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距離那日絕息潭分開已經半月有餘。墨妍跟隨雲不歸回到神界也已有半月有餘,中途,她見過小白兩次,不過那廝似乎和雲不歸達成了某種協議,整日裡不見蹤影,極少露面。
而云不歸似乎也很忙,將她與寶兒安置在這芙蕖殿後,除卻初回的那幾日時時都在,近來每天只有入夜時分纔會過來。
然而,人雖來得極少,吃穿用度卻是樣樣齊全的。菜色盡是她和寶兒喜歡的,衣裳的顏色和質地明顯也是精選準備的,就連她母子二人所住的房間,也俱都是按照靈塔之中的陳設在辦。
只近來,她總覺得被寶兒似乎不太對頭。放在平日裡,入得着新鮮地方,他必然是興奮異常,不嘰嘰喳喳將每處犄角旮旯翻遍定是不會罷休。然而,除卻最初的兩日新鮮感後,小傢伙變得安靜起來。每每入夜時分便從自己的房間摸到她的牀上來,必要摟着她才能睡得着。
而眼下,白霧嫋嫋之中,小傢伙低頭坐在白玉石圍城的荷花池旁,赤着小腳丫拍打着池水,明顯是有些意興闌珊。
近來幾日,他總也這般,在池子邊一坐便是半日。只有吃飯時與他新得的小東西玩耍時纔會笑上一笑。
大約是察覺到墨妍的靠近,墨寶兒於池子邊上轉過身來,見得墨妍,眼睛一亮,哧溜一下從池中收回小腳,圓滾滾的身體坦克似的撞進她懷中。
“孃親…”小傢伙脆聲開口,一張小臉兒在她懷中胡亂的蹭,半晌,終是慢慢擡起頭來,有些怯怯的開口。
“我們幾時回靈塔中去?”他一雙大眼睛中滿是期待,似乎急急盼着墨妍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墨妍垂眸看她,終是緩緩蹲下身來。
“怎麼?寶兒不喜歡這裡?”柔聲開口,墨妍並不直接回答墨寶兒的話。其實,她也並不十分願意住在這裡,可雲不歸對她說,這神界之中靈氣充裕,對寶兒體內的七絕散藥力壓制十分有效,只需再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屆時再到神界的化清池中沐浴一番,便可去除七到八分。
儘管那人曾經也對她說會設法去除寶兒體內殘餘的藥力,可不知何故,她卻不想處處依賴於他。
聽聞墨妍的話,墨寶兒一張小臉兒瞬間垮了下來。
“倒也不是不喜歡,只不過雲叔叔每日深夜纔來,白天又沒有人陪我玩兒。這裡規矩多,不能亂跑,好生無趣…”皺着小臉兒數落,墨寶兒一臉不忿。他前日不過溜出去玩兒,結果不小心打碎了侍女手中的一對玉如意,這一幕剛好被上回那個紅甲老頭兒瞧見。
那老頭兒明顯不喜歡他,不過大概是礙於雲叔叔的緣故不好爲難他,便當着他的面將那侍女狠狠罰了一通。
他爲此心中很不痛快,便讓貂兒在吃飯的時候給那老頭兒飯裡添了些料,不過大約是他修爲太過強橫的緣故,吃下去竟沒有什麼反應。
不過再後來,只要他出了這芙蕖殿,便總會有人跟在身後。
見墨寶兒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墨妍不由有些好笑。
“依爲娘看,你不過是在靈塔之中散漫慣了,如今稍稍受些管束,便不適應…”墨妍柔聲輕嗤,食指在墨寶兒額心點了點,見小傢伙嘴巴仍是撅得極高,便又笑了笑。
“罷了罷了,看在孃親的份兒上忍忍可好?你想吃什麼?孃親給你做?”
聽聞墨妍的話,墨寶兒長嘆一聲,半晌,他挑了挑眉。
“除了蛋炒飯以外,孃親還會做其他的吃的嗎?”
聽到兒子的話,墨妍臉色微微一紅,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小傢伙說得沒錯,時至今日,她除了蛋炒飯做得勉強可以入口之外,其餘的……
“這樣吧!孃親帶你去找雲叔叔,他可是做菜的高手!保管你吃上一吃,日後必然念念不忘!”眼睛恢復了視物能力,以爲死去的故人還活着,墨妍的心境倒是較從前開闊許多,而今時不時也會笑上一笑。
“真的?”聽到墨妍要帶自己去找雲不歸,墨寶兒微微一愣。雖然這天宮無趣,不過雲叔叔待他還是極好的……
見得墨寶兒再度恢復生龍活虎的樣子,墨妍脣際揚起一抹淡笑。
“每次一提到吃的,你便興奮不已,也不知你這一點隨誰…”她不過隨口而提的一句話,卻是被小傢伙聽進了心中,墨寶兒朝她怒了努嘴。
“多半是隨爹爹,你瞧,我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孃親!”小傢伙倒是十分實事求是,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
聽聞墨寶兒的話,墨妍有些好笑。不過下一刻,她卻微微一愣。
若說這小傢伙長得像誰,卻是那人無疑了…那一日她確實是有些過分,也不知,那人如今怎樣了。
心中隱隱想着,墨寶兒卻已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朝雲不歸的祥雲殿走去。
卻說此時,位於妖界之中,墨居之內。碧玉築成的拱橋如同一條玉帶架於半空之中,半輪殘月之下,着了紅衣的男子斜倚在桅欄之上,他手中提了壺酒,漆黑的鳳眸中帶着幾分迷醉,而迷醉之下,卻是滿目的血絲和焦灼。
在那名紅衣男子身後,則站了一名身着墨黑色長袍的年輕男子。那名男子生得十分俊俏,見得鳳非離如此,幾番開口欲言,卻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來。
自從人界回來,主上已經這樣一言不發一連飲了半個月的酒,但凡來客一律不見,頹廢之色較從前更甚,便是連平日裡常去的畫室也不再去了…
本是爲他終是不再流連人界心中一喜,未料到竟是這般境地。
鳳非離於玉橋之上抖了抖手中的酒壺,卻半晌也沒抖落一滴出來,終是眉毛一蹙,將手中的酒壺丟到橋下。
“拿酒來!”他爆喝一聲,渾身怒氣四溢,似乎急需什麼來壓制怒火,下一刻就要噴薄爆發。
那黑衣男子遲疑了片刻,終是微微上前。
“主上…您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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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話音未落,卻見橋上之人猛的一掌打在橋下水中,只擊得爆裂聲四起,水花飛濺。
“怎麼,本尊說的話你聽不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