這一次倒是未趕使用這軒轅箭,只命剩餘九人上前將其圍住。
招魂幡招魂時,若妄動軒轅箭,那所招之魂,只會於頃刻間幻滅。
剩餘幾人聽得那老者命令,嘴角俱都揚起一抹冷笑,繼而一步步朝幾人靠近。
在他們看來,墨妍一行人就如同籠中之鳥,作困獸之爭。此刻作爲主力的墨妍身受劍氣反噬,剩下的這幾人中,沒有一人足以與己方對抗!
然而,見得此狀,慕容清尋一行人卻是臉色一變。情急之下,卻見一直未有開口的南宮逸眸色驀地一沉,轉身,翻手,指尖一枚銀針迅速朝墨妍而去。
墨妍注意力本就在對面幾個老頭兒身上,自然沒有料到南宮逸會突然來這麼一手。只覺渾身一麻,瞬間不能動作,亦不能言語。
而明顯的是,剩餘的幾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只見離她最近的慕容清尋先是一手將她撈入懷中,繼而迅速轉給百里楓,而百里楓經手也未做停留,最終將她塞到了一直在後面墊後的尉遲言手中。
“帶她走!”三人異口同聲,最終齊齊將視線落在墨若兮身上。
“此處離黑水嶺已經很近,屆時拔出銀針,效果自會去除!記住,一定要將她平安送達!”最後一句話,乃是南宮逸留下的。
墨若兮一雙大眼睛被淚水填滿,她幾乎將脣畔咬出血來,終是跺了跺腳,將鳳非離一把拉到身邊,朝尉遲言厲喝一聲。
“走!”
這一別,怕是再無相逢時!這一走,怕是再無回頭路。
腳下輕點,尉遲言抱着墨妍,墨若兮帶着鳳非離,四人急速離去。側目,餘光之中,慕容清尋一行三人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劍光之中……
這世間,有一種愛,不僅僅是愛所愛之人,而是愛她所愛……
由始至終,墨妍並未失去意識,她渾身幾乎都在顫抖,南宮逸插在她體內的銀針幾乎要彈跳出來,可畢竟是出於神醫之手,並沒有那麼容易化去。
她不是軟弱之人,隻眼角,一滴一滴的淚水卻不斷滾落。
這些人,她雖不愛,卻都是當做朋友的……
而今,他們爲了她,卻盡數……
她怕虧欠,卻終於還是欠下一筆筆無法償還的債……
尉遲言將懷中的人抱得極緊,感覺到墨妍不住顫抖的身體,他眸中緩緩掠過一抹疼惜。耳畔風景不住後退,神識微微散開,方纔停留之處在短暫的激戰後漸漸恢復平靜。連同爲首老者在內,一共還有七道氣息仍在迅速朝他們靠近。
天空灰濛濛的,一如幾人此刻的心情。
黑水嶺就在不遠處,隻身後追趕的人卻離得越來越近,驀地,尉遲言像是察覺到什麼,臉色猛地一變。
“不好,前方似乎有大隊的人馬正在靠近!”慕容清尋所料不錯,他們確實是碰上了東離的軍隊。
聽聞尉遲言的話,墨若兮身形猛地一僵,一張小臉兒也泛起微微的白色。
“眼下如何是好?”她眼中染了微微的急色,若是之前,憑着幾人的力量或許可以一戰,但眼下…
尉遲言眸中飛速掠過一些情緒,終是微微抿了抿脣。反手將墨妍交至墨若兮懷中,他深深看了墨妍一眼,那一眼,似不捨,似訣別,似有什麼悄然綻放。
低頭,尉遲言自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的小石頭交到墨若兮手中。
“此乃我家族傳家之寶梵石,有暫時遮掩氣息之功效,你先拿着它帶他們走!”
“梵石?尉遲大哥乃是血殺門之後?”墨若兮眸中透着些許驚訝,血殺門乃大陸之上最神秘的殺手組織之一,只是近年來極少在大陸之上活動,而梵石則是用於殺人時短暫隱藏氣息的奪命至寶,爲歷代血殺門門主所有,她無論如何也未有料到,眼前這個沉靜如水的少年,竟是出身於殺手家族。
“嗯…”尉遲言輕輕點了點頭,他確實是血殺門門主,只是血殺門沒落已久,他此番進入天麓學院,便是欲要學得至上法訣,重振血殺門,完成先祖遺命。而眼下看來,卻是不大可能了…
突如其來的認知讓墨若兮着實意外,不過很快,她便收回情緒,微微皺了皺眉。
“你讓我們先走,那你呢?”
