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流雲所言,她已昏睡三日之久,如今所居之處乃是流雲的房間,而日後,她也將與這丫頭分至一間房同住。
墨妍是在第二日清晨上崗的。
鳳非離一向早起,她便被要求更早的舉着水盆在門外等他起牀。
然而,屋內傳來聲響,她端着銅盆進入房間時,對方明顯忘記了,自己何時欽點過這麼一個貼身丫頭。
一瞬間的愣然,鳳非離大約是想起來了,也未有看她,冷聲命她將水放下,然後開始打開衣櫃挑選自己的衣裳。
坦然講,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衣櫃。清一色的大紅衣袍,沒有絲毫雜色,就如同他對感情一般,專一得不能再專一。
他隨手取了一件衣袍,見墨妍仍舊杵在那兒沒有動作,不由冷眼瞥了她一眼。
“怎麼?還不出去!準備留在這裡看本尊更衣麼?”從前,他與她玩笑時,眸中必然帶着戲虐和邪魅,而不似此刻,除了冷漠,便只剩冷漠。
放在從前,若他這般調笑於她,她必然面紅耳赤的別開臉去,可今日,她卻驀地擡頭,一雙眼睛直直射入他黑眸之中。
“奴婢爲您更衣!”她笑着開口,雙手端方於腰間,從容走至他身邊。
俯身,她無比自然的開始解他衣帶。似乎,曾經作爲他最愛的女子,她也從未爲他寬衣解帶過。
然而,當墨妍的手觸及他腰間衣帶時。下一刻,她便只覺得下巴一緊。
溫涼如玉的知覺,他輕挑她下巴。
“你膽子很大!”他沒有笑,說話語氣間聽不出喜怒,一雙幽黑鳳眸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可不知爲何,墨妍卻無端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被吸入其中。
她不做迴應,眼中也並沒有懼意,只用一雙黑眸灼灼與他對視。
“你叫什麼名字?”他終是放開她,與此同時,他體內散發出來的氣勁也將她攥在他腰帶之上的手彈開。
墨妍倒是未再像昨日一般迎頭之上,來日方長,他總有一日會讓她靠近。
她乖巧垂下雙眸,語氣前所未有的溫順諂媚。
“但憑尊主賜名!”
話音剛剛落下,她下巴卻是再度一緊,像是覺得不夠,他又散發出一股凜冽氣勢壓在她身上。
她被迫雙膝跪地,下巴卻被他高高擡起。
他一雙鳳眸落在她臉上,繼而掠過一抹暗色。
“那便就叫做醜奴!”毫無商量的,他語氣頗爲霸道。
墨妍被他的強勢弄得微微一愣,想要低頭,他手卻還未放開,無奈之下,她只得低垂眼瞼,掩去眸間的那一絲情緒。
或許,他原本的樣子便是這般強勢霸道;而由於她的緣故,他卻不得不收起滿身鋒芒。
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痛。
他曾爲她放下畢生驕傲,可她卻不願低頭挽留於他。
或許,魔界之中,那一日她早些開口,聖魔峰上一切便不會發生,他亦不必受着諸多折磨…
見墨妍分神,鳳非離眸中似乎掠過一絲不悅。
“更衣!”他冷冷吐出兩個字,揮手將一旁的衣袍拋入她懷中,動作之餘,卻是沒有半分溫柔味道。
墨妍微微一愣,上前爲他更衣。
這一次,她伸手去解他衣帶,他倒再未阻攔。
儘管二人之間最緊密的舉動早已比這更衣更爲親密,可如今她頭一遭動起手來,卻是緊張異常。
鳳非離似是覺得她動作太慢,情緒頗爲焦躁,有些不耐的皺眉,一掌將她揮開。
“笨手笨腳!”冷叱一聲,他反身自己動起手來。
可這邊墨妍修爲大減,他這看似隨意的一揮,卻將她整個人扇出一丈餘遠,撞在一旁的書案上。
額頭之上瞬間鮮血直溢,墨妍半趴在地上,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見鬼,從前怎麼沒發現,這傢伙竟然這麼暴力。
穿好衣服,鳳非離明顯知道他那一掌令她受傷,卻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去備膳!”封印了七情六慾的鳳非離此刻真的像是一座大冰山,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放着冷氣。
墨妍忍着疼痛,倒騰着小腳往廚房去。
這廝愛吃的菜色,她倒是記得幾樣,不過很明顯,妖界的廚子比她更瞭解自己的尊主。
想到這裡,她心中愧意更深。
從前,總也是那人親自下廚做羹湯而後端到她面前。可如今,即便是她想做一道他愛吃的菜,卻都是無從下手。
她真的被慣壞了!她想!所以老天爺纔會這般懲罰她。
佈菜盛飯,她做着他曾經爲她做過的一切。方纔明白,當他將一道道菜色端到自己和寶兒面前時,一顆心是多麼的卑微,多麼的虔誠。
她竟如此的遲鈍,看不懂他的情深難耐。
鳳非離的吃相十分優雅,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卻少了些人情味。不似曾經與她和寶兒在一起吃飯時,嘴角總也掛着笑容。
是啊!自打她見到他以來,他似乎都沒又有笑過!
吃罷早膳,鳳非離開始着手處理妖界的大小事宜。
她跟在他身後去了書房,看他細細批閱書案之上堆疊成山的文案,一顆心突然就生出些難言的酸澀和自責來。
記得初到妖界時,爲了哄她開心,因爲害怕她會寂寞,他幾乎日日陪在她和寶兒身旁,然而,她卻並不知曉感動,原來他陪她的每分每秒都是費盡心機擠壓出來。
心中空空落落,爲她的不懂得和不體諒。
曾經過往,這樣愛她的男人就在身邊,她卻未曾用心的體會。只隨心所欲的阻擋着自己的心門,任由他忐忑而無望的猜測自己的心意。
不過是一句愛罷了,他其實應該聽她說千百回的。
可她自私,可她吝嗇,可她眼盲心亦盲。只固執的守着自己的陣地。
總覺得自己是愛他的,願爲他生,能爲他死。
可殊不知,人世間最長情的愛,是陪伴和寬容。
輕輕磨着手中硯臺,墨妍視線漸漸落在他精緻眉眼間。
她突然有些明白,爲何他那時總會時不時吻她……
因爲這一刻,她也突然好想吻他!