“眼下情勢緊急,想要一同離開怕是不成的,我們分頭行動,由我去引開這些人的注意力,你帶着他二人,速速趕往黑水嶺!”梵石雖可隱藏氣息,但時間畢竟有限,且他若同行,目標實在明顯。
聽聞尉遲言的話,墨若兮懷中的墨妍面色猛的一變,她雙目之中滿是痛楚之色,奈何掙脫不開南宮逸留下的銀針,眸中已是赤紅一片。
“不!要走一起走!”墨若兮脫口而出,今日,這樣的分別已經太多太多。
然而,尉遲言卻只是擡手撫了撫她的頭頂。
“乖,你不想看她安然離去了麼?”他脣際浮起一抹淡笑,反手卻是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套大紅色的衣衫,也未有給墨若兮遲疑的機會,他已將衣衫罩在身上,身形一動,人卻已出現在三丈之外。
尉遲言手中的紅衣所來其實是有緣故的。學院院試決賽前一日,墨妍曾與鳳非離一同赴宴,晚宴之上,墨妍視線大都落在穿了一襲紅衣的鳳非離身上,這一幕落入尉遲言嚴眼中,鬼使神差的,他後來竟是也備了一套一模一樣的隨身收着。本以爲此物永遠也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未料到,今日卻是派上了用場。
“尉遲大哥!”墨若兮紅着雙眼高呼,入目所及,那人一襲紅衣明明驚豔異常,可不知爲何,這一刻看來卻格外淒厲。
尉遲言於這一聲呼喚落定時微微定了定身,只不過他卻並沒有回頭,轉而身形再度一掠,徹底消失於幾人的視線之中。
墨若兮眸中淚水終是沒有忍住,她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梵石,垂眸看了懷中一臉痛楚的墨妍,脣際慢慢揚起一抹苦笑。
“我知你心中難過,若此刻換成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說到這裡,她微微有些哽咽。
擡手將腮邊淚水抹去,她不再看墨妍,心一硬,啞聲道:“原諒我,此刻不能爲你去了銀針!”她再瞭解她不過了,若此刻去了銀針,她必定是要衝上去與那些人決一死戰的。
話畢,墨若兮慢慢將視線落在鳳非離身上。
“風大哥,勞煩你一會兒緊緊摟住我腰間!”說完,墨若兮作勢要將墨妍橫抱而起。未料此時,一雙手卻是先她一步將墨妍抱起。
“我來吧!”鳳非離淡聲開口,一雙鳳眸中閃爍着不知名的光。
坦言說,縱是他作爲妖神時見慣了生死,可今日,看着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爲她前赴後繼,心中也不免動容。
從前在妖界,他總聽聞傳言說:這世上之人總也薄情寡義,而今一見,卻也並非如此…
只可惜而今他修爲盡失,不若然…思及此,鳳非離眸中掠過一絲隱晦的惋惜。
對於鳳非離所舉,墨若兮也爲阻止,她微微點了點頭,一手拉住鳳非離手臂,腳下輕輕一點,迅速朝黑水嶺方向掠去。
她不敢散開神識去追蹤尉遲言的蹤跡,一來是怕被那些人察覺,二來則是怕入目所及太過悲壯,她會忍不住淚流滿面……
接下來的行程倒是順利了許多。擡首,不遠處延綿羣山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之中,如同一張黑漆漆的大嘴,有種難耐的森冷的靜謐,令人不禁心存敬畏。
黑水嶺在外名聲極盛,卻極少有人進入。一來是此處會阻斷所入之人與外界聯繫;二來,這黑水嶺乃是罪惡之地,集整個大路上身份特殊的物種於一身。或人,或妖,或神,或魔,卻大都是集萬惡於一身!而最後一點,則是這黑水嶺中的神秘之地實在太多。
而往往,與神秘並行的,還有一樣,那便是致命。
是以,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沒有人會選擇進入其中。
而今天,這三者卻恰好成了墨妍一行人的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